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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过了之后,很快便是陈恒的生日。
他是秋天的生辰,每年这个时候,两人就会出城选一处,清闲两日,今年也不例外。
只是没有想到,到了临近生辰这一日,忽然宫中来了客人。
所来之人,各个都是公室宗亲。
“王后!”
众人齐齐跪拜,阿蛮不敢,在场的都比她年长,一半都是长辈,自然也要跪拜回礼的。
“诸位宗亲快快请起。”
没想到,眼前的人纹丝不动,犹如磐石。
终于,为首的叔父开口了。
“我等今日前来,是为有事相求,倘若王后不应,我等便一直长跪不起。”
阿蛮愕然,小心翼翼道:“叔公有事,应当去求王上,我一个妇道人家,的确不好做主。”
“此事非王后不可!”
叔公说完,对着身后一挥手,顿时上来了一排身段婀娜的女子。
“王后!”
若是说阿蛮一开始还不明白的话,那么现在心中已经隐隐有些懂了。
这一天,虽说她早就在心头做过准备,只是没想到当真来临的时候,心头还是忍不住微微发寒。
她想起了与陈恒成婚时,舅公和叔公两人当时的欢喜样子。
还拉着她的手,老泪纵横,说多亏了她,从此之后,若是陈恒胆敢欺负她,便叫她去找公室告状去,一定好好收拾这个小子。
怎么一转眼,欺负自己的,反而成了当初说要给予保护的人呢?
“王后!”
叔公指着身后的女子:“此女虽不比王后,却是各国中挑选出的绝色美人,更重要的是,她们身子强壮,定当能为我王延绵子嗣!”
阿蛮心头有种钝钝的疼,望着叔公,良久,才开口。
“这件事,可有知会过王上?”
叔公和为首的舅公两人面面相窥,之后,道:“王上若是知道,定当不应。王后,您嫁入陈国六年,王上如今也已经年满二十三,却一直无所出。那齐王前年成婚,昨日传来消息,已经是第五个子嗣了。”
原来,齐睿都已经有五个儿子了啊。
而陈恒他却一直只有自己一个,也难怪,公室宗亲们会着急成这样。
没有子嗣,就一直没有继承人,而一个王朝最重要的,首先就是子嗣。
“王后!”
叔公痛心疾首:“朝中因为子嗣问题,已经快要闹翻,王上每日上朝都顶着无比的压力。我向王后保证,这些女子,只要诞下子嗣,都算在王后膝下,是您的儿子。只要能诞下子嗣,留子去母都未尝不可啊,王后!”
身后人都跟着哀鸣:“王后!”
阿蛮抬起眼,望着眼前站着的女孩子们。
大概有十来人,叔公说的不错,她们都生的花容月貌,十分漂亮。年轻稚嫩的面庞上洋溢着青春和活力,在听到留子去母的话时,也没有露出一丝的惊慌。
她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独自留下心中的苦涩,而后才慢慢张开口:“知道了。”
叔公大喜:”王后的意思是?留下了?“
“嗯。留下吧。”
阿蛮无力道:“至于王上那边,我却是做不了主的。”
“王后只要答应留下,王上那边,我们这帮老东西去求!”
叔公大喜过望,对着阿蛮鞠躬,感激涕零:“多谢王后大恩大义,我们这群老东西记下了。”
说罢,又对眼前的女孩子们厉声道:“你们一个个的都要好生的敬重王后,倘若叫我知道有敢阳奉阴违的,我第一个饶不了她!”
女孩子们毕恭毕敬:“是,大人!”
阿蛮望着他激动的样子,内心很是讽刺。
好似又回到了当年的那个画面,也是这般,叔公对着她欢喜的承诺,陈国一定不会辜负她的。
如今呢?却因为自己夫君不接受妾,逼迫着交付到她的手上,叫她亲手将这些女子,送到陈恒的床榻之上。
她嘴角浮起一丝讽刺的笑意,不知是为叔公,还是为自己的命运。
待叔公之后,她看着这一排如花美眷。
“你们都先下去吧。”
女孩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然齐刷刷的跪下去,哀求道。
“王后!”
阿蛮惊讶的睁开眼:“你们是来伺候王上的,却并不是伺候我的,我叫你们先下去休息,到时候我再安排,怎么?莫非你们不愿?”
女孩子们面面相窥,目中露出一丝惊奇之色。
为首看上去大一些的女孩子道:“王后不是要敢我们走?“
“自然不会。”阿蛮道:“你们是叔公送来的,再说了,送走你们,来的又会是谁?症状的根结,又不在你们。”
那女子听闻并非不是将自己送走,顿时喜笑颜开:“王后实乃宽容大度,我等一定会好生听话。”
宽容大度?
世界上哪一个做妻子的,会舍得将别的女人送上自己夫君的床榻?若非实在山穷水尽,她又怎会如此?
可比起她内心的煎熬,陈恒呢?
他会不会更难过,被这些压力逼迫的喘不过气来呢?
阿蛮生平头一回,感觉到了无力感。
女孩子们下去之后,身侧的婢女连忙上前安慰:“王后,这件事王上并不知情,不如,待王上来了之后,再狠狠的告一状,将这些骚狐狸全部都撵走!'
