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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解了这些,张恭彦接下来便开始一边翻页,一边借阵图讲解西班牙方阵的使用方法,以及应对各种情况时的变阵。这些都是自玉山一战以来参谋司专门研究过的,虽是简略,但很快就让与会的众将意识到了这一阵法对上明军时的优势在哪里。
“由于我军装备的鲁密铳在威力和射程上都要明显优于鞑子的鸟铳,他们两战皆是被迫以肉搏兵种发起进攻,而非利用火器对我军前进时的战阵进行持续性射击,所以我们看到的就只有肉搏战。”
“根据参谋司推演,以及降卒的演示,其阵法比之我军使用的阵法更好的发挥了火器的效用……”
江浙明军,一直以来,骑兵的数量和质量在面对清军时都处于劣势。对此,一方面是调整骑兵战法,一方面则是尽可能的利用地形和工事,而最后一方面便是将防备骑兵的压力摊到了火器队的身上,借火器队在肉搏步兵的掩护下的持续射击来降低清军骑兵的威胁,为正面的肉搏步兵击溃对手争取时间。
现如今,随着缴获的增多,骑兵也即将形成规模,步兵列阵又显露出了问题,调整也就成了必然。
“自即日起,训练司要开始针对长枪林下的老鼠战对火器队进行训练,武器暂时配备腰刀。”
“那鸳鸯阵配属的火器队需要对此进行训练吗?”
肉搏阶段,长枪阵面对西班牙方阵会在老鼠战中吃亏,但鸳鸯阵在面对西班牙方阵时,却是长兵对攻中吃亏,那些在长枪林下杀来的火铳手基本上就是来送死的,并不存在这个问题。
“需要训练,防患于未然。”
陈文接过了问题,为此定下了调子,军训司的负责军官自然也不会与张恭彦争论。而张恭彦则继续针对其他的一些训练任务作出讲解。
关于西班牙方阵以及一系列训练任务的解说完毕,张恭彦对陈文和与会军官行了一个平胸礼,就回到了他自己的座位之上,而陈文则开始对军队调整编制的说明。
“我江浙王师之战兵营,乃是步骑炮工多兵种混编营头。每营计有四个步兵局,其中两个是长枪阵编制,两个是鸳鸯阵编制。每局配属虎蹲炮四门,佛郎机炮一门。营直属炮队佛郎机炮四门,铜熕四门。营直属骑兵队两个中队,两百骑。营直属工兵队五十人。加上镇抚兵、参谋、旗鼓手、军医、救护兵、伙夫、马夫等配置,全营共计两千三百七十七人。”
这个编制是经过了几轮小规模的扩编后的结果,主体的步兵不变,依旧是四个局的编制,始终在扩大编制的则是骑兵、工兵和炮兵以及其他营附属人员。
与会的众将对这些事情自是了然于胸,而陈文在说过了这一切后,也立刻公布了扩编的结果。
“各战兵营调整编制如下,自即日起,每营四个步兵局不变,长枪阵编制扩大为三个,鸳鸯阵缩减为一个。局属炮队增加佛郎机炮一门,营直属炮队增加四门佛郎机炮和四门铜熕。营属骑兵由两个中队扩大为四个中队,四百骑。营直属工兵队扩大到一百人。营直属掷弹兵大队一百人。其他营属附属人员增减将会按照永历八年九月扩编令这一文件执行,扩编后,全营共计两千九百零五人。”
原本的每营两千三百余人,就已经接近于奇兵营的标准了,现在的两千九百余人,更是快要恢复到了正兵营的编制。而这,还没有结束。
“由于大规模野战指挥的需要,从即日起,营以上设师一级的编制。《说字》中提及:师,两千五百人为师。这是周朝的军制,我军每师下设三个战兵营,一个骑兵营。直属的两个步兵局,鸳鸯阵编制。直属炮兵队配属四门臼炮,四门红夷炮。直属骑兵队两百人。直属工兵队一百人。全师编制一万一千余人。”
人一上万,无边无沿,这个编制之巨大,镇住了在场的所有人,也使得他们无不因此而感到振奋。
四年前,在大兰山上,当时的那支只有几百人的南塘营发展到了今天,也是拥有数万铁甲的大军了。在此之前,以营为单位,还有些感觉不到,可是随着这一新编制的成立,整体上的气势就截然不同了。
这只是一种感觉,虽说并非是增加了一层新的编制就能多出多少士卒,但听上去有多少个营和有多少师,哪怕最后算出来的数字是一样的,但是在感觉上也是截然不同的。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原本陈文只有浙东八府的时候,面向的只有两个大的方向——杭州和广信府,这之间的距离足够他快速抽调大军进行驰援。可是现在,东南四省已经有一半在他的手中了,随着对手的增加,需要面对的作战方向也随之增多,不得不扩大指挥编制来应对接下来的局面。
