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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处都是焦炭,一阵大风袭来,甚至不知道有多少人的尸骸化作了粉末被吹走,当微臣找到靖王的时候,他的身体都已经……”后面的话他说不下去了,抹了把脸再开口的时候声音都哽咽了。
“到处都是焦炭,一阵大风袭来,甚至不知道有多少人的尸骸化作了粉末被吹走,当微臣找到靖王的时候,他的身体都已经……”后面的话他说不下去了,抹了把脸再开口的时候声音都哽咽了。
“他就维持着一个拉弓的姿势,甚至在死前的最后一刻都没有放开那把白翎箭,因为王爷身上穿的铠甲与旁人不同,虽然经过大火灼烧,但仍然能辨认出一二,所以微臣当时几乎确信了一半,可令人不解的是王爷到死为止,除了那只握弓的手,另一只手却死死的塞在铠甲之中最靠近心脏的位置。”
“那姿势微臣看的奇怪,就命人将铠甲解开,这才看到他手上的这一枚戒指,因为之前很多次都看到王爷盯着这枚戒指发呆,所以就记住了它的样子,所以在发现它的一瞬间,微臣立刻认出这具尸体就是我们一直在找的靖王殿下放,否则恐怕没有第二个人会在死前最后一刻,用最后的生命将这枚戒指保护起来。”
听到这里,骆心安已经再也听不下去,攥着戒指慢慢下滑蜷缩在一起,紧紧抱着肩膀无声的痛哭起来。
陈将军的头埋得更低,声音嘶哑道,“除了这枚戒指,其实还有靖王一些别的遗物,铠甲、白翎箭、地图……这些东西微臣都已经悉数找到,但因为急着回京向陛下述职,所以就提前带着这枚戒指赶了回来,剩下的东西全都在后续大军那里,想必这几日就会抵达京城,小主若是想要,微臣可以……”
“行了,不必说了。”
他没有说完,聂毅就打断了他的话,陈将军赶忙噤声跪在地上不敢再多说一句。
“心安,朕早就说过有些事情并不是知道的越多越好,你又何必这么较真。”
聂毅的劝慰,骆心安一句都没有挺进去,此时此刻她已经彻底陷入了崩溃的边缘。
她以为自己哪怕不是铜墙铁壁,也长了一颗比别人都坚硬的心,她以为经历了两世,遭受了那么多背叛早就忘记了眼泪的滋味,甚至她还以为自己与聂暻经历了这么多,总该等到否极泰来的那一天了……
可到头来,她才发现老天爷又给她开了一个弥天玩笑,上一世她差一点就要步入结婚的殿堂,却要面临未婚夫和亲妹妹的联手背叛,这一世,眼看着幸福马上触手可得,又为什么要把她最爱的人硬生生的夺走……
难道她就没有拥有幸福的权利了吗?
她要的只是寻得一心人,平安喜乐的过一辈子罢了,为什么连这样都变成了奢侈……
“心安,跟我走吧,离开皇宫离开京城,去一个谁也找不到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好不好?”
“心安,我以前从来不知道喜欢的感觉,可你是我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喜欢的人,我想跟你一辈子在一起,所以哪怕我身患重病,也想好好活下去。”
“心安,你说我儿子应该叫什么好?我早就提前写了好多,你过来挑一个喜欢的。”
……
聂暻说过的话一句一句的在耳边轰然而过,他的喜怒,他的悲伤,还有那一张总是故作冷淡却很容易害羞的脸……交织在一起,最后化作那年青云观中初次相遇时的惊鸿一面。
骆心安甚至都回想不起与聂暻分开时,他跟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而他却这样没有任何征兆的永远都回不来了……
被背叛她哭过,被伤害她也哭过,可此时此刻她却哭不出来,眼睛疼的发颤,却一滴眼泪也没有,只能蜷缩在一起不停地打着哆。
锥心之痛不过如此,原来这世上最大的悲痛是哭都哭不出来……
此时此刻,她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目光涣散的缓缓站起来,完全不顾周围聂毅和陈将军的阻拦,步履蹒跚,摇摇晃晃的走出大门,像一缕孤魂野鬼似的,天大地大,一时竟然不知自己究竟还能去哪里,聂暻若是死了,她一直以来的坚持又到底是为了什么……
“心安,心安!”
