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最重的惩罚

沐榕雪潇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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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麦田的损失共赔付一万两,外加两千两医药费,启明帝已经分配好了。萧家和温家各赔白银五千两,其余两千两由当时没参与救火的官员平摊赔偿。

    “江宇慧,朕如此裁夺,你可满意?”

    “回皇上,民女满意,多谢皇上。”明珏思虑片刻,又说:“民女知道皇上为民操劳,一定很累,也想快一些把事情了结,平北侯府和温顺侯府都在京城,拿银子很方便。民女想让他们把银子拿到大殿上,兑清之后,这件事才算完。”

    不当着启明帝和文武百官的面,萧家和温家能掏银子吗?就算是温显宗迫于压力会付,萧怀逸也会使花招,不会让她轻易拿到,所以,必须在大殿上兑清。

    明珏这番话说到了章尚书心里,若是大殿上不把银子兑清,下朝之后,他若能从平北侯府或温顺侯府拿到五千两银子,那肯定比考状元还难。

    就算两家都肯定出银子,能全数给他吗?谁不知道这是小金库?能拿到十之一成就不错了。明珏分五千两银子给户部,这可是要记账的,很可能还要孝敬皇上。差的银子要让他自己掏腰包了,可亏大了,章尚书越想心里越没底。

    章尚书鼓起勇气,说:“臣恳请皇上在大殿上将银子兑清。”

    “这、这恐怕不行”启明帝紧皱眉头,否决了明珏的想法。

    “时候不早,皇上还没用早膳,也该休息了。”镶亲王估计是自己饿了。

    萧怀逸挑了挑嘴角,脸上流露出恶做剧的笑容,“皇上英明,五千两银子不是小数目,一时不凑手,臣要等当铺开门,典几件祖辈留下的东西才能支付。”

    温显宗黑着锅底脸,咬着牙说:“臣也一样。”

    明珏狠狠瞪了萧怀逸一眼,这老家伙不配合工作,还老扯她的后腿,真是欠收拾的玩意儿。等这件事结束,不好好修理他,真对不起他。

    “好,既然两大名门都需要典当祖产才能弄到五千两银子,民女若是勉强,就太不通人情了。若是这样,还请皇上下旨,让章大人去收平北侯府的银子,民女收温顺府的银子,其余两千两充做医药费,等民女到连州城再去收。”

    启明帝点了点头,“朕准了,黄有德,传旨下去,让他们尽快付清银子。”

    “奴才遵旨。”

    镶亲王咳嗽一声,见明珏看他,忙冲明珏挤了挤眼,又比比划划打手势。他先从脸上抹了一把,接着从胸前划了一道,又指了指嘴,最后冲她抬了抬下巴。

    明珏不知道镶亲王什么意思,但她能感觉到镶亲王是在跟她谈条件。如果她答应条件,镶亲王肯定会帮她拿到银子,可她不明白什么意思,能答应吗?镶亲王见她没反映,又比划了一遍,还不以为然地瞪了小乔一眼。

    看到小乔挤在人群里冲她抖手帕,又摇头晃脑,明珏明白了,小乔不让她答应。由此可见,镶亲王的条件一定跟她小乔都有关,那一定是豆腐坊了。

    回想镶亲王在比划的时候又指嘴又指胸,这说明镶亲王所求的是入口之物,那就是豆腐了。他还指了指胸,难道这个时空的人也知道胸等于“豆腐”?

    明珏瞪了小乔一眼,不予理会,又陪着笑冲镶亲王郑重点头。别说豆腐,一间豆腐坊才值多少钱?比起她现在要争取的银子可相差太遥远了。

    镶亲王重咳一声,脑袋上插满胜利的红旗,冷瞥了小乔一眼,转向萧怀逸,说:“萧侯爷,听说温家嫁女光嫁妆就价值六七千两银子,温贤妃、五皇子和温婕妤添妆也不少,怎么也有万余两银子吧?还用你卖祖产吗?”