“具体的人员职务会在接下来的一两个月里公布,我军现在只有十三个战兵营,一个骑乘步兵营和一个骑兵营,想要组编成全新的编制,任重而道远。”
对于哪个营的指挥能够先人一步得到晋升,军中的高层基本上心里面都是有数的,算来算去,也就这么几个人选而已。
“除此之外,各府县的驻军也需要进一步调整,各县按照各地的情况分派部队,各府也不再仅限于府城及附郭县的防御,要扩大编制,作为机动兵力。这样一来,我军的战兵营就可以彻底变成各战略方向的机动兵力,而非受限于各地的协防任务。”
………………
扩编乃是如今江浙明军的第一要务,不光是陆军,水师同样如此。最初的浙江内河水师,这几年始终处于守势,更是一度被人戏称为水营的培训基地。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这几年陈文对北线都基本上是处于守势,钱塘江天险是他暂时无法逾越的。不是杀不过去,而是杀过去之后需要面临的局面以他这几年的兵力而言都是很难应对的。
这样一来,内河水师处于守势,分出了一部分人员参与组建了浙江沿海巡航水师,而现在,随着江西的光复,鄱阳湖水师的建立也势在必行。
鄱阳湖水师的基地暂时会设在饶州,等到九江一带的炮台修建完毕再行分出部分舰船协防,从而达到截断长江航线的战略目的。
这些都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完成的,无不需要时间才能达成目标。接下来的时日,随着调查组的接连返回,陈文对江西的情况也得到了进一步的了解。
“根据江西都指挥使司的记录,江西一省区域有南昌卫、袁州卫、赣州卫、九江卫等四个卫,吉安、饶州、安福、会昌、永新、南安、建昌、抚州、铅山、广信、信丰等十一个千户所,皆属于前军都督府管辖。”
“前军都督府?”
“正是。”
明时,五军都督府可以理解为五个战区划分。浙江所属的左军都督府除了浙江和部分在京卫所外,还负责山东和辽东的都指挥使司。而前军都督府,管辖的则是分领在京留守前卫、龙骧卫、豹韬卫,以及在外的湖广、福建、江西、广东的都指挥使司和福建行都司、湖广行都司、兴都留守司等卫所,还有个直隶与前军都督府而非江西都指挥使司的九江卫。
陈文自称是天津右卫世袭百户,按道理来说他本该是后军都督府的职务,此前由于在浙江统军,鲁监国就转而任命了左军都督府的的都督府职,改换到桂藩之后也顺理成章的延续了下来。
左军都督府,浙江自是不用说,但江西却并不在他管辖范围之内了。虽说卫所制早已败坏,但有些事情在名义上却还是需要一定的说法的。
“这事情,我已有成算。”
明朝的卫所占据的土地,于国初时乃是占据全国田土近半的,通过废除旧卫所,建立新卫所,陈文将卫所旧有的权柄和遗产分给了文官集团和军方,实现了双方在扩张上自内到外的完美合作。
浙东八府的旧卫所已经彻底被废除,新卫所则是类似于人武部式的机构,但权柄却要更大。而江西这边旧卫所的废除工作也必将开始,只是相比浙江,江西涉及到了另一个问题,那就是王府。
“根据调查,江西一省有宁王、淮王和益王三藩就藩于此,分别在南昌、饶州和建昌这三个府,同时也有宁府仪卫司、淮府仪卫司、益府仪卫司和淮府群牧所、益府群牧所等卫所的存在……”
淮靖王朱瞻墺乃是洪熙帝明仁宗朱高炽的庶七子,永乐二十二年受封,宣德四年就藩广东韶州府,正统元年移至江西饶州府,算是比较早的藩王了。而益端王朱佑槟则是成化帝明宪宗朱见深的庶六子,成化二十三年受封,弘治八年就藩江西建昌府,则是明中期受封的藩王。
这两个王府的起源和后续的历史都比较简单,无非是老朱家的养猪模式。相较之下,就远无法与最先就藩江西的宁王府想比了。
宁王朱权,就是明成祖朱棣靖难时借了朵颜三卫的那个藩王。靖难结束后,不厚道的朱棣就直接将宁王移到了长江中游的南昌,权当是完成了中分天下的承诺。
对此,自朱权以下的历代宁王显然是很不满意的。中分天下不现实,但是比起长江中游只占了一个中字,大宁那边可是有兵权、有异族小弟的土皇帝,而不是南昌城里的囚犯。于是乎,正德十四年,宁王朱宸濠发动叛乱,大军号称十万,扫荡赣北,顺流而下直奔南京。结果,叛乱持续了四十三天就被南赣巡抚王守仁,也就是那位心学宗师王阳明镇压。
朱宸濠被诛后,宁王府废除,经历过两任宁府宗理之后,宁王府管辖的八个郡王府被一分而三,交给了弋阳、建安、乐安三个郡王府分治。
“……江西三藩在江西广有田土、产业,不过这些东西现在大多已经被虏廷及虏廷的官员所占。”
“可都查清楚是被何人占有了的?”
