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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大巴掌
那又如何?
这四个字问出来的时候,穆云杳也等着听听看邢墨琂到底有什么理由,并没有注意到邢惊蛰闻言紧紧抿起来的嘴唇,和放在身侧捏的死紧的小手。
邢墨琂听邢墨珩这样问,半点儿也不吃惊。
但纵然他说不出个四五六那又如何呢?
他是皇上,是天羽国的主人,是这片大陆上,最强盛的国家的主人,他有那个权力胡说八道!
当下,邢墨琂只是浑不在意的随口道,“那又如何?皇帝真是问了朕个好问题,来,容朕想想。”
说着又随意继续道,“哦,朕想起来,因为云杳先前说过,她最不喜欢穆家,更不喜欢穆家这个与她同名的小姐!”
邢墨琂似乎找到了一个方向,说的越发顺溜,“可以想象不是吗,云杳是个多么骄傲的人,怎么会希望与自己同名的人是个傻的!且云杳自幼学医,知晓天文地理,最喜欢读书,最瞧不上的就是没有学问的莽夫!”
说着还似有如无的看了邢墨珩一眼,似乎他也在那莽夫之列。
“所以说,因为太子是云杳的儿子,死者为大,若想让太子继续待在镇南王府,就要与穆府断绝来往!”邢墨琂越说到后面,声音越狠厉,他早就看不惯两府的往来了!
穆云杳听着却是连寒心都不愿意了!
死者为大?呵呵,他邢墨琂竟然还知道死者为大!
若不是今日亲眼见了,穆云杳还不愿意相信邢墨琂竟是如此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竟会如此不要脸面,信口胡诌。
甚至还拿着一个死去的女人做名头,随意编排!
她前世何曾说过她不喜欢穆家?崇拜尊敬才是真的!
她虽然跟穆府打交道不多,却也知道穆将军几代人死在北城,只为了护住天羽国的安全,如今只留下这一根独苗来。
因而纵然宫宴上遇到穆家的夫人,她也是有礼有节的。
更何况,她前世压根儿就不知道,镇北将军府还有个与她同名的小姐!更不会知道穆府的小姐是个傻的!
若是知道,她也一定会想尽办法去将军府,或把人传召进来,好好的瞧上一瞧,说不定还能让其好转,毕竟穆府是为天家效力的,她怎么可能不守护反而厌恶呢!
且她也未曾说过瞧不上没有学问的莽夫,她瞧不上的是那些没有学识却信口开河的伪学子,瞧不上的是那些徒有其表的伪君子!
正是今日的邢墨琂!
穆云杳胸中气闷,恨不得当场就拆穿邢墨琂的谎言,却又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今日一行,她更不愿意跟邢墨琂,跟这个同样虚伪的皇宫,再有什么联系。
穆云杳愤怒间却没发现,身侧邢惊蛰已经松开了她的手,双手窝成全都,用力的摇着头,浑身轻微的颤抖着。
就在她思考邢墨珩又要如何开口的瞬间,却见身侧一个白色小影子,一举冲到了邢墨琂面前,用力向前一撞,口中大喊着,“不!我不是母后的儿子!我不是!”
众人都没有料到邢惊蛰会是这样的举动,邢墨琂被撞得一个趔趄,晃荡的往前走了两步,听见这话,不由分说的一个巴掌打在邢惊蛰脸上。
“啪”的一声,屋里的人心肝也都跟着抖了抖。
邢惊蛰眼神像是一只失去母亲的小狼,恶狠狠的看着邢墨琂,那只小手却不自觉的捂上自己瞬间红肿起来的左脸颊。
从小到大,他父皇未曾管过他,管他的母后未曾打过他。
看着邢惊蛰小小的身子孤零零的站在前面,穆云杳心都跟着一块儿疼起来,眼神更像是猝了毒的利剑,好不隐忍的想着邢墨琂飞过去。
竟然会向一个幼童动手,无能的懦夫!
纵然心中也好奇邢惊蛰是如何知道这样的秘辛的,但穆云杳更担心邢惊蛰脸上的伤。
她不由分说的紧跟着冲过去,伸手的瞬间,却恰好碰到了另一双。
这才发现,邢墨珩也已经冲过来。
见穆云杳如此,邢墨珩收回了自己的手臂,起身站在两人前面护着,任由身后的穆云杳将通红着眼眶却强忍着不哭的邢惊蛰揽进怀里。
邢墨珩一双深沉无底的眸子,阴森森的盯着邢墨琂,邢惊蛰竟然不是楚云杳的儿子!
邢墨琂显然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动手伤了邢惊蛰,他低着头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双手,那打在脸上“啪啪”的声响不绝于耳。
许是感受到了邢墨珩冰冷的目光,邢墨琂很快就从失态中回过神来,站直身子看了眼邢墨珩,被他鄙夷的眼神刺激的扬高声音道,“怎的朕还不能教训自己的儿子不成!”
