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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头盯着地上的弹孔,那里正冒出浅淡的细烟。
他又抬起头,乔唯欢眼眸深黑,仓库里的阴暗似乎被凝进其中,隐约透出择人而噬的狠戾。
……这特么的是认真的,他们真的有可能再也走不出这间仓库。
光头嘴唇微动,正要说话,旁边的黄毛忽然大喊起来。
“是!!”
黄毛剧烈的抖动肩膀,被乔唯欢的凶狠吓得痛哭流涕,“我说,我都说!就是她派我们来的,你别杀我……”
西装男们把光头和黄毛塞进车里,随后齐刷刷地在车旁站定,等着乔唯欢的下一步指示。
斯科特压低声音,“夫人,这件事要现在告诉先生吗?”
“暂时不要告诉贺正骁。”乔唯欢褪掉了阴霾的眼眸,重新恢复了深静,她慢慢地拢好围巾,继续说:“今天发生的所有事,都先不要说。”
西装男们有点懵的低下头,倒还是说:“是!”
车里,斯科特从后视镜里扫见乔唯欢苍白的脸,试探着问:“夫人,我们现在是?”
“去阿玛莉娅那里。”
乔唯欢划开手机屏幕,傅明朗没有打来电话,看来许钟书的手术还没结束。
没有消息,竟然也能算好消息了。
克里斯的医院距离仓库有些距离,乔唯欢到了那里,知道她要来的阿玛莉娅早早下楼去迎她。
看乔唯欢下车,阿玛莉娅眼眶发红的喊她,“塞西尔。”
乔唯欢抱着花束,朝她点了点头,“听说他恢复的很好。”
克里斯的手术很顺利,很早就醒了,也没留下后遗症,乔唯欢去的时候,克里斯正在睡。她把花束交给护工,没有停留多久就出了病房。
阿玛莉娅很快回神,她跟着乔唯欢出去,关上病房门后,颤声问她:“塞西尔,你是不是不会原谅我了?”
“我不怪你,我只痛恨凶手,想要她付出代价。”
乔唯欢回身,阿玛莉娅两眼通红,眼底的泪珠随时都可能掉下来。
“阿玛莉娅,你能帮我吗?”
阿玛莉娅迫不及待的点头,甚至不问怎么帮,就答应了她。
眼看乔唯欢的影子渐渐走远,阿玛莉娅盈满水雾的眼睛轻微闪烁,晶莹的泪珠到底还是落了下来。
她哭得那么伤心,却捂住自己的嘴,把声音全部咽下去,狼狈的坐到地上。
“对不起……”
难熬的夜色沉沉降临,密不透风的笼罩了曼城,又慢慢淡开颜色,露出天边一抹稀薄的亮色。
乔唯欢坐在医院的长椅上,两手握在一起,默不作声地盯着手术室的门。她不动,没有声音,呼吸也放慢了,活像尊木无表情的雕塑。
时间的流走不留情面,等待越漫长,手术的风险越高。那每一秒的流逝,都像是敲在人心头的钟声。
傅明朗抬手轻轻搭上她的后背,企图让她感受到一点热度,“姐,许哥肯定能熬过来。”
乔唯欢稍微的颤了下眼睫,平和的说:“能不能熬过来,我们说的不算。”
她的语调很稳,眼神清明,理智得有些冷漠。
可是傅明朗知道,她比任何人都难受。
因为清楚自己不能倒下,于是把所有难忍的痛苦都深深的藏起来,由着它们在不知名的角落拉扯她的肺腑。
外面是铜皮铁骨,其实内里千疮百孔。
不接受安慰,连骗自己也做不到。
傅明朗飞快的脱掉外套给她披上,又解开羊毛围巾,半跪在地拉起她的手,把围巾包在她冰凉的手上。
恰好手术室的门被从里推开,乔唯欢倏地起身,迈开僵硬的脚过去,“医生,他怎么样?”