闻声而知雅意,明朝的王府除了皇帝分封的田土外,在地方上也是广置产业,田产穿州过府,有利可图的产业也是竭力攫取其中利益,于就藩的各省皆是最大的土豪。负责调查的文官咽了口唾沫,不只是在于这些产业的巨大,更重要的还是陈文的胃口。
“回禀大帅,南昌及南昌周边各府的情况已经搞清楚,其他各府的暂时没有彻底搞清楚。”
翻了翻调查组送上来的报告,宁藩、淮藩的情况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情况,益王府的则还有些模糊。但是即便如此,调查上来的产业也足够将他看得瞠目结舌。
事实上,这也正常,福王就藩,万历皇帝赐上等良田两万顷,还是福王朱常洵畏惧物议汹汹而请辞了原本的四万顷的情况下。除此之外,万历皇帝还将没收的前首辅张居正的家产,江都到太平沿江的杂税和四川的盐税、茶税,每年一千三百引的淮盐和盐在洛阳的专营权赏赐给了福王,而这还不算就藩后的搜刮。
江西的这三个藩王,就藩时的赏赐当然不能与福王相比,但是福王府不过是一代人的功夫明就亡了,可是这三大位却是有着多则两百余年,少则一百五十来年的历史。如此雄厚的官方背景,在地方上如此久的时间,攫取的利权可以说是很难想象的。
甚至可以说,明朝老百姓背着的大山中,王府是不可或缺的一个。
看了这些土豪的私产名录,即便是知道这里很多都已经毁于战火,或是于如今的江西而言利润远逊于当年,陈文还是在心中感慨了一番封建王权的腐朽。
良久之后,陈文将这份初步报告放在了桌子上,向那个负责的军官问道:“这三系藩王,都还有什么人还在世?”
有此一问,军官早有预料,只见他咽了口唾沫,缓了口气才回答道:“根据调查,宁王府已除,但瑞昌和乐安这两个郡王府还在袭爵,其中乐安王就在中左所。另外,淮王、益王以及益王府一系的舒城王和泸溪王也都在中左所。其他的,有的袭爵了不知所踪,有的则干脆已经除国。”
甲申以前,李自成、张献忠处于阶级矛盾,对明宗室大肆杀戮。清军入关,对于宗室也是忌惮非常。
早在顺治三年,清廷就随便找了个借口,称在京居住的衡王和荆王欲起兵反清,将弘光帝与秦王朱存极、晋王朱审烜、潞王朱常淓、荆王朱慈煃、德王朱由栎、衡王朱由棷和“伪太子案”的男一号王之明等十七人斩首于菜市口。此后对宗室更是大肆屠戮,甚至到了而康熙年间还闹出个朱三太子案,借口“朱某虽无谋反之事,未尝无谋反之心”,将已经七十五岁高龄的朱慈焕满门诛杀。
生存环境极度恶劣,宗室们纷纷隐姓埋名,退居深山,另外一些则干脆逃到了明军占领区,比如西南和郑成功控制的中左所,就成了这些宗室的避难所。
“我知道了。”
抛开西南和中左所,江西一省未尝没有隐姓埋名的宗室存在。如今陈文势头正盛,但东南乃是满清的必争之地,这些被清军吓破了胆的宗室有的可能还在隐居处瑟瑟发抖,有的则可能已经在前往南昌的路上,比如那个弋阳王的后裔朱耷就是个例子。
藩王的产业,对于陈文以及他背后的江浙明军集团都是有着极大诱惑力的。但是这些老朱家子孙的产业可不像是那些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旧卫所一样,绝不是那么好下手的,有时候需要的不光是手段,更重要的还是魄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