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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后,我在学校门口等大哥出来,只是大哥没等到,却等来了一个和大哥差不多高的男生。
那个男生剃着光头,脑袋光秃秃的,在太阳的照射下,还会反光。
他朝我走过来,上下打量着我,“你就是戌禾的弟弟?”
他叫大哥,戌禾,那他和大哥的关系应该不错。
我点了点头,“你好,我叫言瑾禾。”
“瑾禾啊……这名字不错。”他拍了怕我的肩膀,咧着嘴露出八颗洁白的牙齿,“既然你是戌禾的弟弟,那你也是我的弟弟,以后我会罩着你的。”
“二秃,你拍我弟弟的肩膀做什么!”大哥不知道从哪里跑了出来,拿开那个男生的手,问我:“阿瑾,二秃有没有拍疼你,老实跟大哥说,大哥替你揍他。”
那个男生不满的嚷嚷起来,“喂,大男人哪有这么弱。”
“什么大男人,我弟弟才六岁。”
于是两个只比我高一点的男生在我面前争辩起男人不男人的问题。
但其实,他们两个也只比我年长一岁而已。
往后的日子里,不管他们是课间在小学里横行霸道,还是逃课去商店买零食,又或是钻狗洞出去玩耍,去外面人家的稻田里抓青蛙摸鱼,都必定会喊上我。
那段时间,我们三个成为了老师眼中的问题学生。
但因为我和大哥有背景,老师们都不敢为难我们,于是经常被抓来开刀的就是二秃,可每次都有大哥护着,老师们也拿不了二秃怎么办,顶多训一两个小时就放人了。
有时老师怒极了,也还是会打电话请我和大哥的家长过来的。
往往这个时候,来的便是我的父亲。
老爷子爱面子,奶奶身体不好,母亲要照顾奶奶,所以来的人只能是父亲。
老师向父亲告了我们的状,父亲态度很好的表示回家会教育我们,老师见状,就不敢再说什么了,说要对我们两个的处分,也不了了之。
父亲将我和大哥领回家,一路上,半个字都没有说,更不用说教育我们。
每次都是这样,我和大哥没有尝到苦头,仍旧再接再厉的胡闹。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我念五年级,大哥和二秃念六年级。
在班里我的个儿算高,老师将我安排到最后一排的座位,也为我逃课行了便利。
早上第二节课,大哥和二秃照常偷跑到我课室后面,朝我砸了个纸团子过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砸纸团子成为了他们喊我出去的暗号。
我小心翼翼的看了眼讲台上讲课的老师,慢慢的低下身子,蹲了下来。
趁着老师不备,一口气从课室后门跑了出去。
学校的小商店,我们是常客,老板看到我们,习惯性的问一句:“又逃课出来买零食了啊。”
二秃无辜的说:“课间时候人太多,挤不进来,只好上课的时候来了。”
老板哭笑不得。
我们三个,一人一瓶可乐,一包干脆面,一包辣条,混过了这节课。
下课铃声响起,我们正要往教学楼走,校门口的方向突然走进来一对夫妇,手里还牵着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她穿着粉嫩嫩的公主裙,看起来比妹妹的那些芭比娃娃还要精致漂亮。
大哥见我站着不动,顺着我的视线看过去,了然的点了点头,“那个小姑娘我知道,是宁家的小公主,他们家跟我们家不一样,他们家就她一个女娃娃,大人们疼得紧,阿瑾你可不要去欺负人家,不然人家家长找上门来告状,爷爷会揍你的。”
顿了顿,大哥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脑袋,“上回我揪了一下她的辫子,把她弄哭了,回头她爸妈就找上门来了,爷爷二话不说把我揍了一顿。你以后见着她,最好绕着走。”
老爷子连大哥都揍,更不用说我了。
我害怕的打了个哆嗦,暗暗的记在心里,以后绝对不能招惹这个小姑娘,见着她我还得绕着走。
进教室前,我又问了大哥,“大哥,那个小姑娘叫什么名字。”
“叫……”大哥歪头想了想,“双……噢对了,叫宁无双。”
“宁无双?”好奇怪的名字。
“对啊,听说好像是因为她妈妈生了两对双胞胎男孩,到了第三胎只有她一个女娃,于是就给她起名叫无双,是不是很逗。”
宁无双。
我记住了。
原本我记着她是打算饶开她走,却没有想到,这一记,就记了一辈子。这是后话。
那天放学后,大哥就被喊去了教师办公室,我和二秃就在小商店等他出来。
其他同学差不多都回家了,学校里没什么人,小商店也空荡荡的,我和二秃趴在桌子上玩跳跳棋,正玩得专注,突然有几道阴影落下。
“这两个,不是经常和三班那个太子爷在一起的小跟班吗。”
学校里,很多人都喊大哥太子爷。
因为在众人眼中,大哥就是言家的小太子。
二秃抬起头,看见来人时,那表情就跟见了鬼似的。
“阿瑾,快跑!”
