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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宫里回来,薛安兰刚要进长宁院就瞧见薛安邦一脸大怒地摔门而去。
“这是怎么了?”薛安兰刚要问,一个贴身伺候陈氏的嬷嬷就出来了。
“大小姐,快进去劝劝夫人吧,夫人气得不轻。”
薛安兰急声问道:“嬷嬷,这是怎么回事?我哥他惹着娘了?”
“哎,还不是为了清芜院那位?”杨嬷嬷往西边的方向努了努嘴,一脸不待见。
薛安兰脸色一沉,“又是那个贱人!”
进了屋子,陈氏果然还阖着眼睛歪在那张梨花木雕花木榻上,她一身雍容的深紫色衣裙,胸口上缀着的几颗南珠都随着起伏地极快,一看就是还在余怒中。
“娘,您不是盼星星盼月亮地把大哥给盼回来了么,怎的还和他较劲儿上了?”薛安兰打发走了几个婢女,坐在了一旁垫了弹墨椅垫的锦杌上。
陈氏微睁开眼眸,“兰儿从宫里回来了?”
“可不是,今儿和柳大小姐一同陪着贵妃娘娘赏花,选了几种赏春宴的用花。”
陈氏点点头,“多和柳大小姐走动走动是有好处的,柳家家主视她如珍宝,柳家现在又如日中天。”
薛安兰替陈氏倒了一杯白茶,将那青瓷茶盏递了过去,“大哥还不是和柳家的公子小姐交情不浅?娘您就放心吧,大哥也是知情重的人,可千万别为了什么外八路的外人坏了感情。”
陈氏摇了摇头,“娘现在喝不下。”
“到底是怎么了?”薛安兰越发心急起来。
陈氏蹙起了眉,近来又是劳累又是算计,一张保养得宜的脸也显得有些疲态。
“兰儿,我们薛家不能一辈子都困在这个没出息的医门,你父亲暂时摆脱不了一个医子,可从小到大娘让你和你大哥碰过医书么?你们都是有大造化的,要是眼皮子浅那娘为你们铺路又是为了哪般?!”
“娘,兰儿明白的,大哥他怎么会糊涂,况且大哥是孔大儒的门生,也算是光耀门楣了,娘生什么气?”
“你大哥他居然被薛亦晚一个贱人就气得一点主见、一点脑子都没了,居然还扬言要去亲自杖毙了她,你瞧瞧这是一个日后为官的人说的话么?!他的心性恐怕还不如后院你父亲那些乱七八糟的妾室姨娘!”
陈氏说完才觉得有些过了,她坐起了身,握住薛安兰的手,“兰儿,娘这辈子只有靠你们才能翻身了。”
薛安兰咬了咬唇,“娘放心,我会去劝一劝大哥。”至于劝什么,自然是想尽一切办法直接除掉那个令人生厌的绊脚石!
咣当的声音不断回荡在薛安邦的院子里,他砸了一屋子的瓶瓶罐罐还不解气,又将墙上挂着的几幅画扯下了撕了个透。
“该死的!贱人!爷一定把你丢进青楼尝一尝千人压万人骑的滋味儿!”
啪得一声,一只杯盏砸在了门槛上,碎瓷片溅在了刚赶来的薛安兰的衣角上。
“大哥!你这是发的哪门子的脾气,真要治那小贱人就该好好想想法子,砸这些不会说话的东西有什么用处?”薛安兰看见一地的碎瓷片,心里一惊,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薛安邦怒气冲冲地一掀衣摆就势坐了下来,“你不知道今天薛亦晚那个贱人害得我丢尽了脸面!还被那群城南的贱民践踏欺辱!”
薛安兰吓了一大跳,“大哥在说什么!她再刁钻也不过是个庶女的身份,大哥怎么会被她这么折辱?”
“别提了,真是遇见鬼了!那个残废太子居然冒了出来,不然我怎么会连一个贱人偶读收拾不了?!”薛安邦越说越气恼,伸手要去找茶壶这才发觉杯盏都被砸了个尽,他干脆一把将茶壶也扫在了地上。
薛安兰见他还在发泄,冷哼了一声,“大哥这回明白了我的意思?这贱人不除掉我们薛家统统都要被她害死。”
薛安邦攥紧了拳头,咬牙切齿道:“本来想着利用她走晋王的路子,没想到这贱人居然敢反击,这笔账我一定百倍千倍地还回去!”
“大哥想怎么做?最好不要让她能翻身,她现在仗着医治太子可是得意的很。”薛安兰眼眸燃起怒火。
“当然不能轻易放过她,我还要她永世不得翻身!”薛安邦眼里的戾气越来越浓……
两日后,清芜院内的薛亦晚望着耳房内堆着的良姜和其他一些药材若有所思。
如意小跑着进了屋子,“小姐,孙掌柜派人来传信,说是已经屯了不少的良姜,因为小姐的吩咐急,现在已经去城郊收一批新药了。”
薛亦晚被拉回思绪,她抬眸回道:“知道了,有没有郎中去妙春堂的?”妙春堂的人手远远不够,孙康成现在又做了掌柜又要坐馆,手下也不过两个医术一般的郎中,故而这次薛亦晚决定再招几人。
如意拍了拍额头,“差点儿忘了,孙掌柜说有十多人来送了帖子,都是各个医馆来的,问小姐什么时候去瞧一瞧?”
