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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所有人都有那么好的命啊!能被家里伺候得舒舒服服!读大学,谈恋爱!
接下来的几天,胡冬朵看我的眼神变得特忧愁,她说,天涯,江寒什么时候回来啊?
我摇摇头,叹气,我也不知道。等呗。
胡冬朵说,那要是他不回来的话,你这辈子不就完蛋了?或者等你变成大龄女青年,他再回来……
我说,哎,你别这么乌鸦好不好。
其实,自从前年雪地一别,我就开始潜心等待江寒再次归国,然后我们俩手拉着手、肩并着肩去离婚。这种日子渐渐地像是煎熬,我有时候也会想,要是他一辈子都不回来,我岂不是完蛋了?!
有那么一段日子,我总是做噩梦,要么梦见顾朗突然跟我求婚了,而我只能抱着自己和江寒的结婚证号啕大哭;要么就是梦到江寒跟我说,他爹事发了,他一辈子都回不来了,婚也离不了了。
后来,不知道是不是煎熬太过,渐渐变得麻木了。尤其是听到一个小道消息,说是分居两年的夫妻婚姻关系自动解除——我这个法盲居然相信了,也就渐渐地不再纠结了。
唯一纠结的就是,大学即将毕业,我是该留在长沙,继续等待和顾朗无望的爱情,还是回到青岛,窝在父母身边好吃好喝地养一身肥膘。
毕业前的这段日子,我妈催促了我几次,要我毕业后和江寒一起回青岛。谁都不愿意自己的孩子漂泊在他乡。而且,对于江寒一年多时间再没登临我家大门,我老妈甚是愤怒,感觉这是对她身为丈母娘的尊严的赤裸挑衅。
为了避免我老妈自责,为了不让她知道,都是她自以为是、一失手造就了她闺女无辜的婚姻、悲惨的命运,我从来没跟她说出真相——那就是我和江寒压根儿就不是她认为的那种关系,而且我们俩迟早得离婚。
相反,我一直很配合地对她忏悔着我的年少轻狂、轻易对他人托付终身,而且多亏老妈你万岁英明伟大慈祥天下无敌宇宙霹雳将这个差点儿负心的男人为我拿下,让我可以安顿此生。
每当我对着我老妈拍此马屁的时候,她总是得意到不行,然后摸着我的小手给我继续灌输驭夫术——闺女啊,对男人,要狠得可不止一点儿!Blablabla……
关于她质疑江寒一年多不曾登门一事,我也是胡编乱造。
我说,我最近快毕业了,又要结婚,又要按你的要求到青岛买房子,青岛的房价你也不是不知道,一个三流的城市却飙升着一流的房价,江寒压力实在太大了。所以,他都在累死累活地忙啊,车都变卖成卡车了,拉水果拉蔬菜,准备将来好娶我呢。
我妈听后,半信半疑,但是却也欣慰,觉得自己当年的举动实在是太英明了,把一个只会开着二手破吉普的二货硬生生地逼成了顾家持家懂得养活老婆孩子的好男人。
倒是老艾,隐约地感觉到了某些不对,过年的时候,吃过年夜饭,他给我派送了红包后,突然对我说,天涯,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儿,都别瞒着我和你妈。
我默默地点点头,老艾向来话不多,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在我回家的每一个寒暑假里做很多好吃的饭菜。
回眸,却见他的鬓间已然白发生。
我没做声,心却酸然。
这几天,我也给他打过电话,我说,爸,我不知道该留在长沙,还是回青岛?
老艾沉默了半天才说,你在哪儿都成,你妈的工作,我来做。
毕业典礼前一天,有场招聘会,胡冬朵和鲁护镖结伴而去。
胡冬朵离开公寓前,对我说,天涯,没事干就去唐绘找顾朗吧,你不知道啊,其实我内心是特支持你“红杏出墙”!反正很快就要两年了,你和江寒的婚约也该自动失效了。
我翻了翻白眼,不说话。
胡冬朵甩了甩她的马尾辫,幸灾乐祸地说,你再不出墙,就没机会了。你毕业后滚回青岛,就是从墙上摔下来摔成红杏酱、晒成干杏仁,顾朗也没办法在墙外接着喽。
胡冬朵大概不知道她最后的一句话,让我挺伤感的。
就在毕业前一天,胡冬朵离开后的半小时里,我连喝了六杯白水,给自己鼓劲。
我摸着涨得跟青蛙似的肚子,对自己说,天涯啊!土豆啊!乒乓球拍啊!如果你今天不对顾朗表白的话,那么,你极有可能再也没机会了!