看见王后受欺负,她们生气极了。
宫中谁不知道,王上和王后琴瑟和鸣,原先宫里还有几个动了歪心眼的,想要飞跃枝头当凤凰,可最后都被王上处理了。
而且,王后为人和善,待她们不知道有多好。从前伺候王后的几个姐姐嫁人的时候,王后还送了不少银钱压箱呢。
这样的王后,被那群老东西欺负,她们呕死了。
“不可!”
阿蛮阻止:“王上已经够累了,就别再让他为这个烦心了。“
“那,难不成,就眼睁睁的看着这群骚狐狸去霸占王上?”小宫婢气的直跺脚,那群骚狐狸,一看就不是什么好玩意儿,若是当真叫她们亲近了王上,王后可怎么办?
阿蛮听后,轻笑。
“他为我受了这么多的委屈,我为他受一回,又何妨?”
最是那嘴角的苦涩,叫人瞧着便心生不忍。
待到陈恒归来,已经是暮色四合。
“怎的回来这样早?不是说今晚会留在渭水吗?”
“想你了,便将事情快些处理了回来。”
陈恒将手中的弓箭递给一旁的婢女,在她耳侧道:“其实是怕你孤枕难眠,便快马加鞭的回来陪你。”
说罢之后,再看清楚阿蛮的脸之后,笑容骤然消失。
“眼睛怎么了?”
阿蛮连忙去捂自己的脸,而后恍然大悟:“哦,是今儿晌午一个人睡不着,绣了会儿花,眼睛便有些熬不住了。”
“做那个作甚。”
陈恒是知道她身体里的余毒,十分不适宜做这些个劳心劳神的东西:“你也不喜欢弄这个,往后便交给她们就是。”
阿蛮笑道:“总也是要自己动手的,什么都给别人,那我不成个废人了?”
“胡说。”
陈恒浓眉紧皱:“最近有没有好好吃药?”
她的葵水一直不畅快,每次只有短短两日,想来长久的不受孕也跟这个有关。
“吃了。”
药是温补的,吃进去并不会觉得苦涩,反而因为有当归,鸡血藤这些个东西,喝上去甜丝丝的。
“不如,今年我就一直吃着药,看看能不能彻底的调养过来?”
“胡闹,是药三分毒,每年吃三个月就好。”
陈恒已经换上了软软的袍子,转过身抱住她的身子,亲昵道:“我不舍得叫你总是吃药,你也别想太多,咱们什么都顺其自然。”
陈恒每年只叫她吃三个月,过了便不许再吃,只调养葵水,却不往深了再多治一些。
阿蛮不死心:“反正这药也不哭,我只当汤水吃了,而且,我觉得这药下的也轻了,好几回我都想自己加大些剂量,将两天的一起熬了吃,看看会不会好一些.....”
话音未落,陈恒忽然变了脸色:“你这么做了?”
他十分严肃,好似阿蛮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一样。
“还,还没有。”
阿蛮被吓了一跳:“怎么了?干嘛这么凶?”
“可千万不能这样,知道吗?”陈恒叮嘱:“药方都是有数的,你若是擅自改动了,说不定反而对身子有害。”
实际上阿蛮的身子如何,陈恒是最清楚不过的。却一直瞒着她,最怕的就是她胡思乱想。
一想到她会胡乱给自己用药所导致的严重后果,陈恒就心惊胆战。
“我去洗,你要不要一起?”
这个药吃着的时候是不能同房的,所以陈恒素了三个月,他的眼神里也带着这个的意思。
阿蛮微微避开:“你先去洗吧,我一会儿再来。”
“好。”
陈恒刚要走,又被阿蛮叫住。
“先吃碗这个。”她递过来一个小碗:“我亲手炖的,补补身子。”
陈恒一看,是参汤,顿时递过来一个暧昧的眼神:“你确定要我吃这个?”
她身下狭窄,他又是驴大的行货,两人之间严重的不匹配。成婚已经六年,却每次在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之后,她都还有些隐隐的疼。
阿蛮脸一红:“叫你吃你便吃,哪里那么多的废话。”
陈恒挑眉一笑,接过碗一饮而尽。
“等我!”
在她耳边丢下暧昧两个字后,便去梳洗。
阿蛮听着里面传来的水声,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
心如刀绞。
陈恒洗好出来后,忽然见眼前暗了许多,原来外面的烛光都已经尽数熄灭,除了门口远远的还点着一盏。
床榻上用轻纱遮着,从窗棂吹进来的清风浮动,绰绰约约印出里面女子优美的身段。
香炉里的熏香甜腻的好似将人最原始的东西都勾了出来,陈恒眸子一暗,便向幔帐里面走去。
“王后!”
宫婢十分担忧的望着她:“您,您这又是何苦呢?”
给陈恒吃了参汤,洗澡水里面又放了红花等活血的东西,合欢香原本就是用作床笫之欢的。
阿蛮自己都没有想到,她竟然能为了叫陈恒碰另一个女人,而做到这种地步。
只是,她又有什么办法啊。
要怪,只能怪老天,为何不给她一个孩子啊!
她心疼自己,更心疼陈恒,昨日里他在自己膝盖躺着的时候,竟然发现,他的发间,有了几根银丝。
阿蛮闭上了双眼,不想再想这些。
可却盖不住心底那刀剜一样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