十几人?薛亦晚抿了抿唇,看来这小小的妙春堂因为自己或者准确地说是因为太子出现之事已经极其引人注目了。
薛亦晚淡淡开口道:“让孙掌柜告知这些人,三日后在妙春堂东家要亲自挑人,让他们都有个准备。”
“好,我这就去传话。”如意忙转身出屋。
如意刚走,院门口的婆子就瞧见了薛正平疾步而来的身影,“老爷!您来了!”
“二小姐在么?”薛正平脸色有些阴沉,他这刚采药回来就听到了大动静,薛亦晚私自买下了妙春堂不说居然还得了太子撑腰!她是要自立门户?
“老爷,二小姐在屋里歇着呢,老奴这就去……”那婆子一看薛正平的脸色就暗道不好,忙要转身。
“不必了,我亲自去!”薛正平越想越来气,薛亦晚的事是真的不能再耽搁了,不然恐怕这大好的形势就要毁在薛亦晚的手里了!
砰地一声,薛正平直接推开了木门,望见正在药架前忙碌的薛亦晚,薛正平气不打一处来,冷哼道:“好,好,好!你倒是让我刮目相看。”
薛亦晚回头就看到了怒不可遏的薛正平,她心里不住地冷笑,在她这里骗取毒方的时候一口一个晚儿,现在自己触动了他的利益他立刻就能气势汹汹地前来兴师问罪,这样也称得上是“父亲”二字?
薛亦晚语气微冷了几分,“父亲这是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妙春堂是怎么回事?”薛正平想到太医院那些同僚明里暗里的讽刺就浑身难受。
自家是百年医家薛氏,可一个庶女自立门户和薛氏分庭抗礼的事百年来何时出过?真是荒唐!他这个薛家家主恐怕都被当成了茶余饭后的笑料。
说道妙春堂薛亦晚就了然了,不过这件事穆君毅倒是将错就错地解了自己的围。
现在店契也交到了穆君毅的手上,这个店自然是不能算自己的,然后太子殿下随意花钱买下一个医馆,就和买下一个玩意儿有什么两样?
“妙春堂?”薛亦晚虽然心里有数,但还是故作讶异地抬起了眸子,“妙春堂如何惹着父亲了?”
“不知道?我倒是不晓得我们薛家养出了你这么个心狠手辣的不孝女,太子为何点你去东宫?你又哪来的银子买下妙春堂?怎么?薛家现在让你不满意了?是不是要葬送掉薛家为你铺路你才满意!”
薛正平一张脸气得铁青,“孽障!你休想搅乱薛家!等到治好了太子你就给我滚回宜平去!我薛家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宜平,也就是薛亦晚从小生活的地方,三年前才被薛正平接到了京都。
薛亦晚眼眸愈加冰凉,语气却是异常的清冷,“滚回宜城?”
“你三番两次祸乱薛家,我权当没你这个女儿!”薛正平说完瞥了眼薛亦晚,却被她眸中那股子的冷意冰得脸色一凝,太久了,他太久没有看过这样的眼神了……
“当初接我回京都时,我的好父亲曾经说过属于我的东西都会还给我,既然父亲生下了我,既然薛家有我的一间屋一片瓦,我薛亦晚一没有祸国殃民,二没有伤风败俗,父亲想要赶我走?”
“你!”薛正平后退了半步,额前似乎都渗出了汗珠。
薛亦晚轻笑着回过头去,继续整理着药架上的几味药材,“父亲恐怕现在贵人忘性大,靖北王妃难产之时,女儿倒还有事不明白,那芜活分明是产房最忌讳的东西,父亲怎么就……”
“你住口!”薛正平听到了当年的事当即脸色一白,他真是太过大意了,本以为对薛亦晚只要连哄带骗就行了,没想到她居然记住了这些把柄,还用来威胁自己!
“父亲,女儿暂时还不想看薛家倒台,女儿也姓薛,不是么?”薛亦晚轻拂着药材的细碎声音像是魔音侵蚀着薛正平的脑子。
“你究竟什么意思?!”薛正平擦了擦额前的虚汗,衣袖都湿了一块。
“父亲慌什么?女儿还想着要依靠薛家安身立命呢,父亲不是也觉得太子不可靠么?不然又怎么会这么急着赶来教训女儿?”
薛亦晚缓缓放下了手中的小小簸箕,倾倒了落下的药渣。
在薛亦晚泰然自若的动作反衬下,薛正平越发无法淡定,他紧紧盯着薛亦晚,想透过她的动作看到她的灵魂,眼前站着的全然不像原先那个薛亦晚。
是回来找自己的恶鬼?薛正平瞳孔一缩,身体猛地一僵,随后大汗淋漓地甩开了这个念头。
良久,薛正平才平稳下来,他开口道:“说吧,你想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