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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陵侯府
四月末的天气 ,轻烟晓月,淡白色的就那么一弯挂在梢头,月色中北苑景致朦胧。景渊黑发未束金冠,只用银线络在脑后,身着白色云锦常服,坐在花梨木官椅上,一双桃花眼眯了眯,神态慵懒随意之极。
身旁的小几上,零零 散散地放着一些玉钗手环之类的金珠宝饰。
侍卫早被屏 退,守在院子远远的阴暗角落。
阿一已经忘了自己跪了多久,双脚已经麻得没有半点知觉。她和阿逵是清晨刚下了船准备在伏澜江边换一条船直奔永昌时被气势汹汹的凌铮带着黑衣府卫抓到的,回到府中已经是掌灯时候。她还没分辩半句阿逵就被带到水牢去了,凌铮把她拖到北苑扔下在景渊面前跪着。
四下无人,除了那斜靠在椅子上悠闲自在地转动着手上玉扳指打发时间的景渊。
她以为他会骂她,或是命人杖责,或是亲自动手,又或者送她一杯鸩酒。
谁知道他就这样静默地坐着,让她跪着,一直到了月上中天。就在她闭上眼睛以为膝盖快要碎裂的时候,一块硬硬凉凉的物什被扔到她身上,她捡起一看,是景渊当初在宝留斋买给她辟邪的那块玉。
昨夜想着一到了永昌就要和阿逵告别,欠了他的船资没法还心里过意不去,所以趁他不注意偷偷地往他的褡裢里塞了这玉佩当作还了盘川。
没想到却成了通奸的证物。
“是我自己想要离开侯府的,与阿逵无关,你不要迁怒他人。”她把玉攥紧在手中。
一开口,就是为那人脱罪求情,她怎么不问问他有多生气有多恼怒?!景渊怒极反笑,笑容冷飕飕的直让人发寒。他终于抬眼看着阿一道:
“你有很多选择,因为死法有很多种,车裂、坑埋、贴加官,还是喝鸩酒?不过他就没得选了,本侯打算把他的手脚剁去做成人彘……人彘你听说过吗?把四肢剁掉,割去鼻子,挖出眼睛,用铜注入耳朵,用暗药灌进喉咙再割去舌头,然后扔到猪栏里……”
阿一脸色大变,黑白分明的眸子噙着泪水,大声说道:
“我说了和他没关系!他只是见我孤身一人怕我独自上路遇到坏人,才送我回广陵……我私逃出府是我不对,更不应该让他送我走,我错了,你怎么惩治我都可以,但是阿逵他是无辜的……”
“我向来不介意滥杀无辜。”阿逵?叫的这般亲近,怎么会是无辜?!他嘴角的冷笑蔓延得更深。
被这话一挫,阿一怔怔地望着他,泪水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想起去年三月十八姬的遭遇,她无端地打了个寒噤。
“我错了,”她跪着向前移动了两步的距离来到景渊身前,碎石把她的膝盖硌得血都冒了出来,她忍住痛往地上用力地磕头,一边说:
“侯爷,原谅十八姬少不更事不懂天高地厚,原谅十八姬枉费了侯爷的眷顾……”
额头撞到石子尖起的棱角,额角有热乎乎的液体滴了下来,景渊恼怒地俯身捏起她的下巴,道:
“你这是在干什么?苦肉计?本侯问你,你到底错在哪里了?!”
“阿一错在不声不响就逃了,扰了侯爷与十五姬的情致,还害得侯爷落下个不好的名声;也不该碰巧遇上阿逵让送我回广陵,男女有别瓜田李下,没有避嫌自然是不对的……可是阿一与阿逵并无做过苟且之事,这一点,侯爷大可以让府中的老妈子来验身……”
她越说,景渊的脸色就越难看,最后变成风暴来临前的漫天阴霾。
验身?验个狗屁!这不就等于往自己脸上扇巴掌广而告之全天下兰陵侯独宠十八姬只是烟幕流言?
“侯爷有亲人,阿一也有,师父她腿脚不好,偏生阿云多病,师父化缘上山下山隔一段时间腿疾就要犯;虽然她常常骂我,可是该对我好的时候一刻都没落下没迟缓过……我留在侯府本就不情愿,可是我什么戒都犯了,也没想过能重回佛门,我只是想回去见见师父和阿云,这样都不行么?!”阿一哽咽着,眼泪汹涌而流。
“不行!”景渊斩钉截铁地说道,“有本侯一日在,你休想回去!”
阿一止住哭泣声,凝视着景渊如玉般温润然而冷漠异常的脸庞,颤着声音问:
“为什么?”
景渊转过身去负手背对着她,“本侯做事全凭个人喜好,哪里来那么多为什么?”
“那你平素对我的好对我的亲近,也只是因着一时的情绪?”
景渊转过身来迎上她的视线,桃花眼中犹如千尺寒潭幽深难测,“你说呢?”
阿一,你会相信他是真心喜欢你么?别忘了,府中姬妾如云,他刚刚才从十五姬的温柔乡中被她惊醒过来。
阿一咬咬唇,绝望地闭上眼睛,轻声说:
“你杀了我吧,否则,我还是会想尽办法逃……”
衣领忽然被人用力地抓起,勒得她几乎透不过气起来,她睁开眼睛便见到面前景渊暴怒的脸,怒气随着发丝在夜风中张扬,他的怒气一点一点地升腾最后聚敛成燎原大火,盯着她咬牙切齿地说道:
“不管我对你有多好你都不会相信,不管我如何留你你的心都已经飞出了高墙之外是吧?好,你很好!学会以死相胁了是吗?你以为你这条贱命算什么?我景渊不稀罕,你想死,我没理由不成全你!一年了,就是养只猫养条狗也不会不告而别,你说得对,心不在,留你何用?——凌铮!”
凌铮从暗处应声而出,景渊揪着她衣领的手一推一松,她整个人脱力般瘫软在地,“把她关到水牢里,让老鼠把她啃得骨头都没得剩!”
凌铮把阿一带走时天已经大亮,景勉把阿惟带回府中,景渊却已经失了审问阿惟的兴致,倒是阿惟自己竹筒倒豆子似的把她们从何时谋划到了那日又出了何种意外一一告知。景渊坐在花梨木官椅上,一手支额,疲累之甚,另一手轻轻一挥,吩咐道:
“把她也关到水牢去。”
阿惟没有求饶也没有反抗,转身便跟着凌铮走。
景渊微微皱眉,道:“你不怕本侯就这样把你暗无天日地关一辈子?”
“阿一受的苦源头都在我这里,侯爷要关她一辈子,我不陪她,她一个人太孤单……反正,我现在也无什么去处……”
“你到底是她的什么人?”
阿惟笑了笑,笑容有些飘忽,“本是萍水相逢,现在,我们是朋友。那日我犯了个大错,不知道她还会不会原谅我。”
朋友?怕她一个人太孤单?
怎么就从来没有一个人会这样替自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