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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皇后的视线落在骆心安身上的时候,她感觉到一阵冰冷冷的凉意,虽然这种感觉一闪而过,速度快的让她根本来不及捕捉再去细细琢磨。
但直觉却告诉骆心安,皇后这一举动绝对没有那么简单,甚至她很有可能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的身份了。
虽然这是她第一次见到皇后,以前两个人从未谋面,但这不代表皇后就不会认识她。以她的手段和地位,想要调查清楚一个无品无阶的普通官宦之女简直再简单不过,再加上聂暻前些日子又直接带她来见了皇帝,虽然只是私下里相见,但在这后宫之中,根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凭皇后对聂暻句句针对的态度,她怎么可能不知道聂暻身边有她骆心安这一号人。
一想到这些,骆心安心里不详的预感越发的强烈。
皇后身为一国之母,又是在面对喀什国贵宾这么重要的场合,说的每一句话,和每一个举动肯定都经过了不知道多少次的细细揣摩,甚至她的每个语气仔细推敲都内涵玄机。
她这个时候让人在场的小姐们表演节目,绝对不会是一时的突发奇想,肯定是有意为之,别有深意,但至于这个深意到底是什么,是好是坏……恐怕就很难说了。
骆心安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但脸上仍然不动声色,压下心里隐隐的冷意,她仍旧站在原地,尽忠职守的扮演着她小太监的角色,垂着头缩着肩膀的样子,毫无任何存在感,即使有人特意去看,在一屋子太监宫女之中也很难发现她。
这时皇后就像刚才根本就没有发生任何事一般,再也没有往她的方向看一眼,目光扫过在场各位跃跃欲试的姑娘小姐,温言笑语的对旁边的皇帝说,“陛下您瞧,一听要表演才艺,这些丫头们的眼睛都亮了,我大晟还真是人才济济,连女子都如此多才多艺,臣妾真是看哪个姑娘都真里喜欢,一时连眼睛都挑花了,也不知道贵客们喜欢哪些节目,不如陛下先替臣妾选几个?”
这话说得非常圆滑,既在嚣张傲慢的喀什国人面前显示出大晟不仅男子厉害,连女子都是人才济济,还恭维了一把皇帝,顺便把自己的责任推卸的干干净净。
这种时候无论挑哪些大臣的女儿,都会得罪剩下的那些人,这事明明是她先挑头,却把主动权给了皇帝,到时候无论皇帝选了谁,别人也没法怨她身上,反而那些被挑中的大臣,还会对她心存感激。
一箭三雕,不过短短几句话就不动声色的收买了不少人心,不愧是皇后,当真是手段高超,字字珠玑,这样一个厉害的女人,说她做出这样的提议不是别有用心,有人会信吗?
骆心安在心里嗤笑一声,这一会儿反而平静下来,没有了刚才被突然盯上的紧张情绪,她倒是想看看这位皇后娘娘肚子里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老皇帝显然很受用皇后说的话,跟巴隆客套了几句,便随手挑了几家的千金小姐。
从小出生在官宦世家的小姐们,有哪一个不是多才多艺,各有所长,皇上随手挑出来的几个姑娘,不仅家族显赫,还都是京城里数得上名号的女子。
太尉宋霍的小女儿今年刚刚满十六,曾拜妙音娘子学琴,一手琵琶弹得出神入化,银瓶乍破水浆迸,大珠小珠落玉盘,一曲终了余音绕梁,赢得在场一片掌声和惊叹,而其他女儿更是不甘示弱,古筝、击缶、棋艺……十八般才艺轮番上阵,看的在场的一众人眼花缭乱,连声叫好。
其中最妙的当属左将军赵老的长孙女,赵家世代习武,她九岁就跟祖父进过军营,不仅舞得一手好剑,还精通舞技,这会儿将一对短剑融入舞蹈之中,飒爽英姿,独具匠心,更是让在场的几位皇子都开口夸赞,一连赏赐了不少宝贝。
老皇帝看的眉目舒展,笑着啜了一口酒,显然心情非常不错,这时他目光扫过在场之人,见所有皇子和公子都在津津乐道着方才赵将军孙女那一场剑舞,只有聂暻和聂毅目不斜视,正经危坐。
他的眼睛不悦的微微眯起,心里明白聂暻那古怪的脾气他是指望不上,但为何聂毅也如此不解风情。
正当他想开口跟聂毅说话的时候,余光偶然瞥到坐在一边的常月翘,这会儿竟一直偷偷盯着聂毅看,可是当聂毅抬起头的时候,她又像是突然害羞一般,赶忙低下了脑袋。
这一幕让老皇帝一愣,接着意味深长的挑了挑眉毛,他其实已经注意常太师这个女儿许久,一直觉得无论身份还是地位,甚至是相貌,这个常月翘都足够与聂毅相配,他也早就属意封常月翘为太子妃,只是一直还没开口,没想到这常月翘竟然早就对毅儿有意,这倒是意料之外的惊喜。
心里思索片刻,老皇帝展颜一笑,似无心般开口说道,“瞧见这赵姑娘的剑舞,朕倒是突然想到一件事情。”
说着他抬手在人群中一指,“常太师,那位便是你那爱女常月翘了吧?听闻令嫒乃京城第一美人,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他这么一开口,在场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集在常月翘和常太师身上,常太师没想到陛下会突然当着这么多人点到他,一时受宠若惊,赶紧拉着常月翘站起来,“陛下过誉了,臣不才,这的确是小女月翘。月翘,还不够快点见过陛下和娘娘?”