    萧怀逸眼底闪过奸诈的笑意,冲镶亲王抱拳,“多谢镶亲王指教。”

    “温侯爷,你家嫁妆不少,人家平北侯府也有一万一千两的聘礼,你还用卖祖产吗?”镶亲王撇了撇嘴,装模作样叹气,说:“看你们赔几千两银子就说的可怜巴巴,好象皇上少你们奉银禄米一样,本王都听不下去了。人家损失了十万余两的金银财物,本就该你们赔,要让你们赔,你们是不是要卖妻卖妾呀?”

    大殿里又一次归于沉默,隐约有轻笑声传来,萧怀逸和温显宗都低着头,无话可说了。启明帝重哼轻咳,毫不隐晦地表现出对萧怀逸和温显宗的极度不满。

    明珏咬着嘴唇,强忍笑声,憋得肚子发胀。镶亲王太有用,也太友受了,别说以后让他白吃小乔的豆腐,就是在他府里开一间豆腐坊,明珏都认为很值。

    “求皇上为民女做主,让平北侯和温顺侯在大殿上兑清麦田的赔付银子。民女宅院损失的金银财物价值十万余两,系平大人胡乱而为所致,平大人曾说他的所作所为均得平北侯府和温顺侯府授意,听说所抄财物全数孝敬了温顺侯。

    利益共享,责任共担,这也是皇上首肯的,请皇上为民女做主,让两府赔偿民女财物。不管他们卖妻卖妾、卖儿卖女还是卖老娘,他们必须如数赔偿民女。”

    萧怀逸挑了挑嘴,皱眉瞟了明珏一眼,心里诅咒这只野鬼贪多无厌。让他赔多少银子他都痛快答应,反正他早已决定一文也不从自己口袋里掏。

    平北侯府有一份公中的帐,各房还有分帐,哪些产业收入归各房所有,哪些归公中所有明确规定。长房最富有,朝廷对萧怀逸的赏赐,同僚送的礼物多数归到长房。长房的帐由白夫人管,这些天白夫人对谁都笑脸相迎,也没听说她有喜事。那就只有一种可能,长房的帐上又有钱了,她又在计划怎么花。

    这件事出得太是时候了,不用白夫人计划,这里有个大窟窿等着填。若用白夫人紧握在手里,正做美梦的银子填了这个窟窿,温玉嫦就有“好日子”过了。

    温显宗双手紧握,恨不得扑上来咬明珏一口,把她拆筋剥骨。他活了六十多年,今天的跟斗栽得最大,损失惨重,而且是栽到一个毫无防备的毛丫头手里。

    此次陷害明珏,五皇子和温显宗等人准备了近一个月,从实施计划到现在三天还不到,温氏一派就损兵折将,颜面也被踩到脚底,败得惨乎惨矣。这次计划得如此周密详细,也费了不少周折,都败得这么快,以后再想动她就更难了。

    明珏毫不犹豫跪下去,高声说:“求皇上为民女申冤做主,为民女主持公道,让平北侯府和温顺侯府赔偿民女财物损失十万两。”

    “这……”启明帝微微皱眉,面露无奈倦怠。

    黄有德扫了明珏一眼,低声说:“皇上,您该用药膳了。”

    “黄公公是想催皇上退朝吧?那民女损失的十万两银钱财物怎么办?”

    明珏站起来,扫了启明帝一眼,又看了看文武百官,苦着脸跺了跺脚,一屁股坐在龙台的台阶上,“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边哭边数落平原等人烧杀抢掠的恶行。她的哭声时快时慢、时高时低,颇有节奏感,直哭得天地色变、日月颠倒。

    姑奶奶活了两辈子,以大妈之心装萝莉之形,容易吗?你们非逼着姑奶奶卖萌,那就让你尝尝后果。大不了打顿板子,反正我穿着特制的裤子,也伤不着筋骨,非跟你们好好折腾一场不行,明珏边哭边想,边哭边给自己加油。

