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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门外的脚步声已经很近了,骆心安没再多说什么,冲后门使了个眼色,赵太医心领神会,行了个礼就不声不响的从后门退了下去。
这边赵太医的身影才刚消失在大殿之中,那边大门就已经打开了。
按照份位,骆心安这个先皇的“秀女”,本应该给这位新皇的贵人行礼,不过这女人来这里肯定没存什么好心思,骆心安也就没什么心思应付她,干脆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反正她现在受伤了,连聂毅都不能把她怎么样,她又何必委屈自己,在这里看别人的脸色。
正想着,寝殿里就跨进来一个女人,她穿了一身素色的衣服,淡蓝色轻纱,配上一头乌黑的长发,衬得她犹如出水芙蓉般清淡,尤其是她那张脸,在未施粉黛的情况下,仍然精致的像画里走出来的仙子,不管是灵动的桃花眼,还是挺翘的鼻子和嫣红的嘴唇,全都搭配的恰到好处,用鬼斧神工来形容她的惊艳之感也完全不为过。
骆心安本以为会见到一个雍容华贵,恃宠而骄的泼辣女子,谁想到走进来的人竟是与她想象的大相径庭。
这女人很美,美得让人看一眼都不舍得移开视线,哪怕骆心安像来对自己的容貌很有信心,在她面前都觉得有些自惭形愧。
这人嘛,总是喜欢长得好看的人,不论男女,求得就是一个赏心悦目,如今这么漂亮一个人登门造访,倒是让骆心安不好意思对她冷言冷语。
她从床上起身,装作刚看到她一般,惊讶的眨了眨眼,“这是……?”
旁边的宝珍是时候配合着开口,“小姐,这是蝶语轩的蝶贵人,今日特意来探望你。”
“原来是娘娘,都怪心安招呼不周,有失远迎,失礼了。”
说着骆心安作势就要起身行礼,却被这蝶贵人伸手拦住,笑意盈盈的说,“你身体不好,快些躺下,之前听说你受了伤,我就一直想来看看你,谁想到一直没抽出空,直到今儿个才有个空闲的时间,我没打扰你吧?”
她一开口就是这样的温言软语,甚至连第一次见面的生疏之感都没有,就已经跟骆心安好似熟稔许久,这倒是比气势汹汹的来找茬还难对付。
骆心安笑了笑,“娘娘这是说哪儿的话,你我之前未曾谋面,现在却让你纡尊降贵跑到我这地方,是我耽误娘娘你的时间才对。”
蝶闫温婉一笑,如水的眸子荡漾起一层春波,拍了拍骆心安的手说,“什么娘娘不娘娘的,以后都是自家姐妹,哪有什么尊卑之分,说起来你还比我长一岁,该是我叫你一声心安姐姐才是。”
这一句说的恰到好处,让人如沐吹风,听不出一丁点攻击的意图,但骆心安不知怎么就觉得那一声“心安姐姐”分外刺耳,这世上能叫得上她姐姐的人,一共就洛家那么几个女人,以至于这四个字听起来就不怎么吉利。
骆心安压下心里古怪的念头,目光一扫,淡淡的说,“娘娘快别说这玩笑话,您是陛下亲封的贵人,蒙受荣宠,我这种小喽啰,哪有本事跟您互称自家姐妹。”
这话说的很明白,你是聂毅的女人,与没有半点关系,咱俩不吃一池水,不是一家人,千万别跟我沾亲带故。
听了这话,蝶妍黑色的眼珠微微一闪,脸色不变的笑着说,“好好好,姐姐非要跟我分出个彼此,恐怕是觉得我的来意不善,所以故意要跟我拉开距离吧?”
说到这里她微微叹了口气,眼波流转,染上了些许无奈,“可是,就算我们不是自家姐妹,至少年岁上你长我一岁,我叫你一声姐姐也不为过吧?”
