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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沝将自己原本抱在怀里的那些特产统统塞给桂榕,然后跟着忆梦去了正殿。
一进明间大门,陶沝便立刻觉察到里面的气氛异常冷凝——
此时此刻,宜妃雷打不动地端坐在殿内的主位上,芷毓和冒牌衾遥则各自占据她左右手边的第一个座位,九九站在冒牌衾遥身侧,他前方地上还跪着——不,更确切的说,应该是躺着——两个正扭打在一起的丫鬟,而这两人正是陶沝之前在膳房已见过多次的高矮丫鬟二人组!
但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两人一面互相扯着对方的衣服、头发,一面在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着“就是你!”、“不,是你才对!”,旁边还有几名太监宫女在帮忙拉架,场面简直要多混乱有多混乱!
这……是怎么一回事?!
陶沝当场有些傻眼。
这两名丫鬟还真是胆大包天,竟然选在这个地方相互掐架,而且还是当着眼前这么多位重量级主子的面,她们到底是有多想不开啊?或者,她们其实知道自己此番必死无疑,所以干脆豁出去了?!
她正胡思乱想的时候,芷毓那厢已经先一步注意到了她和忆梦,当即朝她俩点点头,示意两人上前。
而宜妃这时也已经命人拉开了那两名扭打的丫鬟,一左一右隔离。
陶沝小心翼翼地跟在忆梦身后走上前去,依次给宜妃、九九、芷毓和冒牌衾遥四人分别行了礼,并瞅准空档往冒牌衾遥脸上扫了一眼,后者显然也注意到了陶沝这道略带探究的目光,当下抬眼,朝她别有深意地一牵嘴角。
陶沝还没反应过来对方这一笑究竟有何用意,就听九九那厢恶狠狠地发话道:“你说,这两人当中究竟哪一个才是给两位福晋下药的贱人?”等了一会儿,见陶沝这厢丝毫没有要答话的意思,噔时一脸阴骛地走到她面前,单手强行扳起她的下巴,怒叱:“你到底说不说?!”
陶沝直到被九九扳住下巴的那一瞬间才赫然明白对方原来问的是自己,大脑顿时一片空白——
她就这样呆呆地任由对方强行扳起她的下巴,仰头迎上九九那张五官明显已经有些扭曲的脸庞,眼睛一眨不眨。
她的眸光清亮,如澄净的山泉水般晶莹剔透、盈盈闪烁。
见状,九九原本捏着她下巴的那只手不自觉得一滞,旋即便毫无预兆地突然狠狠甩开她,拧着脸走到一边去了。
由于九九此刻背对着其余三人的关系,那三人似乎都没有察觉到九九的不对劲,还以为是九九的暴脾气又发作了。
意识到这点,宜妃赶紧抢在这当口首先发话,因为她之前对陶沝的印象还算不错,所以她这次的话也明显偏帮着陶沝一些:
“老九,你冷静些,让这丫头慢慢说——她才刚进来,还不知晓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这样问她,岂不是要把她吓坏么?”顿一下,又转头看向陶沝,语气已然趋向平静:
“本宫听闻,你因为担心侧福晋身体,自请守在膳房,并且亲眼见到是何人在两位福晋的保胎药里下药……可真有此事?”
她这话说得其实颇有水平,虽然没有明夸,但却句句强调了陶沝的功劳,陶沝明白宜妃这是在九九面前变相为她开脱,心下不由得一阵感激。
她清了清嗓子,咬字准确地答道:“回娘娘,为主子效力本就是奴婢应该做的!奴婢当时的确在膳房里看到了那个下药之人,她就是——”
她说着,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将视线转向那两个分别被两名太监一左一右押住、动弹不得的小宫女。
“小桃子,究竟是她们两人中的哪一个下的药?”芷毓这句话算是问出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声,包括冒牌衾遥在内。
然而还没等陶沝这厢准备作答,其中左侧的那名矮个丫鬟已经抢先一步开了口——
“主子,是映月下的药,跟奴婢无关!”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角余光有意无意地往冒牌衾遥那个方向瞟了几眼。
陶沝注意到了这一小细节,当下也循着她的目光看向冒牌衾遥,但令陶沝意外的是,冒牌衾遥这会儿并没有望着那名矮个丫鬟,而是目光直勾勾地定格在陶沝脸上,嘴角继续勾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见状,陶沝心里莫名“喀噔”了一下。还没等她再次开口,那名叫映月的高个丫鬟也抢在她前头出了声,矛头是对准矮个丫鬟的:“不,这事是彩珠做的,那药也是从她房里搜出来的,奴婢冤枉啊!”