    众人各怀心思的目光积聚在明珏身上,大殿里回归了最原始的沉默,连呼吸声都变得微弱了,好象除了哭泣的人,殿中再无他人一样。

    启明帝的手在御案上起落两下,还是没拍下去,皱眉叹气。他做了二十几年的皇帝,第一次遇到敢在大殿上哭闹的人,就因为明珏是水木的女学生,他还不能惩罚。若水木未远行,也会出面给他施加压力,为明珏讨还公道。

    平原带人抄家时肯定会顺手牵羊,无论他要把财物送给谁。官兵横冲直撞,顺道发财,抄检时损坏掠夺财物再正常不过。萧温两家都间接参与此事,让他们两家赔偿财物并非不可,但毕竟有些牵强,尤其萧怀逸很冤枉。做为皇帝,他既要看水木的面子,又要照顾萧温两家的情绪,确实很为难。

    萧怀逸见明珏哭得泪泣横流,他的嘴角掠起笑容,在脸上慢慢扩大,真是难得一见的奇才呀!连一哭二闹三上吊的看家本事都能运用自如。

    明珏绞着泡了辣椒水的手帕,不时往眼上擦一下,眼泪一个劲往下流,再配合她忽大忽小的哭声,要多伤心有多伤心,要多悲凉有多悲凉。可她心里却一直埋怨,怎么就没人劝我呢?可我一个坡好让我下驴了,我可不想再哭了。

    看到小乔冲她打手势,明珏松了一口气,还是小乔这样的朋友靠得住,比萧怀逸这老家伙强。她偷眼看着小乔的手势,想悟出其中的深意,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小乔的手势好象在说:贿赂我、贿赂我,不贿赂我才不管你。

    趁火打劫的家伙,有你好看,咱们走着瞧,明珏狠狠瞪了小乔一眼,心里突然开了窍,一急一闹竟然忘了最重要的东西。贿赂小乔哪有直接贿赂启明帝来得实在,启明帝可是受过穷的皇帝,先试试他会不会被金钱打动。

    明珏一手举着手帕掩示,一手冲启明帝伸出五根手指,前后翻了翻。暗示启明帝,不管从萧温两家弄多少银子,都跟你五五分,看不懂我的意思,不帮我从两家弄出这笔银子,那你也与财神爷无缘,跟银子擦肩而过,照样吃亏。

    过了一会儿,明珏哽咽着瞟向启明帝,想看看这个皇帝够不够聪明。明珏失望了,启明帝端坐在龙椅上,神色不愉,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得了,皇帝与财神爷无缘,不能帮她讨银子了,还是向小乔投降吧!

    大太监黄有德轻咳了一声,明珏回头,看到黄有德正冲她使眼色,示意她看启明帝的脚。明珏坐在龙台上,与启明帝的脚平行,很清晰地看到他脚上的动作。

    启明帝的脚在地上划字,明珏看到他划了一个“三”、一个“七”,然后双脚踩着“七”,一动不动。明珏明白了,启明帝答应帮她讨银子,条件是银子三七开,他要分七成。明珏暗暗咬牙,这皇帝也太黑了吧!五五已经是明珏的极限了。

    明珏使劲抽泣了几声,斜了小乔一眼,发现小乔正一脸同情看着她。她和启明帝那些小动作,别人看不懂,小乔一定明白。做为皇帝,启明帝不象五皇子那么虚伪,也不象七皇子那么阴险,倒跟小乔是典型的父子天性。

    皇帝又怎么样?谈条件的双方是平等的,尤其涉及到银子,说不放手就不放手。明珏想坚持,最后还是决定退一步,冲启明帝打出四六开的手势。

    听到御案上传来两声轻快的敲击声,明珏知道成交了,她“嗷”得一声又哭起来了,这回是真伤心了,六成银子,有好几万两,就这么没了,丢得太冤了。

    “大胆。”启明帝的手重重拍在御案上,大殿里立刻鸦雀无声,“若不念你是先生的学生,与朕有同门之宜,单你在大殿撒泼,就要拉出去打一顿板子。”

    “皇上,民女……”

    明珏跪在台阶上,扁着嘴抽泣,越想越伤心,她很想跟启明帝说你能不能少分点,我半夜三更起来告御状容易吗?话到嘴边,她又说不出来了,她怕启明帝说朕三更半夜起来审你的案子容易吗?朕是一国之君,没银子拿谁干?