那一刻,我痛下决心,不管如何,也要对顾朗表白一下。哪怕他最终拒绝了我,这样,我也好了无心事地离开长沙,哪怕是伤心地离开,也好过不明不白地留下。
我去唐绘之前,又给自己灌了一杯水。
胡冬朵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在唐绘正襟危坐,内心小情绪汹涌。
顾朗坐在我对面,翻看着一本杂志,是我带给他的,上面有李弯弯初次发表的文章。他低眉垂头的样子,就像一幅画卷一样,笔墨氤氲着,冷的眉,淡的眼。
江寒送我的小金毛就在他脚下,一年来,它已经长大,一直都是顾朗帮我照看它,自然,顾朗没有沿用“江寒”这个神奇的名字,而是取命Lucky。
顾朗把杂志递给崔九,摸着Lucky的脑袋,对崔九说,给李梦露看看吧。她家弯弯的文章。
崔九接过杂志,一脸惊喜,说,啊呀,我就说嘛!小弯弯这妹陀去做洗脚妹简直就是屈才!
是这样的。
李弯弯初中毕业后,李梦露就把她扔进了一家足浴中心做足部按摩师。她说对于“脚都”长沙来说,这是最有发展潜力的事业。
我当初还跟顾朗提起过这件事,顾朗的意思却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就算是苦的,那也是必须经历的。
当时李梦露也一摇三晃地走过来,冲我笑,说,哟,我的大作家,你可别职业歧视啊!敢情我让我妹自力更生是害她啊?你觉得我就活该累死累活地养着她啊?就兴你们往一个人身上狠命地糟蹋啊?我让她帮我分担一点儿,你们就看不惯了?
顾朗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李梦露,说,天涯也是为了弯弯以后着想。
李梦露就冲顾朗笑,百媚千娇,她将手搭在顾朗肩膀上,指若春葱,撩拨着,说,要不?你养我们姐儿俩? 我给你煮饭洗衣生孩子,你管我个一日三餐就行。哈哈!
不知道为什么,当时顾朗的脸居然很不坦然,李梦露就哈哈大笑,摆了摆手,摇曳着走开,回眸勾首冲顾朗笑,好啦!好啦!算我没说嘛,还开不起玩笑啦!
然后,她又冲我摆摆手,说,可不是所有人都有你们那么好的命啊!能被家里伺候得舒舒服服!读大学,谈恋爱!哎,命啊!
说着,她就一步三摇地离开。
我记得,当时,顾朗看她的眼神里,隐约着一种淡淡的心疼。
在和顾朗重逢的这一年时间里,我总是给自己编织各种理由往唐绘里跑,每次他身边的崔九见到我都眉开眼笑,而李梦露看到我的时候,总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我和李梦露的交往有限,除了在唐绘里偶尔说几句话之外,就是在胡巴的婚介所里遇见。她在给胡巴做婚托,用胡巴的话说,李梦露是他婚介所里响当当的头牌。
头牌李梦露的脾气依旧火爆异常,文学小青年辛一百经常被她揍得面目全非。当然,通常是辛一百又在外面搞三捻七。
但辛一百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在搞三捻七,他觉得自己是在放松心灵,寻找灵魂上的刺激,文学上的灵感;那些来来往往的女人,都是他的文学缪斯。
胡冬朵知道后,曾说,也亏是李梦露,心脏强大到能驾驭这拿下流当风流的浪子,要当初真是我嫁了这满脑子长前列腺的主儿,估计今年就是我的忌日。
然后,我也后怕不已,忍不住杞人忧天地思考,当初我跟辛一百一起了,我是会跳楼死还是割腕死呢。
当然,李梦露和辛一百的这些新闻都是李弯弯告诉我们的。
李弯弯是个很乖巧的女孩,与小瓷年纪相当,但与小瓷的任性不同,你和她交往的时候,总会感觉到她身上的那种小心翼翼,像一只小老鼠,生怕冒犯到什么。
她小心翼翼地生活着,用她并不多的零用钱,买各种有我文章的杂志,然后也会小心翼翼地给我发短信,发表一下她的读后感。
后来,她跟我说,她也喜欢写字,于是我就帮她推荐报刊杂志。
这是她第一次将文字变成了铅字,我也很开心,于是,我买了四本杂志,并给她发了短信,我说:弯弯,现在我是你的读者了。
她没回复,估计正在给客人做足疗。
我到唐绘后,把一本杂志推给了顾朗,让他分享一下我此时的喜悦。当然,我也正好内心澎湃着、汹涌着、酝酿着我的第一次表白。
这时,胡冬朵的电话打了进来,她问我是否还会留在长沙,她好和房东谈续租的事情。刚才,房东给她打电话了。
我抬头看了顾朗一眼,眼神幽幽,慢吞吞地在手机里回她说,我也没想好是不是继续留在长沙。
顾朗抬头看了看我,他的眼睛如同积雪下的融水,清凉彻骨。
胡冬朵问我,那你现在在哪儿啊?
我说,我在唐绘。
胡冬朵一听就来劲了,说,艾天涯,你这个人渣啊!你都结婚了你还每天上班似的往唐绘跑,跟顾朗眉来眼去,你不怕天打雷劈啊!
我赶紧握住听筒,生怕她那女高音传到顾朗耳朵里。我内心那个翻腾啊,这是什么人啊?明明今天早晨是她鼓励我找顾朗表白,现在又骂我该天打雷劈。
胡冬朵说,你等我啊!我今天和鲁护镖一起,跑了一天招聘会,饿死了!
我说,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