聂毅在后面急声呼唤,而骆心安就像压根没听到一样连头都没回,他转过头与陈将军对视了一眼。
陈将军躬身行礼,露出毕恭毕敬的神情,聂毅露出一抹别有深意的夸赞笑容,眼睛一眯低声道,“今晚做的不错,过后朕会记你一功。”
“谢陛下恩典。”
“不过你可记好封住自己的嘴,若是将聂暻真正的死因往外泄露半个字,会有什么下场你自己心里清楚。”
说完这话,聂毅危险的一眯眼睛,冲着骆心安的背影疾步追了上去。
而骆心安跑出去没几步,天空就突然下起了大雨,闷雷轰隆隆的响过,没一会儿就暴雨倾盆,豆大的雨滴倾泻下来,将整个宫城瞬间笼罩在阴云之中。
骆心安本就穿的单薄,漫无目的的走在大雨之中,冻得嘴唇都白了,却没有一丁点避雨的意思,大雨将她的衣服彻底浇透,她的脑袋嗡嗡作响,眼前一阵阵晕眩,一个不稳绊了一下,手中的戒指滚落在地,很快就被倾盆而下的雨水淹没,没了踪迹。
“……戒指……我的戒指……”
她呆愣了好一会儿才突然意识到手心空了,马上像疯了似的到处找,可这样的天气又是这样不起眼的物件,根本就不知道滚落到了哪里,终于她在一簇草丛间发现了些许亮光,甚至不顾自己的身子,直接趴在地上用手去扒,可刚才却只是她一时烟花,草丛里哪里有她的戒指。
她趴在大雨之中,终于克制不住放声大哭起来,她从来不容许自己哭,哪怕跌倒无数次都会想尽一切办法重新站起来,可这一次她真的累了,再也没有力气故作坚强的爬起来安慰自己无坚不摧。
如果可能就这样死在雨里也不错,重生了这一世本来就是偷来的,如果没了聂暻,她宁愿尘归尘土归土。
这样真好……再好不过了……她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慢慢的笑了起来。
“心安!”
聂毅追上来时就看到这样一幕,当即跑上前将骆心安抱在怀里,此时见骆心安迟迟未归的宝珠和宝珍也出来寻人,正好看到这一幕,吓得魂飞魄散,哭着扑上来,“小姐!小姐您怎么了,您别吓奴婢啊!”
骆心安很想挣开聂毅这个刽子手的胳膊,也很想挤出一缕笑容安慰两个丫头自己没事,可她真的太累了,心也死了,眼睛像是灌了十几吨铅,怎么都挣开,最后嘴唇动了动,没能发出一个音就彻底陷入了黑暗之中……
“小姐!”
宝珠宝珍发出惊恐的尖叫,聂毅的脸瞬间就青了,怒吼道,“太医!赵太医呢!快去宣太医!都他妈愣着干什么!”
***
敛华宫里人进人出,此时已经忙成了一团。
骆心安在后宫中的身份实在是太特殊,既不是皇亲国戚又不是宫女妃子,若不是被聂毅强留在宫中,此刻压根不应该住在这宫墙之内,所以这样尴尬又敏感的处境,让她毫无意外成了后宫的众矢之的,被所有妃嫔侍卫眼中钉肉中刺。
而聂毅也深谙这个道理,所以即便太医院名医泰斗如云,他也不敢随意叫其他御医来看病,只是让他们所有人全都站在敛华宫外候着,留赵太医这一个心腹在寝宫之内诊治。
收回最后一根银针,赵太医的脸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他看了一眼骆心安白纸一样苍白的脸,一直沉默着没有开口。
旁边的聂毅沉声问道,“赵大夫,心安这究竟是怎么了,要不要紧?”