常月翘本来是个恬淡的性子,虽然早就适应了被人众星捧月,但突然被这么多人,包括皇上皇后在内盯着看,一时也有些羞赧,这时聂毅正好也抬起头来,她的脸上当即浮起一层红晕,连忙欠身行礼,“小女月翘,见过陛下、见过娘娘,多谢陛下抬爱。”
她本身就长得明艳动人,从刚才一迈进大殿只是坐在一边,就已经引来无数欣赏赞叹、歆羡嫉妒的目光,这会儿又因为羞赧,面色绯红,更是美得让人心动。
皇帝心里很是满意,轻笑一声说道,“朕听闻常小姐不仅相貌出众,而且舞技超群,名动天下,正好今日各位贵宾也在场,不如趁着热闹,为我们表演一曲如何?”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女人的脸色都瞬间一变,这常月翘已经如此美艳,如今又被陛下特意钦点,那在场人的目光岂不全都被她给夺走了?
可皇上既已发了话,谁也不敢多说什么,常月翘心中惊喜雀跃,脸上的红晕更甚,去后殿换了一身粉色的水袖长裙,走到大殿中央的位置时,周围的烛灯暗了下来。
她半昏半明之中翩翩起舞,身姿曼妙的如同一朵静静开放的桃花,身形灵动,体态秀美,一时间在场几乎所有男人的目光都黏在了她身上。
她舞得位置正好在聂暻和聂毅之间,可聂暻似乎根本意不在此,虽然人仍坐在那里,却被这没完没了的表演搞得昏昏欲睡,这会儿趁着大殿里烛光昏暗,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常月翘身上的时候,他耍赖似的靠在骆心安身上,脑袋贴在她肚子上,伸手一拦,正好搂住她的屁股,困得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
骆心安本来看美女看得正津津有味,被他这么突然一搂,吓了一跳,一边不停地给他使眼色一边小声嘀咕道,“喂喂,快放手,这么多人都看着呢,你不怕被人当成断袖啊。”
聂暻哼哼两声,趁着大殿里黑乎乎一片,总算是不用装模作样的坐在那里,这会儿不仅没有放手,甚至更加耍赖的把她往怀里一带,捏了一下她的屁股。
“被当成断袖更好,省得一直被那些女人当猴子似的盯着看,我不管,为夫今天被人吃了豆腐,你作为娘子得补偿我。”
骆心安哭笑不得,死瘸子少为你的无-耻下LIU找借口,你被人看了又不会少块肉,为什么要我补偿你。
她拍开他作乱的手,跟做贼似的压低声音说,“你别打扰我看美人,看人家常月翘跳的多好,你还不赶快多看几眼,过了这一村可就没有这个店儿了。”
聂暻不高兴的瞥她一眼,本王的王妃比这女人好看多了,本王为什么要看别人?
“那你自己看吧,我要睡觉了。”他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张嘴隔着衣服咬了骆心安的后腰一下,接着继续搂着她的屁股闭上眼小憩,似乎完全不介意自己现在正坐在众人面前天子脚下。
后腰本来就是骆心安的敏-感-带,这会儿被他这么湿漉漉的一咬,她差点闷哼出声,赶忙捂住嘴巴,一张脸瞬间红了半边,心里涌出一股无比的羞耻感。
这家伙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多大庭广众的,当着这么多人做这么羞耻的事情,简直就是大殿play.avi,你不怕被人撞见,我可还要脸皮呢!