“其实我今儿个来,不过就是听了好多以前有关你的事情,不管当初剿灭红莲教,还是应对喀什国,可都是让人津津乐道的事情,我当初在民间就一直听你的故事,所以一听你也在宫中,这才迫不及待要过来看看,并没有其他意思,也没有针对或者拉拢你的意思,姐姐你别误会。”
她说话的时候有一种独特的柔软腔调,就像吴侬软语,清风过耳,不紧不慢柔声细语的跟你说着,好像不管你是生气还是欢喜,她都能这般从容,颇有几分他强由他强明月照松岗的意味,着实不是个简单角色。
骆心安不动神色的在心里挑了挑眉,这个蝶妍直接开门见山摆明了立场,倒显得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这一招以退为进可是比遮遮掩掩的兜圈子高明多了。
想及此处,她在心里露出一抹嗤笑,对这个女人却着实有了点兴趣,眨了眨眼意味深长的说:
“妹妹也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只是单纯觉得自己身份低微,不敢高攀而已,哪儿有你想的这么复杂,或者说……其实是妹妹心里有别的什么心思,所以才会觉得你我素昧谋面就已经结下了什么深仇大恨不成?”
这话让蝶妍的脸色瞬间一僵,虽然速度很快,但还是被骆心安一下子捕捉到了。
下一秒,她抬起帕子失笑着摇了摇脑袋,“之前早就听闻姐姐聪慧机敏,妙语连珠,仅凭一人就将喀什国一众使臣逼得无地自容,今儿我算是真的领教到了。”
“说来惭愧,我自小孤苦伶仃,无依无靠,若不是当年被好心的教书先生收养,恐怕今日我连字都不识一个,我没看过什么书,嘴巴也笨,说出来的话不清不楚的可能让姐姐误会了,但我绝非是这个意思,姐姐勿怪。”
提及身世,她脸上闪过一丝难堪,若是不是在此情此景遇上这个女人,骆心安都要怀疑是自己太过草木皆兵了,正因为她提到了自己的私事,反而让骆心安心里起了怀疑。
按照赵太医刚才所说,这女人从太子府一直跟着聂毅进皇宫,身世始终成迷,哪怕是他都没有查个水落石出,那么现在她突然在自己这个陌生人面前提到身世是什么意思?
要是依她所说,她是贫苦出身,又凭什么能住进太子府,甚至还被封为贵人?聂毅这种无利不起早的人,在自己没有正妃的情况下,随便给一个女人封号意味着什么他心里肯定很清楚,牵扯到立后问题,他怎么可能找一个无权无势,给不了他任何利益的女人?
这种关系如果不是利用,就只能是爱情,可他聂毅懂什么叫爱情吗?
骆心安在心里露出讽刺的笑容,越发觉得这个来历神秘的蝶妍很不简单。
正当她陷入沉思的时候,蝶妍却脚下不稳,差一点跌倒在地,旁边的侍女赶忙惊叫一声扶住她,“娘娘,您没事儿吧?”
这一声尖叫将骆心安的思绪拉了回来,就看蝶妍脸色发白的摆了摆手,笑着说,“不碍事,可能是这些天总是反胃吃不进东西的缘故,我稍微坐一会儿就好了。”
说着她抬起头,露出尴尬又羞赧的表情,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对骆心安说,“姐姐,我最近身子笨,站久了容易腿酸,你不介意我坐下咱们再聊吧?”
这话说完骆心安要是再不知道她什么意思简直成傻子了,她惊讶的一挑眉毛,目光往下一挪,果然看到了蝶妍已经微微隆起的腹部!
