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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二来去也快,不一会儿,就抱着一匹纱小心翼翼的过来。
老者将那上面罩着的纸尽数去掉后,指着露出的真容笑呵呵道:“此乃香云纱,姑娘请看。”
阿蛮刚刚抬头,那小二就直嚷嚷:“姑娘,这纱娇贵的很,手上的汗渍若是染上去,只怕会沁坏的。”
吓的她一下子收回了手。
老者侧头低斥:“货物自然是给人瞧的,碰都不碰如何卖出?好了,这里不肖你伺候,去后院吧。”
那小二瞠目结舌,也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可见自家掌柜面上当真有怒容,只有垂着头,悻悻回去。
“孩子年幼,叫您看笑话了。”
阿蛮摇头:“是我不懂,叫您看笑话了。”
她目光澄净,落落大方,老者伸手摸了摸下巴蓄着的山羊胡,眼中尽是满意笑容。
齐睿却有些不高兴了。
起先那小二出言不逊时,他便想教训,这会儿又见这老头色,眯眯的望着阿蛮,顿时心中淤堵的厉害,上前一步,不由分说将人护在身后,挡了个严严实实:“我当是什么好玩意儿呢。”
他目光从桌子上的香云纱上扫过,眉梢眼角傲气尽显,声音也不可一世:“还有多少,都给我取来。”
听他这样说,那老者却也不惊,眸中依旧和蔼可亲,望着齐睿:“此乃东家从陈国艰辛运回,共十匹。除却公子府四匹外,另有六匹,全在本店。”
“都给我包上......哎哟!”
阿蛮笑嘻嘻的站出来,不顾一侧抱着脚痛苦哀嚎的齐睿,对面前老者客客气气道:“今日能窥得一面,已饱眼福,多谢您。这纱,还是留给更需要的人吧。”
那老者微微一怔:“这香云纱价值十金,匹匹不同。若是以此物裁衣,不仅轻薄动人,且只此一样,再也找不出第二件。如此,姑娘也不喜欢?”
阿蛮摇头,抱歉一笑:“衣服能抗寒遮体就好,耽误了您这么久,真是对不住了。”
他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答案,惊讶过后,有些激动对阿蛮道:“姑娘且慢,我去去就来。”
他走后,齐睿放下微微胀痛的脚,委屈的很:“干嘛不要,我今儿带着银子呢。”
“你没听他说,一匹要十金。”阿蛮恨铁不成钢,警告他:“将这么多的钱穿在身上,我心里不踏实。”
“瞧你那穷酸样,都说了我出钱。”他一边嘟囔一边伸出脚,白色鞋面上的黑脚印十分明显:“不领情就算了,还踩我。”
说罢,用眼尾去斜阿蛮,扁着嘴,委屈极了。
阿蛮却没注意这个,只是叮嘱他:“一会儿别在胡说八道了,等人来了我说几句好话,这章就此揭过。”
齐睿还想要逞威风,却在她锐利目光下不得不低头,腹诽道:阿姐说女孩子面皮薄,果真如此。我见她十分喜爱这纱,却推三阻四。罢罢罢,她要矜持,我便陪她演了这场戏。待回头我再悄悄返回买来送她。一不折她面儿,二算惊喜,一箭双雕,届时,不怕她在跟自己拿乔。
一想到阿蛮见到这香云纱喜上眉梢,面含羞涩的神情,齐睿就觉得身心舒爽,不由的嘿嘿笑了出来。
那老者匆匆而来,身后跟着三个小二,怀中无一例外都抱着两匹纱绢。
与方才未拆封的香云纱一模一样。
阿蛮心中顿时升起不好的感觉,与齐睿面面相窥,后者倒是无所谓的神态。
她转过头,在老者开口子之前先发制人:“老人家,我们忽然想起来,还有些别的事情要做,先告辞了。”
说罢,拽着齐睿的袖子就打算脚底一滑,溜之大吉。
后者却因为自己被拽了衣袖这个亲密动作,顿时心花怒放,扬眉懒懒道:“今儿还有事,就不跟这浪费时间了。”
他倒也不怕这纱被人买走,毕竟像他一般有雄厚财力的,少之又少。否则,怎么一见有买主,这老头马上就捧出六匹纱来呢。
“且慢!”
那老者快步上前,伸手挡住两人去路。
见此状,齐睿立刻心生警惕,横眉冷对:“你要做什么?”
下意识便伸手将阿蛮护在身后,目中隐隐露出一股戾气,隐隐就要发怒之兆。
见他如此,那老者这才明白是误会了,呵呵一笑,连连拱手:“公子不要误会,老朽并无恶意。”
齐睿眼中防备依旧不减,浓眉紧蹙,直到那老者身后小二将布匹抱出,才挑眉不屑:“怎么的,想强买强卖?”