医生长舒出口气,发白的脸放松下来,“手术很顺利,病人的情况比想象中严重一些,但他活下来了。”
乔唯欢绷紧的神经霎时间松懈,铺天盖地的酸涩一股脑的涌上,狠狠冲刷她的眼眶。
她闭起眼睛,艰难的点点头,“……谢谢。”
老天总算仁慈了一次,没有让许钟书就这么与世长辞。
至于其他的交待,就让她从夏洛蒂身上讨回来。
许钟书被转到病房,还没有清醒。乔唯欢站在床边,看医护们小心的做事,轻声交待傅明朗,“你这几天等在这里,有什么需要,吩咐他们就好。”
傅明朗回头看看门口的西装男,年轻的脸挂上担忧,“姐?”
许钟书遭此大难,听她的口气,却像暂时不会过来一样,她是要去哪?
乔唯欢没说话,转身离开病房。
出来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开始震动,她看了眼号码,脚步顿住。
乔唯欢比了个手势,让西装男们退开,低下头划开屏幕。
“怎么这么早打来?”
一夜未眠,她嗓音有些哑,还有点倦怠,语速缓慢低柔。看不见她泛起血丝的眼睛,只听声音,就像她刚睡醒一样。
电话那端的贺正骁,慢条斯理地扣好衬衫顶端的纽扣,“还没睡醒,嗯?”
乔唯欢缓慢地靠上墙壁,抬眼看向走廊纯白的天花板,“没有,我还想再睡一会。”
“不打算起床?”
“……偶尔想懒懒。”
贺正骁低低的笑出声,磁沉的嗓音在耳畔徐徐回荡,听起来格外的不真切。
“不吵你,你继续睡。”
乔唯欢应了声,先一步挂了电话。
贺正骁说的时间,她给过了。而许钟书身上的四刀,就是她等待的结果。
到底还要背负多少愧疚和责怪,才能换来他一个态度,她不知道,也不想等了。
这两天她做的事,传到贺正骁那里,他一定能立刻知道,她是要把这些人当做利刃,将刀尖对准夏洛蒂。她甚至不清楚,贺正骁知道以后,会不会阻拦,那干脆就不要让他知道,一了百了。
乔唯欢偏过头,望向许钟书病房的方向,那里正有医护轻手轻脚的出来。
是非对错,总能轻而易举的被扭曲。
她痛恨贺正骁对她的有所保留,隐瞒了无数的事实,现在她也有不想他知道的东西,甚至还说了谎话,又应该怪谁呢?
乔唯欢收回视线,再不停留的离开。
楼下,黑色的小车排成一列,西装男们见乔唯欢下来,纷纷拉开车门上车。打开车门的瞬间,乔唯欢看见了黄毛和光头他们惊怒的脸。
斯科特的手搭上车门框,防止乔唯欢上车的时候撞到头。
车里的阿玛莉娅觉得气氛肃穆的过分,她不安的看向坐下的乔唯欢,“塞西尔,我们要去哪?”
乔唯欢靠上椅背,阖上眼。
与此同时,伦敦的庄园里,贺正骁扳正袖扣,坦桑石纯粹的亮色一闪而过。
忠叔放轻脚步过去,“少爷,车已经备好了。”
贺正骁接过他手里的外套,尔雅地穿上。
两小时后,忠叔将车开回曼彻斯特。
庄园的佣人没接到贺正骁回来的消息,当下惊喜的弯腰,正要开口,忽而看见贺正骁食指抵上嘴唇,佣人只好闭上嘴。
贺正骁垂眸看了眼腕表,深黑的视线在饭厅梭巡了一圈,没见到应该在吃饭的女人。长腿迈上台阶,无声地上楼。
佣人猜自家先生许久没回来,今天突然这样,恐怕是要让夫人高兴高兴。她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垂着头说:“先生,夫人现在不在庄园。”
贺正骁顿住脚步,缓慢地将手放进西裤口袋,回身看向佣人。
“夫人昨天中午离开庄园,之后没有回来,今天清晨,夫人已经离开曼彻斯特。”
……清晨?
空气迟滞了一瞬,佣人的脊背没由来的沁出层冷汗。
那道幽邃的视线沉沉压下,口吻却依旧低缓,“她去了哪。”
“夫人去了伦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