骆心安尴尬的咳嗽几声,企图往旁边挪几下多开聂暻的“骚扰”,可聂暻似乎早就料到她的意图,等她一动,那只本来就牵扯她的那只手就抬起来,顺势把骆心安的手指送到嘴边,用袖子一挡,在谁也看不到的角度,面不改色的啄了几口,甚至舌尖还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在骆心安的指尖舔了几下,要多晴-色有多晴-色。
骆心安被他这么一舔,头皮当即就要炸开了,一张脸霎时间涨得通红,使劲把手往回收,聂暻就是不放手,偏偏脸上还摆出无比正经的表情,把所有不能见人的动作都隐在桌下,任谁这时一眼望过来都不会发现一丁点端倪。
这时常月翘的舞已经跳到了尾声,骆心安羞耻的脑袋都快冒烟了,往聂暻那边一看,见他竟然罕见的露出一抹淡笑,挑衅的回望过来,眉毛一挑,似乎在无声的说:想让本王松手,你就自己看着办吧。
这家伙每次都是这样,无论平时有多容易害羞,到了这种时候都会突然变得极其恶劣,每次都步步紧逼,毫不退让,把一向强势的骆心安逼得无路可逃,只能败下阵来乖乖认栽。
眼看着音乐的声音越来越低,骆心安一闭眼,深吸一口气,强压住紧张羞耻的都快要跳出喉咙的心脏,拿着茶壶装作给他倒茶的样子,凑过去飞快的亲了他脸一下。
聂暻不满意,在她刚要抬头的瞬间,偏过头一下子捉住了她的嘴唇,重重的吻上去,像是不过瘾似的又接着咬了一口,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抬起头,继续若无其事的抬起头看表演。
骆心安捂住发疼的嘴唇,被他这副大尾巴狼似的表情气得耳朵通红,又没法当场发作,只能干咳一声,像是再多看这家伙一眼,就会被旁人发现端倪一般,快速把脑袋尴尬的转到了一边。
这一幕全都被身后的几个小太监看在眼里,几个人极有默契的同时低下了头,在心里深深的感叹一句:自家王爷实在是太耻了,他们已经没眼再看。
这时一曲终了,常月翘以一个柔美的旋转停了下来,翩若惊鸿般正好落在聂毅面前,她羞涩垂下一双漂亮的眼睛,面若桃花,眼如春水,配上身上的粉色纱衣,美的让人根本移不开眼睛。
全场一片叫好,有不少早就对她倾慕不已公子这会儿都站了起来,满目痴迷的看着她不停地鼓掌,周围所有女人这会儿的脸色都很难看,心里真是又气又妒,但又不得不承认,常月翘的舞跳的是真好,这样飘然欲仙的舞姿,纵然是从小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她们,也只有崇拜和羡慕的份儿。
老皇帝也跟着鼓起了掌,笑着问旁边的聂毅,“毅儿以为月翘姑娘的舞姿如何?”
可聂毅这时却捏着只杯子沉默,好像并没有听见他说的话,老皇帝蹙起眉头,“毅儿,朕在问你话。”
聂毅这时一下子回过神来,看了一眼还跪在他跟前的常月翘,压下眼睛里波涛汹涌的情绪,面色如常的勾了勾嘴角,“常小姐的舞姿自然是没的说,所谓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也不过如此。”
一句话让常月翘的脸一下子更红了,胸口起伏了几下,心脏激动惊喜的砰砰直跳,忍不住眼含春水的看了聂毅一眼,害羞带臊的脸上几乎要滴出血来,自谦道,“……月翘……多谢殿下赞赏,月翘今日准备仓促,没有跟乐师打好招呼,若提前准备好笛音,效果肯定会更好。”
“仓促准备就已经让太子夸赞为洛神下凡,若是精心准备那还得了?”