霎时间,她在心里露出哭笑不得的荒唐表情,这一刻才终于明白这女人登门造访的原因,敢情人家是跑到她跟前来秀孩子的啊。
想及此处,她摆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既惊又喜道,“哎呀是我疏忽了!竟然才发现妹子已经是有身子的人了,妹妹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你看看我都没点准备,都怪我眼拙啊,妹妹快快请坐,宝珠宝珍快去拿两个软垫给娘娘铺上,这椅子凉,别让娘娘受了寒气。”
宝珠和宝珍连声应下,骆心安装作要跪地请安似的刚要下床,接着“嘶”的倒吸了一口凉气,拭了拭头上的冷汗低声赔罪道,“本想亲自给妹妹张罗,可我这伤实在是不争气,妹妹别见外,把这里当自己家便是,随便坐。”
她这一出完全是演给蝶妍看的,在方才知道她有身孕的一刹那,她心里本就警惕的心弦霎时间绷到了极致,以她现在这种身体状况,最怕见两种人,一种是御医,另一种就是蝶妍这种有了身孕的女人。
她这肚子如今虽然只是微微隆起,用衣服遮一遮或许能瞒过其他人,但只要怀过孕的人,在这么近的距离跟她说话,绝对会发现倪端。
这个险她绝对不能冒,所以她只能找个借口躺在床上,用被子来遮住这女人锐利的视线。
蝶妍听完她的话,顺势坐在了床边的椅子上,擦了擦头上的汗水,露出一抹赧然,“姐姐快小点声吧,这种事怎么好搞得人尽皆知,今天是我来给你探病,结果却给你添了麻烦,已经够不好意思的了,姐姐就快别打趣我了。”
你不想搞得人尽皆知,怎么还跑到我这里来装虚弱昏倒?
骆心安在心里冷笑一声,脸上却一丁点不显露,笑着说,“孕育皇嗣可是天大的好事,有什么好隐瞒的,肯定是妹妹太低调,我竟然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一听这话,蝶妍惊讶的抬起头,“陛下不是天天都来探望姐姐么,我以为……”
说到这里她像是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连忙抬起手帕捂住了嘴巴。
骆心安笑了笑,“你以为什么?你以为聂……陛下早就将这件事告诉我了?”
蝶妍的脸一时间红的更明显了,犹豫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骆心安一挑眉,笑了笑没有在说话,心里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种事聂毅要是会主动告诉她才是真的日了狗了,恐怕在她屈服之前,他心里巴不得她这辈子都不知道这件事吧?
“我以为陛下与姐姐既然是旧识,肯定是无话不谈的,毕竟……我学识浅薄,朝廷上的事情也不懂,给不了陛下什么建议,每晚陛下忙完政事还特意宿在我宫中陪我和孩子,都让我心里很愧疚,恨不得有姐姐这样的人可以陪陛下说说话,可谁知……”
后面的话她没说出来,骆心安已经猜到了她的意思,不过就是想告诉她,皇上对你也不过如此,纵然你现在受了伤被聂毅“金屋藏娇”养在这宫中,但你到底不过就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先帝宫眷,没封为没品级,甚至跟皇上纠缠不清,还得背上一个“父子通吃”的污名。
就算皇上现在对你另眼相看,偶尔来这里探望一番,那又如何?我有孩子,有封号,有地位,甚至还有完全碾压你的夜夜恩宠,你拿什么跟我比?
想及此处,骆心安抬起头对上蝶妍那张完美无缺的脸,心里忍不住啧啧两声,虽然她早就知道今天这位蝶贵人突然早饭,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事,但真正与她交锋,见识了这种看似单纯无害,实则句句带刀的白莲花做法,她还是忍不住叹为观止,这种碧池做法还真是好久不见,莫名的熟悉,让她不知怎么就想到了曾经那个“好妹妹”洛心慈。
但不管这位蝶贵人今天是来示威也好,显摆也罢,跟她骆心安有一毛钱关系吗?他聂毅有几个妃子几个孩子,都跟她没有半点关系,她怎么就莫名其妙的又被人给当成了活靶子!?
一想到自己竟然被聂毅的女人当成了假想敌,她五脏六腑都控制不住涌上恶心的感觉,除了“日了狗”这三个字以外,她已经找不出其他形容词可以描述她此刻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