    “黄有德,把朕的药膳端到大殿上来。”启明帝停顿片刻,又说:“江宇慧,朕念你年纪轻轻,挣些银钱家业不容易,把你事情处理再去休息,你可要……”

    “多谢皇上,民女、民女一定会重信守诺。”

    “好,重信守诺就好,做人和做生意一样,重信守诺才能财源广进。”启明帝松了一口气,想了想,说:“传旨御膳房,给每位爱卿都上一碗粥,一碟御制小菜。各位爱卿站了几个时辰,也累了,出去活动活动,一会儿,朕还有话要说。”

    “多谢皇上。”大殿里响起激跃的谢恩声,众人蜂涌一般往外走,心里都在嘀咕:皇上又赏粥又赏菜,还让出去活动,足见心情不错,难道他发财了?

    黄有德叫来两个小宫女带明珏去方便梳洗,又亲自把她领回大殿,给她端来一杯茶。明珏想起外面还有两个丫头等着,让黄有德给她们送些吃食出去。黄有德答应得很痛快,马上去吩咐宫女,看明珏的眼神透出欣喜崇拜。

    众人陆陆续续回到大殿,都轻松了很多,启明帝坐回到龙椅,议事重新开始。

    启明帝打开明珏那份财物损失的明细,仔细看了一遍,说:“江宇慧,你说平原从你的宅院掠走损坏财物大约价值十万两,可有证据?”

    “回皇上,民女有证据,民女的宅院共损坏玉器珍宝二十件,丢件二十八件,这些都是水木先生所赠,每一件都价值千两白银。损坏的玉器珍宝民女带来了,就在宫外的车上,皇上可传民女的随从下人觐见,把东西带进来。”

    “不必了,黄有德,你去宫外查看,看看是不是如江宇慧所说。”

    “奴才遵旨。”黄有德冲明珏微微点头,迈着轻快的小碎步往外走。

    “江宇慧,你接着说。”

    “回皇上,这四十八件珍宝价值白银四万五千两,另外民女丢失银票叁万两千两,黄金一千两,价值六千两银子的古画两幅,民女及下人还丢失首饰衣物若干,价值白银五千两,除了这些,还有损坏的门窗家具,修缮需耗银三千两。”

    明珏缓了一口气,又说:“这些东西总共价值白银十万余两,民女来京之前,听连州府的官员说,他们从平大人和一些官兵的住所找到了一些玉器古玩和黄金银票,还有一份送给温顺侯的礼单,价值大概三万两,他们答应还给民女。”

    “如此说来,现在你的损失大概有七万两?”

    “回皇上,平大人要送温顺侯的金银财物全是民女的私产,若全数还给民女,现在民女的损失还差七万两。请皇上为民女做主,七万两可不是小数目,民女还靠这七万两重信守诺呢,若是没有这七万两,民女就没诚信可守了。”

    启明帝点了点头,他明白明珏是在提醒他,明珏要和他四六开的是这七万两,不包括她找回去的银钱。七万两的六成也不少了,应付刘太后的寿辰足够了。他当然希望更多一点,但太狠了又怕杀鸡取卵,一捶子买卖,从此绝了后路。

    “诸位爱卿认为这件事该如何裁夺?”

    朝廷自古分帮结派严重,萧家和温家都是名门旺族,除了同族为官者,门生故旧不少,追随者也很多。跟萧怀逸相近的人以武将居多,这些人都有大丈夫情结,多数人对银子的概念不强烈。他们即使觉察到明珏有讹诈之嫌,也不想跟一个弱女子去算细帐,况且萧怀逸看起来似乎愿意掏钱,他们就更没必要多言了。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温显宗一派善钻营取巧,向来被武将轻视,被清贵之流唾弃,跟温家同流合污者以小人之多,或许转眼就会成为仇人。

    小人都习惯见风使舵,看到五皇子被解了兵权,有可能失圣宠,温顺侯世子又被打了六十大板,温家失财丢脸,此次的跟斗栽得很大。他们都为自己的前途担忧,有几个人会为温家讨公道?他们都知道明珏是水木的女学生,又得皇上欢心,谁敢去碰钉子?温显宗及其次子都忧心忡忡,哪还有心思顾及银钱?

