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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沝本能地循声望去,发现一袭熟悉的孔雀蓝正站在自己右手方向的走廊上,但由于当中有两棵冬青树挡住的关系,从她这个角度根本无法看清对方的脸。
不容陶沝这边多想,十四阿哥已先一步问出了她心中的疑问:“……九哥是何时来的?”顿一下,也不等对方回答,率先放开了适才握着陶沝的手,转身望向来人:“抱歉,十四弟我刚才忙于‘教训’这个奴才,没能及时发现九哥你……”
他的语气沉稳带笑,耳根处虽有染上一抹红晕,但并没有丝毫被人当场“抓包”时的慌乱和窘迫,还特别在话里强调了“及时”两个字的音。
不知道是不是陶沝的错觉,她总觉得十四阿哥这样的反应似乎过于正常了,正常得反而让她觉得有些不正常——
难道说,他早就发现九九站在走廊上了?!
这个念头仅仅在陶沝的脑海里一闪而过,跟着便立刻被她否决了——
以他们两人刚才躺在地上的那种暧昧姿势,想要发现有人站在走廊上似乎有点难度。而且他刚才还强吻她了,如果已经注意到九九就在旁边,他应该不会对她做这种事吧?!
她转头看向面前的十四阿哥,后者这会儿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九九身上,脸上还挂着一抹极其单纯无辜的笑,怎么看都不像是别有用心。
而另一边,九九在原地滞了一会儿,跟着便踱步朝和十四阿哥两人这边走来,停在了走廊口,并没有下台阶。他那充满探究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打量,在注意到陶沝此刻略显凌乱的衣衫后,眸光陡地一沉:
“十四弟好像对这个奴才很感兴趣?”
他这话是冲着十四阿哥说的,但陶沝却能清楚感觉到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美眸正凶狠地锁在自己身上。
“怎么,难道九哥介意?”十四阿哥见状也循着九九的视线回头看向陶沝,染在嘴角的那抹微笑甚是意味深长:“她不过只是模样刚好和以前那位九嫂长得相像而已,并非是九嫂本人,再说,九哥不是已经找到那位‘真品’了么?”
他的语气听起来漫不经心,但却堵得九九半天说不出话来。不过后者并没有因此对十四阿哥动怒,而是将着火点引到了一旁的陶沝身上:
“这个奴才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我奉劝十四弟还是远离她为好!十四弟难道没听说,她如今正是那位废太子的人吗?”
“噢——是吗?”听到这话,十四阿哥脸上的表情似乎并没有出现太大波动,语气也继续维持之前的漫不经心。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陶沝的眼睛,星眸中精光闪烁:“那你就是准备对‘他’矢志不渝、从一而终了?!”
虽然这句话里并没有点名道姓,但陶沝却很清楚这个“他”问的是太子,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她其实很想点头说是,但对上十四阿哥此刻冲她摆出的那副“你敢点头试试看!”的威胁模样,又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在这种时候强逞英雄比较好。
见她不答,十四阿哥当即嗤笑出声,顺势抬起一只手,捏住了她的半边脸颊:“爷怎么没瞧出你这张其貌不扬的脸蛋竟然还能如此招蜂引蝶?”
他说这话的口气没有夹杂半点动气的意思,却还是让陶沝整个人不由自主地一颤,尤其是在她注意到九九此刻那张愈发阴沉的脸时,她心中也更加忐忑不安。不过还没来得及等她开口回应,就听不远处有一个公鸭嗓已先一步响起:
“十四爷,原来你在这儿?奴才总算找到您了——”
伴随着这声嚷嚷,一个宝蓝色的身影也由远至近,是陶沝熟悉的脸——十四阿哥身边的小太监之一,达顺。
他以最快的速度跑上前来,说话上气不接下气:“十四爷,您快跟奴才回去吧,德妃娘娘那边正到处找您呢!”
“噢——出了什么事?”十四阿哥的那只手仍然停留在陶沝的脸颊处。
“就是因为今早您在万岁爷那儿……”达顺说到一半才发现被十四阿哥挡在身后的陶沝。他应该是陶沝回来之后第一次与她正面相对,待瞧清她这张脸时,他整个人立马一惊,目光下意识地在十四阿哥此刻捏住陶沝脸颊的那只大手上停留了好一会儿,跟着又偷偷转头去看边上九九的反应。
十四阿哥显然发现了达顺的这一“小动作”,终于松了手,也循着后者的视线转向九九,并冲其抱拳道:“九哥,那十四弟我就先走一步了!”说完,也不等九九回应,又回头看向陶沝,一脸信誓旦旦:
“爷今儿个就先走了,你就留在这儿好好等着爷,爷迟早会把你要过去的!”