皇上一句玩笑话,引得在场的所有人朝臣都笑了起来,老皇帝龙心大悦,直接吩咐李公公当场赏了常月翘不少的金银珠宝,而这时聂毅一如既往的面带浅笑的坐在那里,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一场,只是拿着酒杯的那只手此刻却死死地攥在一起,手指都因为用力而泛起了青白色,仿佛下一刻就要把这酒杯彻底捏碎。
他的脸上虽不动声色,可心里却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一双眼睛紧紧地盯在对面的聂暻和骆心安身上,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巨石,连呼吸都失去了节奏。
他刚才什么都看到了,就在常月翘跳舞的时候,聂暻和骆心安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可在昏暗的光线下,他还是清楚的看到聂暻那样肆无忌惮的搂住骆心安,然后两个人就像已经融为一体般,完全与周围的一切隔离,明目张胆的耳鬓厮磨,唇齿相依,快速的交换了一个仓促的吻。
或许他们根本就没打算掩饰,又或许明知道他就坐在对面近在尺咫的位置,所以才故意这样演给他看,但无论是哪个结果,都让他目疵欲裂,胸口阵痛。
那一刻,他的耳朵嗡嗡作响,根本就顾不上去欣赏什么舞蹈,眼睛被两个人相拥的样子狠狠地刺痛,他明知道自己应该立刻调转视线,这只不过是聂暻的一场挑衅,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目光,就这样自虐般看着,一直等到舞蹈跳完。
至于常月翘跳的是什么,他根本就没有看过一眼。
皇后瞧了一眼今晚大大出了风头的常月翘,眼睛微微眯起,露出一抹神秘莫测的笑意,接着往座下一瞥,对老皇帝说,“皇上,刚才月翘姑娘说这舞要与笛音相配才足够完美,臣妾就一下子想起来一件事情,我大晟女子之中也不乏精通音律之人啊。”
她的话音刚落,骆心安的瞳孔就骤然一缩。
果然还是来了!
从皇后提议要众女表演才艺的时候,她就一直悄无声息的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刚才她在说这话之前,神色虽然隐藏的很好,但是视线快速一瞥的方向还是让骆心安看了个正着,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竟然正好是洛家所在的位置,这绝对不会是巧合!
她就知道皇后一定另有所图,可这又跟她和洛家有什么关系?
骆心安的脑袋快速的转动着,上座的老皇帝这时已经笑着开口,“怎么,皇后挑了这么久,终于选中表演的人选了?”
皇后抬袖捂嘴一笑,俏生生的说,“看陛下说的,好像臣妾有多挑剔似的,臣妾可是谁家姑娘的才艺都想看,只不过是听了月翘这孩子说的话,突然想到洛尚书家中可是有四个女儿,听说各个多才多艺,如今在场的各家姑娘基本上都表演了个遍,三品以上大官里可就只有洛尚书家里一个姑娘还没出,这可是太屈才了啊。”
一听这话,骆心安脸色当即一变,果然该来的怎么都躲不掉,她的预感一向很准,这一次看来也没估计错,这位从未谋面的皇后娘的的确确是要给她一个偌大的“见面礼”。
聂暻一下子蹙起眉头,皇后到底想干什么,她与洛家从无交集,更谈不上沾亲带故,这个时候她突然点到洛家头上究竟是什么用意?
老皇帝闻言一挑眉毛,这才意识到洛骁今日竟然带了两个以前从未提过的女儿,心里不由也有些好奇,笑着说,“洛爱卿,皇后可是千挑万选才挑中了你们洛家,你这两位千金朕以前也没听过名号,想必是养在深闺深藏不露,今日特意带出来震一震大家的吧?”
突然被点到名字的洛骁,受宠若惊,赶紧跪地行礼,心里怦怦的直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对于洛婉婷和洛婉云这一对侄女,到底不是亲生,他并不是那么知根知底,她们不像洛心慈,是自己亲眼看着长大,一身才艺也是自己花尽心思培养的,所以自然敢耀武扬威,洋洋得意的带着女儿到处的炫耀。
她们虽说也跟着从小学习琴棋书画,但是水平到底如何,有没有洛心慈那么高,他这个当大伯的根本就摸不准,所以在这大殿之上也不敢擅自冒头,可现在是皇后娘娘钦点,让他们洛家出这个风头,那这样千载难逢他怎么可能错过。
压下心里的惊喜,他磕了一个头说,“谢谢陛下、娘娘恩典,陛下盛赞了,臣这两个女儿的才情比之常小姐肯定是拍马也赶不上了,但也自小精通琴棋书画,如今承蒙皇后娘娘赏识,臣也不再推辞,这就让两位小女去准备一下。”
皇后勾起嘴角轻笑一声,“洛大人不忙,先听本宫把话说完。”
“本宫早就听说洛大人教子有方,四个孩子各个出类拔萃,长女骆心安更是巾帼不让须眉,之前剿匪有功还被陛下亲封了贵女,本宫一直想见见这位贵女,但一直没找到机会,不知在场这两位千金里可有心安那孩子?本宫倒是想看看她会表演些什么才艺。”
听了这话,站在一边的落线险些嗤笑出声,这皇后娘娘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真是高啊,她可算是明白聂毅这本是是从哪儿学来的,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子,姜还是老的辣啊。
皇后分明已经看出她就是骆心安,却在这里装糊涂,这一番话说出来,等于让她把全家上下包括老太太和洛骁在内的所有人都给得罪了。
老太太和洛骁今日既然带着洛婉婷和洛婉云出席这个宴会,就证明她已经被洛家放弃了,这两个女儿才是洛家以后的希望,可现在她这个“弃子”却横刀拦路,不仅把洛家一下子推到进退两难的尴尬境地,还挡了洛婉婷和洛婉云好不容易得来的大好机会,简直里外不是人,毕竟谁愿意在自己要出风头的时候,被横刀来一句“对不起,我想看的人不是你”呢?