    听到启明帝问话,萧温两家及其关系密切者都不说话,其他人只是扮演看热闹的角色,就更不会多嘴了。众人都瞪着眼睛不出声,大殿又一次陷入沉默。

    “皇上。”昏昏欲睡的老汝亲王坐不住了,“江小姐不是说找回了三万两的失物吗?说不定还会找回一些,不如就赔她五万两银子吧!”

    “那江小姐岂不是要损失两万两?”镶亲王替明珏抱打不平。

    “损失就损失了,就当花银子买了教训。”老汝亲王的话说得很中恳。

    启明帝没表态,问:“江宇慧,你有何想法?”

    “回皇上,民女没有想法,汝亲王的话说得很中恳,民女就当买的教训。五万两就五万两吧!民女也只能守五万两的信诺了。”

    “那、那也好吧!”启明帝心有不甘,赔偿的银子缩水直接关系他的利益。

    镶亲王冷笑几声,阴阳怪气说:“要说损失应该萧侯爷最大,江小姐还能得一些赔偿,可没人给萧侯爷送礼呀!白让人家跟着赔银子,遇人不淑呀!”

    萧怀逸无奈一笑,“多谢镶亲王体谅,臣治家不严,有过在先。”

    “你能这么想就好,本王还怕你想不开呢。”镶亲王冲温显宗撇了撇嘴。

    启明帝忖度片刻,说:“那就赔五万两吧!两家均分。”

    若让萧温均分赔偿的五万两银子,萧家肯定是吃亏,启明帝很清楚。说到平原掠夺财物送礼,温显宗并没有反对,那证明他确实收了平原的礼,而萧怀逸没收。只是因为萧家几个女人参与,惹祸最大的还是温家女儿,就让萧家也赔付一半,确实不合情理。可启明帝又想多得银子,又有私心,不得不这么分。

    温贤妃和温婕妤都很得圣宠,这件事一出,这两个女人会不缠不休地撒娇使气折腾一番。启明帝英雄难过美人关,尤其是温婕妤,撒娇的水平可非一般人能比。为了堵这两个女人的嘴,启明帝不得不委屈萧怀逸,只能以后再做补偿了。

    “皇上,民女有话要讲。”明珏躬身施礼,态度欲发和气。

    “你讲。”

    “不管皇上如何分配,民女都要在大殿上收银子,不想拖后帐,麻烦不清。”

    启明帝更不想拖后帐,他巴不得早点把银子拿大手,以防夜长梦多。于是,他当即做出决定,萧家和温家各取三万两银子,两家的银子不到,就不退朝。

    萧怀逸和温显宗一下子成了焦点,快被众人期望的目光盯成万花筒了。到现在,他们已经快站三个时辰了,脚肿腿麻,又饿以累,再站下去,不晕才怪。

    “萧卿,温卿,你们……”

    “臣遵旨。”萧怀逸毫不犹豫,冲启明帝抱拳施礼,转身出去找萧怀迁。萧怀迁是七品闲职,就在殿外,事情经过他也知道,让他回去拿银子正好。

    温显宗一动不动,这三万两银子他一文都不想出,当然他也不知道启明帝和明珏的交易。平原确实给他送了不少东西,但远远不值三万两,再说也不都是从明珏手里掠来的。即使都是明珏的财物,他跟斗栽得这么大,再赔钱就亏死了。

    听到后殿传来女人的哭声,温显宗眼前一亮,温家的红粉后援军到了。启明帝宠爱温家女儿,能不枉开一面吗?否则他何必费尽心机往宫里送女人呢。

    “皇上,是贤妃娘娘和婕妤娘娘,她们说皇上不收回成命,要长跪不起。”