虽然他早已看中这香云纱不假,可自己选的和对方强塞来的感觉却天壤之别。
老者呵呵一笑:“真是误会,误会。这纱不是卖,却是我要送给这位姑娘的。”
此言一出,不禁是齐睿,阿蛮也跟着愣住了。
“送,我?”
她指着自己,一双明亮的大眼睛这会儿满是疑惑,不确定的问。
老者点头:“正是。”
“使不得使不得。”阿蛮连连摆手,开什么玩笑,这东西一匹就是十金,这么贵重的东西,她可受不起。
齐睿拧眉,斜着眼上下打量老者,目光锐利:“老头,我问你,这么贵重的东西,好端端你送她作甚。莫非你没听过一句话:无事献引擎,非奸即盗。”
阿蛮内心也是赞同的,毕竟这事来的突兀,不过碍于对方年纪,并未说出口。这会儿他将自己内心疑惑一一表露,她并未多言,已属同意。
“我知姑娘疑惑不解,你我素昧平生,为何要赠与于你,不过姑娘。”
老者摸着胡子,微微一笑:“我听姑娘一言,茅塞顿开,衣裳不过是遮身蔽体之物。比起外貌光鲜亮丽,一颗不染尘埃的赤子之心更为珍贵。我赠与姑娘,乃是被姑娘所感。这纱在俗人身上,倒是糟践了它。”
他目光坦诚,眼角纹路深刻,尤为真诚。
齐睿撞了她一下,揶揄:“乖乖,我竟然不知你有这道行,果真是高人之徒,言语之间就迷昏了这老头,佩服,佩服!”
他一脸窃笑,还有些骄傲自豪之感。
没错,这就是他看上的女人。
阿蛮白了他一眼,伸手恭敬拱手:“多谢老丈,只是你我萍水相逢,我受之有愧。”
那老者进了一步,目光迸发出异彩:“既相逢,便是有缘。既有缘,此物自然赠的。”
“不不不。”阿蛮被眼前人灼热的目光吓了一跳,平日里同介琰论道扯淡的话也忘的一干二净,匆忙丢下一句:“我们还有事,就不打扰您了。”抓了齐睿的手,落荒而逃。
老者见他们离去的背影,快步追了上去,却听见屏风后响起幽幽叹息声:
“别追了,随她去吧。”
却说齐睿莫名其妙被拽出门后,两人跑了半条街后,才在一处偏僻角落停下来。
两人皆是气喘吁吁,弯着腰,口干舌燥。
“不是。”齐睿皱着眉,一只胳膊搭着墙,撑着自己已经软成面条的腿,胸口剧烈起伏:“那老头执意要送,咱们不偷不抢的,跑什么啊。”
可不,刚刚脑子也是一紧,没反应过来。这会儿才觉得冤得慌。
不就是被人送点东西嘛,至于么,跑的跟只兔子一样。
因为跑的太快,阿蛮这会儿也是觉得胸口火辣辣的胀痛,拼命抚着自己胸口,瞪他一眼:“你知道什么?无功不受禄,忽然间送那么贵重的东西,要是你,我就不信你不慌。”
齐睿挥手一笑:“嗨,本少爷收到的东西里,比这贵重的多多了。”
阿蛮懒得理他,平复之后,独自往前走。
“哎,朝歌的绸缎庄也不是就此一家,我带你去别处瞧瞧。”
“给你买更好看的啊。”
“喂,等等,你走慢些!”
熙熙人潮,少年终于追上了她的脚步,两人并列而行,少女挺拔着身姿,任少年如何插科打诨,都如翠竹一般。
终于,在他再次说了什么的时候,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六月暖阳,明媚的如蜜糖。浓郁的黄打在她的侧颜上,镀上一层浅金色光辉。
“当真?”
见阿蛮不信,齐睿立马挺起胸脯,义正言辞:“当然是真的,我从不骗人的。”
她上下扫量之后,将信将疑:“我师父已经算是天资聪慧,却也没有听过能三步成诗,八步一词的。”
“那是你孤陋寡闻。”见她质疑,齐睿气鼓鼓道:“赶明有机会,我带你见见他,让他当众给你做一首出来。”
“我要那个做什么。”阿蛮莫名其妙,却在忽然看到前方一处后,眼睛一亮,直接过去。
齐睿正准备好好显摆一番,却见眼前人径直离去,急的在后面叫:“姑奶奶你这又是看到什么了?跑的这样快。”
等上前一看,阿蛮一脸兴奋,跟做贼一样小心翼翼的望着前面一个摊位。不由好奇:“干什么?”
“嘘!”
这边的摊位有些偏僻,门可罗雀,他的声音乍起,有些突兀。
阿蛮飞快的转过来,伸出食指对着唇,压低了声音:“别说话。”
然后,低低道:“他们怎么会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