他说着,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再度伸手揽过陶沝,俯身旁若无人地在她的唇瓣上重重印下一吻,然后满意地松开,大笑着扬长而去。
陶沝当场懵住了,九九脸上的表情也是一僵。
就连小太监达顺亦在原地傻站了好半天才反应回神。
他先是目光极度诡异地在陶沝脸上来回打量了好几圈,然后才追着十四阿哥的脚步飞快离去。
而等陶沝反应过来的时候,这对主仆俩早已走远了,她控诉无门,只能满怀怨念地瞪着两人逐渐模糊的背影,抬手拿袖子擦拭嘴唇。
可恶!这死孩子在做什么啊?!这里可是翊坤宫,他凭什么当众吻她!呜呜……
她一下一下擦得极用力,像是要将某人刚才留在她身上的痕迹彻底除去。
因为擦得太专注,所以她并没有注意到被她系在手腕上的那条从太子殿下手上要回来的十字架项链已顺势滑了出来——
镶满碎钻的银色十字架在半空里划出一条弧线,流转出一道细碎的光彩。
九九的目光瞬间不动了。
脸上原本流露出的那抹不屑也在一瞬间转化成了满满的震惊之色。
可惜陶沝并没有立即发现这一小细节,还在那儿自顾自地继续用袖子擦嘴唇。一连擦了数十下,不仅嘴唇肿得老高,就连皮也磨破了。
陶沝吃痛地收手,盯着袖子上出现的那抹鲜红足足有两秒钟,而后自我鄙视地放弃了这种自残举动,决定还是回去拿香茗漱口来得比较妥当。
刚一转头,她意外发现九九这会儿竟然还站在原地,而且正死死盯着她的手腕,目光错综复杂。
陶沝顺着对方的视线落到自己腕上的那条银制十字架项链上,心头立马一凛,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从嘴里迸出一句:
“这条链子是太子爷之前送给奴婢的,奴婢觉得甚是好看,难道……九爷也喜欢吗?”
她佯装一脸天真无辜地发问,语气也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讨好之意。
九九见状面色一凝,却只无声地瞪着她,并没有接话。
陶沝被他瞪得莫名心慌,努力寻思着该找什么样的理由开溜,就在这时,一个清丽的粉衣身影忽然从走廊另一端翩然而至,径直朝着九九走来:“爷,你怎么在这儿?”
这个声音绵软动听,若细雨润物,即便陶沝作为其曾经地拥有者,却也自认永远达不到这样的水准。
来人正是冒牌衾遥。
她今日似乎是单独出来的,身边并没有跟着旁人。
走到近处,她方才后知后觉地注意到站在廊下的陶沝,原本温婉的脸色当场一变,嗓音也明显添了一丝颤意:“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话音未落,她又眼尖地瞥见陶沝此刻微微红肿的嘴唇,身子当即一抖:“你,你们……”
出乎意料的是,九九听到这话只是侧头睇了她一眼,并没有要开口跟她解释的意思。
陶沝眨眨眼睛,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却正对上冒牌衾遥朝她投来的那道哀怨受伤的眼神。她脑中一热,几乎是当场不假思索地脱口回应:
“喂,你可别乱误会,我们什么都没有做,你别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
话一出口,她就想甩自己一个巴掌。先前习惯了用这样的口气跟冒牌衾遥说话,竟忘了要在九九面前改口——
“唔——奴婢的意思是,九爷方才什么都没有对奴婢做过,庶福晋大可以放心!”
虽然前面一句话小小暴露了一下她的真性情,但亡羊补牢也算为时未晚,陶沝只微微了滞了滞,便佯装未觉异样般一带而过:“若是庶福晋不相信奴婢的话,大可以直接问九爷刚才在这里看到了什么?”