    众人的目光在启明帝和温显宗身上游移,即使皇权至上,也难掩他们眼底的轻蔑。公道自在人心,同萧怀逸一比,温显宗简直没有人格可言。事情弄到这种地步,温家的女人竟然跳出来干涉朝政,居然用死赖的方式请皇上收回成命。

    镶亲王不阴不阳笑了几声,“江小姐,一会儿萧侯爷拿来银子,你就拿着银子先走,温侯爷的银子还没影呢,其余的事情皇上自会处理。”

    明珏一怔,原来镶亲王也知道启明帝的交易,看来摸到启明帝软肋的人很多。

    “多谢镶亲王。”明珏扫了启明帝一眼,“皇上,镶亲王考虑很周到。”

    一个太监一路小跑进来,“启禀皇上,贤妃娘娘非要进来,说……”

    “大胆。”启明帝拍着御案暴呵,脸色很难看。

    众人吃了一惊,忙躬身施礼,可后殿吵嚷的声音更大,连温婕妤也加入了。

    启明帝平静片刻,说:“来人,传旨,贤妃娘娘妇容工整、贤良淑德,堪为女子表率,特赐半副皇后銮驾,按后宫一等赏赐,准许她回温顺侯府省亲。”

    听说启明帝要赏温贤妃,并赐半副皇后銮驾,让她回温家省亲,众人都愣住了,这赏赐太重了。温家栽了跟斗,难道皇上想补偿温家?这也做得太明了。

    温显宗父子面露得意的笑容,都松了一口气,恶毒的目光盯着明珏。温氏一派也都挺胸抬头,扬眉吐气,每个人看向明珏的目光都如刀子一般。

    明珏扫了镶亲王一眼,看到镶亲王没反映,心中不由哀叹,启明帝太偏宠偏信了,这样下去如何服人?难道水木没教过启明帝如何平衡权贵宠辱吗?

    启明帝喝了一口茶,扫了众人一眼,又说:“以后温家女儿交给贤妃亲身教诲,温家女儿一日不学成,贤妃就留在温顺侯府,不得回宫。”

    众人还没反映过来,就听“嗵”得一声,温显宗倒在地上,脸色灰暗,他的次子扶住他,刚要叫太医,就被他紧紧抓住了,后殿的哭闹声也嘎然而止。

    宫妃被半副銮驾送回娘家,美其名曰教养家族女儿,跟普通人家的女儿被婆家嫌弃,送回娘家有区别吗?而且家族女儿学不成,还不准回宫。若温家生一个女儿,温贤妃就教养一个女儿,那她这辈子就别想再回宫了。

    难怪听到圣旨,后殿的哭声瞬间消逝,连人声都听到不了。温显宗很不争气倒了下去,本来扬眉吐气,看样子要准备报复了,马上就让别人看了笑话。

    启明帝做了二十多年的皇帝,能不精通帝王权术吗?能收拾不了一个女人吗?赏你一颗红枣,转眼再打你一个耳光,用这一招对付温家,奏效太快了。

    “于海,为贤妃准备銮驾,随行伺候。”

    “奴才遵旨。”

    “皇上,求皇上开恩,罪在老臣,罪不及贤妃娘娘,求皇上……”

    温显宗父子跪地痛哭,磕头如捣蒜,启明帝视而不见,同镶亲王一起很热烈地跟明珏聊天。众人一见此种情景,表情各异,对温家人不约而同抛出满眼轻蔑。

    一个男子凑到温显宗耳边,低声说:“侯爷,你还是尽快去准备银子吧!”

    “银子、银子,你去,快去准备。”

    温显宗让他的次子回府准备银子,他伏在地上不停抽咽,众人不理不睬。他跪不住了,自己爬起来,看向明珏的目光透着深重的怨恨,却显得虚弱无力了。

    明珏微微摇头,温家人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象萧怀逸一样痛痛快快去拿银子,温贤妃哪至于被送出宫?对于温家来说,温贤妃出宫回温家,比把平原打入大牢,打温光曜六十大板要重得多,这可是对温家最重的惩罚。