眼见这两名丫鬟又准备互掐,众人赶紧将求证的目光再度集中到陶沝身上。九九那厢也冷冷地发话,不过这一回,他的态度明显缓和许多,且言简意赅:“到底是谁?”
“是……”
“我记得姐姐身边那个叫忆梦的丫鬟和彩珠两人关系不错,想来这事儿应该和彩珠无关吧?!”出乎意料的,就在九九问完话后,冒牌衾遥那厢也紧随其后地出了声。她的字里行间虽然带着些许疑问的意思,但却明显用的是陈述的语气。
闻言,芷毓这厢立刻朝冒牌衾遥抛去一个感激的眼神,显然认为对方这句话是在替她开脱。
陶沝挑了挑眉,下意识地再度转头看向冒牌衾遥,而后者此刻回望她的眼神也无疑是让她单独指认那名叫映月的高个丫鬟。
那一瞬间,陶沝突然犹豫了。
虽然她已决定和冒牌衾遥达成“和平共处”战线,但若她这次真的帮对方留下彩珠这个隐患,将来保不齐会威胁到芷毓。她一定得想个办法让芷毓和忆梦两人对这个叫彩珠的丫鬟起点疑心。
心里虽然这样想着,但陶沝面上还是暂时顺着冒牌衾遥的话点了点头:“庶福晋说的没错,药的确这个叫映月的丫鬟下的!”
此语一出,所有人的目光再度齐唰唰扫向被押在右侧的映月,后者的眼底当场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戾色。而被押在左侧的彩珠则是脸上明显一喜。
不过映月显然也不是个会轻易认命的主,只微微滞了几秒,便重新开始大声为自己叫屈——
“奴婢没有害人,是她胡说,她和彩珠联合起来诬蔑奴婢——”
“是吗?”陶沝不等她说完便从怀里掏出雷孝思送给她的小怀表,打开,一字一顿地陈述:“可是我亲眼看到,在这块表上显示凌晨四点、也就是将近寅时正的时候,你一个人偷偷溜进空无一人的膳房,在那停留了将近一刻钟,复又离开,直到其他人相继到达膳房准备早膳,你才姗姗来迟……我可有说错?”
“你,你胡说——”许是因为被人说中了几分事实,映月这次说话的气势明显弱了许多。
而陶沝这厢听罢,也故作疑惑地低头认真思考:“你确定我真的有胡说?”顿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抬头冲其一笑:“没错,我刚才的确说错了一个地方——你溜进膳房的时候,那里面并非空无一人,因为我也在里面——不过,倘若你以为当时就只有我一个人待在里面的话,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你,你……”映月显然没想到她会来这么一出大喘气,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陶沝也不准备给她太多喘息的时间:“如果你不相信,我倒是也可以把其他人一起叫过来作证——你可以说我一个人瞎,但不可能当时在场的其他人也都跟着我一起瞎了吧?”
映月被她这话问得一噎,咬牙转头望向座上的宜妃继续喊冤:“主子,奴婢真的是冤枉的!”
闻声,宜妃那双漂亮的杏眼微微一拢,并没有直接应声,但冲陶沝问话的语气却有了一丝微妙的变化——
“如果真如你所说是映月下的药,那为何所有太医都说这药方没问题,就连煎煮好的汤药以及剩下的药渣也全都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陶沝面无表情地从容作答:“回宜妃娘娘,那是因为她并非是将药直接下在保胎药里,而是将这药涂在了两位福晋喝药时所用的那柄汤匙之上!”