见她说得言辞凿凿,冒牌衾遥那厢微微信服了几分,但还是忍不住转过头去向九九婉转求证:“爷,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您怎么会和她两人在这里?该不会是她……”
陶沝听出她后面的意思大体是想问九九自己有没有借机“勾引”他,心中再度一恼,忙义正言辞地开口为自己辩驳:
“庶福晋,这里可是翊坤宫,奴婢就算再怎么不堪也不会笨到去自寻死路,更何况,九爷对您情有独钟,您不相信奴婢也总该相信九爷吧?!奴婢若真不识好歹地在此勾引九爷,那不摆明了是在自取其辱吗?”说罢,又冲九九方向讨好地一笑,“九爷,你说是吧?”
“……”没有任何回应。
九九仿佛根本没有听到她此刻提出的这个问题,依旧没有半点要接话或吭声的意思。他的目光也从刚才起就一直死死定格在陶沝的脸上,除了方才瞟冒牌衾遥的那一眼,几乎没有移动过。
陶沝被他这种难以捉摸的深邃眼神看得心里一阵后怕,直接将矛头转向冒牌衾遥:“九爷这是怎么了?”
她问这话的语气极其无辜,显然是不认为自己与九九变成现在这样有关联。
冒牌衾遥听罢不自觉地抽了抽嘴角,也没理会她的问题,只上前轻轻挽住九九的一只手,柔声问道:“爷,您这是怎么了?说话呀!您可千万别吓遥儿啊……”
九九还是不动,但眸色却是变得越发深沉起来。
陶沝这会子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冒牌衾遥身上,见后者此刻吓得一脸花容失色,她忍不住站在一旁唯恐天下不乱地提议:“要不,奴婢这就去请太医过来给九爷瞧瞧吧?”
她说完,也不等对方应声,便自顾自地转身准备开溜。
谁料才一转头,她就瞧见小宫女忆梦带着弘晸远远朝自己这边走来,当即停步。
小阿哥弘晸一见陶沝便满脸激动地朝她跑了过来,边跑边嚷嚷道:
“小桃子,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我刚才去房里找你,他们说你因为怕十四叔,所以翻墙逃跑了……”
“呵呵——”陶沝不等他把话说完便上前一把捂住他的嘴,努力笑得一脸动容:“弘晸阿哥别听他们胡说,奴婢好好的在这里,才没有因为谁而逃跑呢!”
“可是——”弘晸似是想要反驳,但下一秒却注意到九九也站在一旁。见此情景,他连忙挣脱了陶沝的手,一脸开心地朝九九跑了过去:“阿玛——”
然而还没等他跑到九九近前,他又再次注意到了此刻正站在九九身侧的那个冒牌衾遥,脚步立时一顿,嘴巴也跟着一撅:“原来你这个假的小桃子也在啊……”
他这话虽是无心,但听在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却都各自生出了一些别的心思。
“弘晸阿哥,我……”
冒牌衾遥像是要出言解释什么,但弘晸这厢却已先一步退回到陶沝身边,扯着她的袖子轻摇:“小桃子,你那天答应过要给我做的双皮奶还没有做呢!我都已经等了好几天了……额娘说如果你今天做的话,她也想尝尝味道呢……”
“是吗?”这个现成的开溜借口显然深得陶沝的心,她巴不得赶紧离九九和冒牌衾遥两人远远的。“那奴婢这就去做给弘晸阿哥吃好不好?”
“好!”见她痛快应允,弘晸立刻拉起她的手就要往回走。“那小桃子我们赶紧去膳房吧——上次你做的鸡蛋卷也很好吃,这次也要一起做,要做好多好多……”
陶沝笑着弯腰抱起他,朝仍站在走廊上的九九和冒牌衾遥恭敬行礼:“奴婢先行告退!”
但等了许久,眼前这两人却均没有要应声的意思。
陶沝决定当他们默认,跟着便径自转身往回走。
被她抱在怀里的小弘晸双手搂着她的脖子,视线则正好落在她破了皮的嘴唇上:“小桃子,你的嘴巴怎么流血了?”
“噢——奴婢嘴巴上刚才沾了点脏东西,所以奴婢就用袖子去擦,结果不小心擦破了……”
陶沝一本正经的这番解释立刻引来了小阿哥弘晸对她的满满同情——
“那小桃子你疼不疼?要不要我给你呼呼,呼呼就不疼了……”
“多谢弘晸阿哥的关心,奴婢现在一点都不疼了!”