    温家人为人处事很奸诈,却不够聪明,小人心计,得志猖狂,不懂得见好就收,更不善于把握时机。明珏本来把温家当对手、当敌人,现在只能对温氏一派嗤之以鼻。小人的手段虽说层出不穷,却永远也上不得高台面。

    接下来事情就顺利了,明珏在大殿吃了一碗御膳房的粥和一碟御制小菜,收了六万两银票,当场给了章尚书五千两,清了一笔帐,她心理也痛快了。启明帝让她先退下,并让太监送她离开,也用眼神提醒她,别忘了给朕银子。

    两个小太监得了明珏的重赏,乐得合不上嘴,也佩服她敢告御状的勇气。他们把她的丫头叫来,送她们主仆三人出宫,一路上同她们有说有笑。

    “恭喜九小姐,贺喜九小姐。”

    等在宫门外的仆从护卫见她们欢天喜地出来,知道事情办成,都围上来道贺。

    “九小姐,我们回别苑吗?”

    “先不回去,我要在这里等债主。”

    “等债主?您……”

    明珏扫了丫头一眼,丫头立刻打住,不敢再多问了。她思虑片刻,叫来几个护卫吩咐了几句,又打发下人回别苑报信,让苏嬷嬷准备庆功酒席。

    宫门打开,文武官员熙熙攘攘,蜂涌而出,宫道上人满为患。明珏忙钻进车里,有些人她还是不见为妙,惹不起,躲得起,免得又招来麻烦。

    “九小姐,侯爷来了。”

    麻烦来了,想躲就躲得开吗?这人有时候可比狗皮膏药粘多了。

    萧怀逸敲了敲车辕,没等明珏应声,就飞身一跃,钻进马车里。明珏蜷缩在车内一角,把自己裹进薄毯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他。

    “许诺了多少好处?”

    “什么好处?”

    “别装了,你要是不跟皇上谈好处,你哪能这么容易要到银子?你连十万两银子的一成都损失不到,告了御状,还赚了银子,不错。”萧怀逸把明珏从毯子里扯出来,揉搓了几下,“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大到我都不敢想了。”

    原来她贿赂启明帝的事萧怀逸也心知肚明,难怪他拿银子这么积极,这样一来,启明帝还觉得欠了他的人情,这老家伙真是精得没边没沿了。

    明珏只知道萧怀逸太精,她根本不知道萧家所出的三万两银子,一文也没萧怀逸的口袋里出。因为主要是温玉嫦惹的祸,长房拿了一万五千两,一万两出自长房的公帐,五千两是卖温玉嫦的嫁妆所得。平氏也是主要参与者,二房也拿了一万两,剩下的五千两是从萧老太的私房里出的。

    萧怀逸行使家主的权威,做这样的决定没跟任何人商量,直接让萧怀迁回府拿银子。白夫人手里有一万两银子,准备留给萧怀达娶亲用的。听萧怀迁一说,白夫人气气愤愤拿了银子,就带人去找陈氏打架了,估计现在萧家已经翻天了。

    “你少管我,躲开,别碰我。”明珏推开他,坐直身体,撇了撇嘴,学着他的声音,说:“臣替妻领罚,不管罚得多重,都由臣一并担当。”

    萧怀逸嘴角勾起笑容,捏了捏明珏的脸,问:“吃醋了?”

    “嗟,吃醋?你想得美?我……”

    “洛明珏,你给我滚出来。”

    听到气急败坏的声音,明珏狡诈一笑,小乔气势汹汹来兴师问罪,难道程国公把两成干股的事告诉他了?萧怀逸也在,正好用来做挡箭牌。

    明珏往萧怀逸身边一滚,挽着他的胳膊往车外扯。萧怀逸一手揽着他的腰,一手帮她理了理额前乱发,同她一起下车面对小乔。

    “你为什么要就答应镶亲王白吃豆腐?你知道我一天要损失三十两银子吗?”小乔见明珏一露头,就把她拉下车,两手握着她的香肩,象筛糠一般摇晃。

    原来镶亲王又摸脸又指嘴又抚胸的一系列手势是想要白吃小乔的豆腐,明珏为拉拢镶亲王,没多想就答应了。小乔的四家豆腐坊专门供应皇宫和王公贵族的府邸,价格比她的四家豆腐坊要高出两三倍,成本却是一样。