更何况,连聂毅都知道聂暻已经去洛家提过亲,皇后这个当娘的肯定更是一清二楚,现在她却当着文武百官问出这种话,等于直接否定了两个人的婚事,到时候一旦有人走漏了风声,知道骆心安竟然没名没分的就住进了王府,这跟私奔有什么区别,她简直一下子就成了全天下的笑柄!
洛骁一听这话,冷汗当即流了下来,皇后想见骆心安,他可能找到人才行啊!现在聂暻就坐在旁边,他这个当臣子的总不能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王爷从他家里把人给抢走了,又不能随便编个幌子应付过去,否则一旦穿帮欺骗皇后也是要杀头的大罪。
一时间他进退维谷,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只能避重就轻的说,“……娘娘有所不知,臣这长女自小身体孱弱,所以臣……臣也并未教导过琴棋书画之类的才艺,若她此时在此,恐怕也会让娘娘失望……”
皇后一听这话,惊讶的睁大了眼睛,“洛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说……心安这孩子身为女子,琴棋书画里竟然没有一样精通?洛大人您不是在蒙本宫吧,陛下亲封的贵女怎么可能是这样,本宫也不指望人人都像月翘那孩子一样貌美出色,但吹首笛音,写幅好字,对她这世家小姐来说还是没有问题的吧?”
这话听起来虽说是句句袒护骆心安,可实际上却在明褒暗贬,不仅用常月翘来讥讽骆心安无才无德,甚至还拐着弯说连琴棋书画都不会的女子根本就不配当官宦小姐,自然骆心安也就不配当陛下亲封的贵女。
听到这里,骆心安倒是不生气了,脸上露出淡淡一笑,原来皇后心里打的是这个主意。
她想必早就知道洛家一直将全部心血都倾注在二女洛心慈身上,对她这个嫡女一向是不管不问,以前这副身体里的洛心安没有那些用来练字的矜贵云帛,更没有数不清的大师高手教导她琴棋书画,对这些文雅的东西,她不是不懂,只是不精,远远到不了当庭献艺,跟常月翘一较高下的水准。
这副身体原来的主人尚且如此,这就更不用提骆心安这个从现代人了,她从小就没有琴棋书画这根艺术神经,重生到这里能学会写毛笔字已经不错了,现在指望她弹个琴画个画,不如出门打一架。
这位皇后娘娘恐怕就是认准了她才艺不精,所以才故意在这个时候说出来,到时候不论洛骁能不能把她这个大女儿交出来,“骆心安”这三个字都成了粗鄙不堪,贻笑大方的代名词。
聂暻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不论皇后平日如何针对他都无所谓,但是她绝对不可以拿骆心安开刀,眼睛阴厉的眯了起来,他探身就想打断皇后的话,旁边的骆心安这时却突然拽住他,不动声色的摇了摇头。
现在聂暻帮她出头,不仅不会帮到她,甚至还会给他自己惹一身骚。
她才艺不精是事实,跟男人“私奔”也是事实,这个时候聂暻这个带她私奔的“罪魁祸首”一旦开口,也只会惹来更多的闲言碎语。
堂堂靖王爷不仅眼光低劣,喜欢上一个粗鄙不堪毫无才德的女人,还不听父王和母后的教导,擅自带这个女人私奔,这种话传出去,让别人会怎么想他?