“你说什么?”这个另类的下药方式让宜妃当场大惊失色,她狠狠一拍桌子,又瞪一眼右侧的映月,这才重新转头冲陶沝追问:“你是怎么知道这一点的?”
陶沝面不改色地继续作答:“这是佳慧……不,刘太医的功劳!那日她反复检查侧福晋所喝的汤药,也和其他太医一样查不出任何问题,但侧福晋当时用汤匙喝了一口之后却坚持说药味有异,刘太医便又检查了一遍,却发现原本没有问题的汤药中已经被下了药,这才惊觉问题原来是出在汤匙上——所以,奴婢蹲守膳房的这段时间,也重点关注了放置汤匙的地方以及有何人取用过汤匙……”
说到这里,她特意停了停,将视线移到映月脸上:“映月姑姑便是最常接触那些汤匙的其中一位,因为庶福晋装药用的碗盘汤匙,便是由她取的!”
宜妃听完没有接话,只循着陶沝的视线将目光重新转向映月,语气俨然透出一丝凉意:“事已至此,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映月吓得浑身明显一抖,却还是咬牙坚持:“主子,奴婢真的冤枉啊!”
宜妃这次还没来得及作声,陶沝已抢先在一旁接过话茬:
“如果你还是坚持自己无罪,那就请你给大家解释一下——那一刻钟的时间,你在膳房里做什么?”停一下,又飞快补上一句:“如果你想不起来的话,我倒是可以给你原模原样地表演一次……”
“你——”映月显然是被她气得够呛,只说了这一个字便再没了下文。
见状,陶沝心中正暗自得意呢,冷不丁就听九九那厢又忽然插嘴道:
“那为何装药的瓶子最后会从彩珠的房里搜出来?”
“回九爷——”陶沝直觉九九的脑袋定是临时秀逗了,这么简单的问题也亏他问得出口。“您若是想下毒害一个人,难道会在事成之后继续把□□留在自己身边么?”
九九听罢皱了皱眉,却没出声,只径直走到映月跟前,狠狠地甩了她一个巴掌:
“说,究竟是何人指使你来下药?”
说完,见对方久久没有出声的意思,便加重手上的力道,再甩对方一个巴掌,而后继续重复问题,如此往复循环。
只是映月显然也是个有骨气的,脸上一连挨了数个耳光,却硬是咬牙死活不答。
九九问了半天也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下一秒,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想的,突然重新回过头来死死盯着陶沝的眼睛,冷声:
“你认为指使她的那个幕后黑手会是谁?”
他这话一出口,陶沝当场怔住了,旋即便立刻低下头去,保持着躬身的姿势,嘴里毕恭毕敬地接茬:“回九爷,这个问题您不应该来问奴婢吧?奴婢才刚进宫没多久,对这翊坤宫里的情况也不甚了解,对您府里的情况更是一无所知……如此,奴婢又怎会知道是谁和两位福晋暗中有怨,不希望她们生下子嗣呢?”
她这话虽然没有直接点出那名幕后黑手的名字,但其实已经将嫌疑的帽子扣到了董鄂.衾璇的头上。
九九当场黑了脸。也不知道是因为气陶沝此刻对他的说话态度,还是因为气这幕后的黑手是董鄂.衾璇。
眼见气氛不太对劲,宜妃又适时跳出来打圆场——
“既然小桃子已经确定下药之人就是映月,那她就交由老九你来处置吧!”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转头看向左侧被押的彩珠,朝抓着她的那些人轻轻挥了挥手:
“至于彩珠,既然这次不关她的事,那就先放了吧!”
“谢——”
彩珠嘴里吐出的那一个“谢”字还没来得及落地,陶沝这厢又出乎众人意料地再一次抢白——
“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