    镶亲王府上下一天从小乔的豆腐坊买三十两银子的豆腐,实际也就值十两银子,十两里面还有多一半的利润,小乔也太小气了,而且赚得太狠了。

    明珏掐住小乔的手,咬着牙喊道:“我答应镶亲王在他府里开一家豆腐坊,专供皇宫、镶亲王府、汝亲王府和御郡王府,他已经回去准备。”

    “你怎么能这样?你……”

    “我什么我?你就是个笨蛋,铜雀大街的铺面离镶亲王府的后门那么近,你把铺面退了,把豆腐坊搬到镶亲王府,省下的房租还不够他们一府上下吃豆腐吗?你要是不愿意,我就再开一家,反正有银子赚。”

    小乔狠狠皱眉,“我不愿意跟他打交道,他跟你一样奸诈,光占便宜。”

    “总说别人爱占便宜,说别人奸诈的人一定是小气鬼。”明珏邪恶一笑,躲到萧怀逸身后,问小乔,“你知道我请程国公做保,答应了什么条件吗?”

    “什么条件?”小乔浑身上下散发着警惕的气息。

    “我把矿井两成干股给他了。”

    小乔微微一怔,紧接着眉开眼笑,“好呀!是你自愿给他的,不关我的事,钱又成我们一家的了,改天趁他高兴,我哄哄他,跟他要过来。”

    明珏牵着萧怀逸的胳膊,说:“水循环的图做好了,等做实验我通知你。”

    “你什么时候做?别忘了告诉我。”小乔忙凑过来。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他的矿井里有我两成干股,你矿井里的两成干股我送你老岳父了,你也说了,那是你们一家的,我的水循环与你没关系了。”

    “你、你怎么能这样?”小乔自知不占理,难以硬气,可怜巴巴地看着明珏。

    “我不想跟他废话。”明珏扯了扯萧怀逸,“你给他指条明路。”

    萧怀逸险恶一笑,“不给他指,那图就你我知道才好,不稀罕他那两成干股。”

    “为什么?为什么?为……”小乔受打击了,扁着嘴,一脸委屈看着明珏,愤愤注视萧怀逸,好象他老婆被人拐走,他要跟奸夫决战,却斗不过对手一样。

    “哟!六皇子,您这是怎么了?”黄有德来了,受大债主派谴要债来了。

    黄有德和几人寒喧几句,就盯着明珏的荷包,连眼睛也不眨一下。萧怀逸和小乔互看一眼,明白黄有德的来意,都找了借口离开了。

    “皇上说你也可怜见的,你敲登闻鼓交了一万两,再给他两万两就行。”

    明珏呲了呲鼻子,启明帝挺有自知之明,这也正是她的打算。她钻进车里,拿出两万两银票给黄有德,犹豫了一下,决定再打赏黄有德一百两银子。

    “嘿嘿……江小姐,你还是留着去哄小孩子吧?”

    “嫌少?”明珏知道黄有德不能得罪,暗哼一声,拿出一叠面值一百两的银票,一张一张往上加,直到加到第五张,黄有德脸上才露出笑容。

    六万两银子,分给户部五千两,分给启明帝三万两,又被一个死阉货揩走五百两。明珏咧着嘴,又气又恨,捞脏银很痛快,分脏可真是个技术活儿。

    “回别苑。”

    先回别苑吃午饭,好好睡一觉,养养神,下午把京城的事办清了,明天一早回梅隐居。还有几个恶奴需要处理,对于出卖她的人,宁做恶人,绝不手软。

    萧老太、温玉嫦和平氏都在连云山的庄子里,她告御状的事,估计下午她们也就得到消息了。京城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萧老太不会马上回京,一定会在庄子里暂避风头。她要处置恶奴,就连萧老太等人一起处置,让她们知道厉害。

    ------题外话------

    终于结束了,高潮写得很累呢,接下来就顺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