她心里的聂暻,一直都是远山如黛不染纤尘跟谪仙似的人,她一点都不希望这个她爱着的男人,因为她而蒙污,被人家戳着脊梁骨指指点点。
既然现在说什么都是无济于事,她倒是想看看皇后还会有什么后招,她开了这个口肯定不会只是简单的讥讽自己几句这么简单,必定还有更大的目的。
洛骁一听皇后没有揪着他一定要见骆心安的意思,心里已经长舒一了口气,反正骆心安已经成了洛家的弃子,他这个时候当然要弃车保帅。
“娘娘……臣说的每句话都千真万确,怎么敢欺瞒娘娘,臣这长女的确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才情,也不怎么精通音律和文章,被陛下亲封也只是有几分胆色,一时撞了大运,并没法跟太师家的常小姐相提并论,更不用说当庭献艺了。”
洛骁又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诚惶诚恐的开口,等于彻底坐实了骆心安的无才无德,连亲生父亲都这样开口了,在别人眼里只会把她想得更加不堪,尤其是在常月翘的光芒和盛宠之下,骆心安这个被皇上亲封的贵女就显得格外名不正言不顺,连身份都一下子低贱了许多。
这时他露出一抹恭维的笑意说道,“其实娘娘要是真的想听曲子,臣这四女儿洛婉婷,倒是弹得一手好古琴,不如让她为陛下娘娘还有在座的各位弹奏一曲?”
“即使如此,本宫也不再强求,可这古琴到底不如笛音与方才那舞蹈相配,洛大人还是免了吧。”
说到这里,皇后露出一抹忧愁感叹的神情,微微的叹了口气,已经早就准备好古琴的洛婉婷就这么与大展才艺的机会失之交臂,一时间脸都绿了。
这时,皇后的余光若有似无的扫了一眼站在旁边的骆心安,嘴角的笑容一闪而过,接着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疑惑的开口,“为何本宫一直记得洛大人家中有个女儿不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更是文采了得,精通音律,听说京城里还有不少文人骚客还给她起了个‘一笔一笛倾书客’的美名,如今既不是骆心安,难不成是本宫记错了?”
洛骁一听这话,身体一僵,又紧张的冒出了冷汗,一时间都不知道心里是喜是忧,踌躇了许久他才支支吾吾的开口,“回禀娘娘,您没记错,臣的确有一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女儿,被人起了个‘一笔一笛倾书客’的雅号,正是臣下的二女儿,只不过……小女她……她前些日子在静月庵剃……剃度出家了,臣、臣惶恐,请娘娘恕罪。”
“静月庵出家?”皇后惊讶的一挑眉毛,“也就是说这个姑娘现如今已经不在洛家了?怎会如此凑巧。”
皇后的脸又浮上一层愁容,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揉了揉额角说,“看来这笛音今日本宫是欣赏不到了,那便如此吧,本宫也不扫大家的兴,洛大人你先平身吧。”
说完这话,她身后的小丫头突然笑着说,“娘娘,您怎么给忘了,静月庵的师太们今日也来了大宴,这会儿不正在门口候着么,要不奴婢帮您去问问?说不定里面就有您要找的人呢。”
一听这话皇后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下意识的看了老皇帝一眼,轻声怯怯的问道,“陛下以为如何?”
“既真有‘一笔一笛倾书客’的雅号,倒是不妨一见,只不过她可得真有这个本事才行。”
老皇帝啜了一口茶,慢悠悠的开口,皇后当即轻声一笑说了句“这是自然”,接着挥手让旁边的宫女出了大殿,在无人察觉的角度,她的眼睛微微的眯起,瞳孔里露出胜券在握的神色。
没一会儿宫女就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苍青色道袍的道姑。
她远远走来身形纤细玲珑,摇风摆柳,白净的一张脸上一双水光莹莹的眼睛顾盼生姿,头上戴了一顶同色的帽子遮住了额头上已经略施粉黛的疤痕,远远看去,清新脱俗的不可方物,一张嫣红的小嘴还噙着一抹纯净无邪的笑容,整个人犹如一抹清风般走进来,让见惯了一屋子浓妆艳抹的男人们,瞬间呼吸一窒,情不自禁的把目光黏在了她身上。
这时,她款款欠身行礼,垂着浓密的睫毛,轻言软语的说道,“了尘参加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温软轻容的一句话如同羽毛一样落地,却炸起一片惊雷,那双总是水雾般迷蒙的黑眼睛里面压抑着得意和兴奋的神采,扫视四周,看着这华丽巍峨的紫云殿,终于按耐不住勾起了嘴角,而她正是此时本应该在寺庙里青灯古佛安分守己的洛心慈!
当她跨入大殿的一刹那,皇后终于如愿以偿的笑了起来,骆心安的瞳孔骤然一缩,倏地眯起眼睛,这一刻她瞬间明白过来,原来这才是皇后今晚的真正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