“回禀陛下……老臣……”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长叹一口气摇了摇头,“老臣无能,小主这病恐怕……不妙啊。”
一听最后这几个字,聂毅倏地攥紧了拳头,旁边的宝珠和宝珍更是惊恐的白了脸色。
“赵大夫这是何意?朕让你不惜一切代价全力救治,可不是让你在这里唉声叹气危言耸听的!”
赵太医一听这话赶紧撩起袍子跪在了地上,重重的磕了一记响头道,“请陛下恕罪,老臣并非有意推脱或者故意延误小主的病情,实在是小主这一次病的太过凶险,即使老臣行医多年,也罕有碰上这样棘手的情况,真的没法给陛下许诺十成十的把握啊。”
聂毅揉了揉额角,蹙着眉头问道,“她只是淋了一场雨,最多就是受了风寒,怎么会……突然病成这样连你就救不了?”
“陛下有所不知,这受风寒其实只是这一场大病的因子,所谓寒乃百病之源,就算是普通人一旦风邪入体,都可能引发各种各样的疾病,更何况小主如今的身子又怎么能跟普通人比?”
赵太医长叹一口气,“小主的肩膀上本来就有伤,寒气风邪才是大忌,若是好生卧床休养,本可以药到病除,可伤口还没养好的时候,就被太后娘娘罚去跪了祠堂,此时寒气已经入体,之后又连续受到太多刺激,心绪不平,肝气不舒,接着今日又不巧淋了一场大雨,在心神俱疲,五脏皆衰的情况下,被寒气这么一激,旧伤新病也就一股脑全都爆发了出来。”
更何况她的肚子里还有一个六个月大的孩子,又日日吃那么多对身体损耗极大的闭红来掩盖肚子,还得承受亡夫之痛和你们这帮豺狼虎豹的攻击,她现在还没咽气都算是命大!
赵太医藏在袖子下面的拳头紧紧的攥着,若不是碍于身份,他此刻简直快压制不住心里马上就要喷薄而出的怒火和憎恨!
而聂毅此时全部心思都在骆心安身上,并没有察觉到他的不对,紧紧皱着眉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几乎已经瘦成一把骨头的骆心安,她的皮肤苍白的几乎透明,若不是胸口还有些许的起伏,他都害怕她一秒就会变成一缕青烟被窗外的狂风暴雨所卷走。
沉默许久之后他才沉声开口,“那眼下这情形可有医治之法?”
赵太医用一次跪地重重的磕了一个头,“办法肯定是有的,老臣也自当竭尽全力,但正如刚才所说,小主这病太过棘手,绝非短日就能见到成效,而且即便老臣用银针护住小主的心脉,也很难保证寒气会不会深入五脏六腑,一旦到了这种程度恐怕是大罗神仙在世也无力回天,请陛下做好心理准备。”
“砰!”
一声巨响,聂毅将桌上的一整套茶具都扫落在地,倏地一下站起来指着赵太医的鼻子厉声道,“朕不想听这些!朕不管你用什么方法,究竟有几成把握,都得保住她这一条命,即便她现在就立刻咽气,你也得把人从鬼门关里给朕抢回来!否则朕就让你给她陪葬!”
“这……”赵太医头上的冷汗滑了下来。
聂毅冷眸一扫,阴测测道,“怎么,赵太医还有异议?”
赵太医艰难的咽了咽口水,最终深深地叩了一个头,“老臣遵旨,定当竭尽毕生所学留住小主这一条命。”
聂毅冷哼一声,目光扫过大殿之中的所有人沉声道,“还有你们,都给朕好生伺候着,若安妃能醒过来,你们所有人朕都重重有赏,否则稍有差池,朕一定先摘了你们的脑袋!”
所有人狠狠地打了个哆嗦,纷纷跪在地上连声称是,聂毅说会目光坐在床边,伸手攥住了骆心安的手心,而即便时陷入昏迷之中,骆心安也从始至终没有给过他一个正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