“!@#¥%……”
两人就这样边说边旁若无人地往前走,一旁的忆梦见状,也赶紧朝九九和冒牌衾遥两人行了个礼,而后才追着陶沝的脚步离开。
但她明显是存了什么心思的,短短一条路被她走得一步三回头。
待走过前方第一个转角,忆梦突然停下脚步,躲在转角宫墙处小心翼翼地向后方偷望:“小桃子,九爷今日是怎么了?好像有点奇怪呢!”
陶沝见状也跟着停步,迟疑答道:“之前十四爷在的时候,他明明还好好的,突然间就变成这样了……我刚才还想着是不是要去请太医过来给他瞧瞧呢……”
忆梦闻言狠狠皱了皱眉:“我觉得九爷刚才看人的眼神好奇怪啊,该不会是魔怔了吧?”
“这怎么可能?”
陶沝第一时间出声否认了这个说法,但忆梦本人却似乎颇为坚持——
“怎么不可能?难道你没听说过宫里先前的那些传言吗?”她刻意压低了嗓音,神秘兮兮地凑到陶沝近前陈述理由:“那位庶福晋既然能从当年的那场大火中安然逃出去,谁知道会不会是什么鬼魅呢?说不定九爷跟她在一起就是因为她给九爷下了什么诅咒,所以才会让九爷对她这般死心塌地……”
“……是这样吗?”嘴角虽然止不住地猛抽,但陶沝还是努力朝对方挤出了一个笑脸——
这个假设说的好有道理,她竟然无言以对!
“嗯,一定是这样没错!”见她没有反驳的意思,忆梦更加坚持了自己的观点,跟着像是又想到了什么,一脸担忧地提议,“要不,我这就去请太医过来给九爷瞧瞧吧?”
然而还没等她这厢话音落下,就听后方处突然传来一声娇呼:
“爷——唔——”
尽管只有简单的两个字,但不论是语气还是内容,都极尽暧昧。
躲在转角处的两人当场一震,而后几乎是不约而同地一齐探出头去向后看——这不看还好,一看之下,一幕让人脸红心跳的画面顿时映入眼帘——
九九把冒牌衾遥压在就近的那根廊柱上,背对着转角的方向和她抱在一起。他始终维持着低头的动作,而冒牌衾遥的双手也慢慢环上了他的颈项,似乎不用猜也能知道这两人此刻是在做什么。
以前只在电视上见过的镜头,突如其来地在眼前上演,陶沝顿时惊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忆梦的双颊也是飞红一片,继而恨恨地回过身去,咬紧贝齿轻斥出声:
“真不要脸!都已经怀了身子还勾引九爷……”
陶沝也暗暗咋舌。
九九他不会真的是魔怔了吧?这里可不是什么九爷府!虽然翊坤宫目前是宜妃主位,但还是有其他妃嫔住着的,在这里公然上演这种少儿不宜的风月桥段真的大丈夫么?就算是那个冒牌衾遥主动勾引,好歹也应该先回房间再做这种事吧?还是说,他是因为受到了小十四刚才的刺激,所以才会一时控制不住想要当场解决?!
“小桃子,阿玛他在做什么啊?”
正当躲在转角处偷窥的这两人各自脸红之际,从刚才起就被陶沝抱在怀里的小阿哥弘晸突然发出疑问:“为什么你们两个人的脸都红了?”
“啊,你不准看——”乍听到这声稚嫩的嗓音在自己耳边响起,陶沝本能地一惊,而后立马腾出一只手来挡住了弘晸的视线:“弘晸阿哥,这事儿跟我们没关系,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吃双皮奶吧……”
说完,也不等忆梦有何反应,便径自抱着弘晸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去。
过了一会儿,忆梦从后面追了上来,再度冲陶沝认真提议:“小桃子,九爷今日好像真的不太正常!我觉得还是很有必要去请太医过来替他瞧瞧的——”
“你胡说什么呢!别没事找事了!”陶沝想也不想得再度给予否定。“我瞧着九爷刚才的表现挺正常的,你还是别操这份心了,万一好心被人当成了驴肝肺,说不定还会治你个大不敬之罪呢……”
“……这倒也是!”忆梦这回仔细想了想,终于勉强认同了陶沝的说法。“若是因此连累了侧福晋,奴婢恐怕就万死难辞其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