邢墨珩见他如此,心中蓦地升起一股压制不住的怒火来,阴沉着脸色向前两步,邢墨琂看着他的脸色,脚下不自觉的向后退着。
邢墨珩却不给他躲避的机会,一个伸手,将邢墨琂的紫色衣领攥在手里,用力拉到自己的眼前,“这是为什么,为什么!”
他声音不高,却阴沉的害怕,像是低垂的天幕,能塌下来把地上的人压死。
邢墨琂心中有些坠坠的,他虽是皇上,若是说功夫,他却是比不上邢墨珩的。
小时候两人一起学武,一起学文,后来他做了皇上,却再没去过教武场,成日都埋在了奏折里,若是邢墨珩突然发难,他是抵挡不过的。
然而,邢墨琂心中也有着一口气在,不管如何,他并不想对邢墨珩示弱,因而色厉内荏道,“以下犯上,你该当何罪!”
邢墨珩见他如此,却并不去接他的话,一双眼睛毫无波澜的盯着他,口中依旧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会如此?”
邢墨琂见他冥顽不灵,心中知道他如何也不能要了自己的命,当下嗤笑道,“如何?我为何要告诉你一个外人!你与云杳,与惊蛰又是什么关系?!”
说着邢墨琂似乎有了底气,提高声音道,“你永远只是个外人!外人!”
邢墨珩不管他,手中却加大力气,邢墨琂的墨紫色衣领被他捏的紧紧地皱成一团。
邢墨琂忍不住咳了两声,眼神却也不甘示弱,“咳咳,为什么?朕且告诉你,若是你不乖乖听朕的话,楚云杳的事,你半点儿甭想知道!”
他一句话吼出来用了不小的力气,原本就因为邢墨珩攥着衣领,吸入的气体少,因而又不住的咳起来。
邢墨珩看着他这幅嘴脸,不知道为何,脑海里却突兀的蹦出来小时候邢墨琂的样子。
别的皇子欺负他年龄小,一把将他推在地上,嘲笑他个子矮,人短小,甚至连侏儒的咒骂都说出来。
邢墨珩紧紧的捏着拳头不管不顾的想要冲上去,打扁那张恶毒的嘴,邢墨琂却突然出现紧紧地把他护在身后。
届时,只比他大一岁的邢墨琂紧紧的绷着小脸,一个人与那几个人高马大的孩子对峙着。
那一张他崇拜了好几年的小脸,与如今眼前这个愤怒到近乎扭曲的脸,渐渐合二为一。
邢墨珩像是被烫了一下,一个松手将邢墨琂推出去。
后者踉跄了几步才站稳,大口的咳着,早就吓傻了的李忠这才赶紧凑过去给他拍拍。
“咳咳!废物!滚开!”邢墨琂一把推开李忠,慢慢站直身子。
李忠顺势跪在一旁,恨不得把头低到地里面,看不见这些糟心的事儿才好。
穆云杳也没有关他们二人说了什么,只是心疼的看着邢惊蛰左脸上的红肿,身边儿没有药,又不敢伸手去碰一碰。
只得心疼的,像小时候邢惊蛰走路摔倒那样,在他疼的地方呼气。
邢惊蛰茫然的睁着眼睛,眼泪无意识的掉下来,在小脸上留下两道白痕,很快又被新的泪珠洗刷干净。
穆云杳看的愈发心疼,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伸手用力的将邢惊蛰拥进怀里,拍着他的头压在自己的肩膀上,吃力的抱着他站起来。
时间过得真快,那件事儿也已经过去了不少年,如今邢惊蛰也已经七岁了,她都要抱不动他了。
穆云杳轻柔的拍着他的后背,心里却是大概知晓邢惊蛰的感受的。
她的父亲因为别人的言语,做了比这还过分的事情,她当时恨不得永远睡着不要醒了,梦里有小时候抱着她扑蝴蝶的爹爹。
可梦终究是要醒的,人终究是要长大的,发生的事终究已经发生了。
没有什么感情禁得起消耗,父子之情父女之情也是一样的。
多少次剃头挑子一头热,她终于也没有心力再跟父亲缓和关系,后来干脆就真的习惯了,再也没有联系过。
邢墨琂就是这样的人了,纵然他是邢惊蛰的父皇,也可能这一生都不会改变这样的性格了。
所以,纵然邢惊蛰还是个七岁的孩童,穆云杳也不愿意哄骗他让他暂时的忘却心痛,日后还会有更难过的事情。
她不能减少邢墨琂这方带给邢惊蛰的痛苦,却能增加她带给邢惊蛰的快乐。
总有一天,这快乐要压过那痛苦去,这快乐会一倍两倍的大于那个痛苦去,总有一天,只有娘亲一个人疼爱的邢惊蛰,会比有父母双亲的孩童更快乐。
见穆云杳抱着邢惊蛰脚下踉跄,邢墨珩无心再与邢墨琂纠缠,脚下两步凑过来,伸手将邢惊蛰接到怀里。
穆云杳瞧着,突然又想到儿时爹爹抱着她扑蝴蝶的场景。
心中莫名的一缓,还有,还有邢墨珩也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