我听二秃吼完,手腕一紧,就被二秃拉着跑了起来。
我回头一看,追上来的那几个男生全都是六年级的学生,大哥不在,我们两个肯定打不过他们的。
到底是不常运动的人,跑着跑着我就没力气了。
这时候后面那些人里有人大喊一声:“先抓住那个小的。”
他话音刚落下,我就被两个男生抓住了。
跑着前面的二秃回过头,看见我被按在地上,顿时怒红了眼,冲了回来,“敢打老子弟弟,老子揍死你们丫的。”
一群学生就这么打了起来。
准确来说,是我和二秃被围殴了。
二秃将我护在身下,任由些人拳打脚踢,就是不挪开半步,愣是将我护得死死的。
他的头上全是汗水,有几滴滴落在我的嘴角边,我舔了舔。
酸的,还有点涩。
我怔怔的看着他,心想,其实他如果不管我,他是可以跑得掉的。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跑回来,还要护着我挨打。
见我看着他,二秃冲我笑了笑,“你大哥……他不在……我不能让……让他们欺负你。”
大哥说,二秃是单亲家庭的孩子,他没有母亲,他母亲嫌他父亲穷,在他还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二秃这样的人,比同龄的人都要坚强,万一哪天大哥不在我身边,有二秃在,也没人能欺负得了我。
现在,我相信了大哥的这番话。
等大哥赶来的时候,二秃已经被那些人用石头砸破脑袋了,鲜红的血顺着光秃秃的脑袋流下,几乎染红了他的半张脸。
那些人似乎很怕大哥,见到他过来,一溜烟全跑了。
跟在大哥身后追上来的老师见状,立即将二秃带去医务室。
医生给他简单的处理了伤口,老师则走到一边给二秃的父亲打了个电话。
我看着二秃脑袋上的绷带,扯了扯大哥的衣角,小声的问:“大哥,二秃这样,不用上医院吗。”
以往我们有些磕磕碰碰见血的话,家里人一定会带我们去医院的,现在二秃流了这么多血,竟然不用去医院。
大哥却难过的说,“对于二秃来说,能做简单处理就已经很不错了,因为二秃的父亲,是不会带他上医院的。上医院要花很多钱,二秃他们家没那个闲钱。”
最后,医务室的医药费,还是大哥掏钱替二秃垫付了。
二秃的父亲很快就过来了,什么都不问,率先劈头盖脸骂了二秃一顿。
那个场景,像极了当年母亲不分青红皂白打我骂我的时候。
原来,二秃的父亲也是不喜欢他的。
他们临走前,大哥怕二秃的父亲会为难二秃,从口袋里摸出许多钱塞给二秃,告诉他:“二秃,你爸要是揍你,你就那这些钱往他脸上砸。”
我也从口袋里摸出奶奶偷偷塞给我零花钱,一起递给了二秃,重重的点了点头,“没错,砸死他。”
二秃笑嘻嘻的将钱还给我和大哥,“我爸脸皮厚,用石头都砸不出印子,更何况是钱。而且既然是兄弟,我就更加不能要你们的钱了,免得人家说我跟你们交朋友就是为了贪你们便宜。还有戌禾刚才你帮我垫付的医药费,以后我会还给你的。”
大哥笑骂他,“都说是兄弟了,计较这么清楚做什么,你再多说一句,当心我揍你。”
二秃立马闭了嘴。
二秃的父亲在前面催促,二秃没有再说什么,冲我们摆了摆手,朝他父亲跑了过去。
回家的路上,大哥闷闷不乐的说,“二秃明天开始不会来学校了。他父亲之前说过,他要是再整出什么幺蛾子来,就让他辍学。”
第二天,二秃果然没有来过学校。
放学后,大哥让我先回去,独自一人去找二秃。
晚上回来的时候,大哥说,二秃不会再回学校了,他跟他父亲一起在工地工作。
没有二秃在的日子,我和大哥也没有从前那么疯了,逐渐开始规矩起来。
偶尔放学的时候,大哥会带我去工地看看二秃,有时候二秃得了假,大哥就会带我逃课,跟二秃一起出去玩,去吃烧烤去KTV嚎去游戏厅打机,但二秃从来不让大哥出钱。
二秃说,他现在是社会人士了,挣得了钱,应该是他请他们才对。
我以为我们三个会一直这样下去,直到我初二那年。
那天午后,天空灰蒙蒙的,下着毛毛细雨。
大哥通红着眼睛来我的课室找我,哭着说:“阿瑾,二秃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