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落雪

弦九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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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竟是个未解的谜题。

    荣靖的神色稍不自然,似乎被我问住了,目光倏地放得空远,仿佛远处有这个答案,能够替他回答我。

    良久后,他的声音方低低从头顶传来:“洛娥,就算是你再恨我,我也一定会带你回去。”

    他所求的,不过是带我回去。

    趁他不备,我将手抽回,很快的就离开了。

    这个年过得很是冷清。

    荣靖命人搬了很多的东西来,把药王谷上下都装点得漂亮,玄清见了,便禁不住拍掌大笑,连连称赞。

    然而到了除夕的这夜,守岁的时候,荣靖不请自来,毫不避讳的便过来,我与玄清前脚才刚去厨房里拿东西,后脚谢梅便不知与荣靖说了些什么,脸色难看的走了。

    玄清自然也要和他一起走。

    我也要离去的时候,便给荣靖拦住了。

    “洛娥,他配不上你,他连一个男人的”

    我顶不喜欢别人这样误会谢梅对我的好:“他是我的师兄,一辈子都是我的师兄,荣靖,你不要仗着我喜欢你,所以肆意去揣测别人的用意。”

    闻言,荣靖竟是笑了起来。

    真是个疯子!

    我推开了他,忙得去找谢梅。

    我敬重谢梅,如父如兄,他亲我爱我,如妹如子。

    谢梅没回屋,像是猜到我一定会跟来似的,他站在那里,我甫一靠近,他便立即转过身来,微微笑道:“呀,怎么跑得这样急,连件儿衣服也不穿?”

    遂叫玄清去给我取来披风。

    “不用的,我就是来瞧瞧你,荣靖脾气怪,可我又舍不得他走叫师兄受了委屈,真是愧疚。”

    谢梅把他身上的披风给我系上,声音温润:“阿洛,我真是怕,我怕有一天,我会忍不住杀了他,那时侯,你会不会恨师兄?”

    我错愕无言,猛地抬起头来看住了他。

    分明还是一样的俊秀眉眼,一如既往的温柔恬淡笑容,可说出的话,却足以震人心弦,绷得那根弦紧紧的。

    他们都在问我会不会恨他们。

    可我的心思已经被一堆理不清的旧事扰乱,如何再去承载那些恨意?

    我不知该如何作答。

    谢梅并不逼我,他忽然道:“下雪了,回去罢,我还要去看看师傅,大过年的,他老人家一个人在药房里为你辛苦,怪可怜的。”

    “那我跟你去罢。”

    “不用,你回去,玄清跟我去就好,明儿一早给你压岁钱。”

    思及不久前,师傅与谢梅在药房的那一番争执,我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只是谢梅强硬地把我给送了回去,亲眼见了我进屋,他才肯离去。

    我回来了以后,荣靖更不能放我走。

    我心里记挂着谢梅,可在荣靖跟前儿,我不想提到谢梅。

    这人气性儿大着呢,每每我一说到谢梅,他的面色瞬间垮下来,沉着一张脸,比天上下的雪还要冷。

    于是只剩下我俩大眼对小眼的熬年。

    守岁是很无聊的,只是打小谢梅就不准我先去睡,说是什么为长辈添寿,虽然我没有父母,然而师长如父,也要尽一尽心。

    荣靖直着身子坐在那儿,动也不

    动,就盯紧了我,偶尔我忍不住头点了几下快要睡过去时,他就扶着我的头,弹着我的脑袋瓜儿:“别睡,熬过这一岁,来年才能平安顺遂,无病无灾。”

    他把目光投向了窗外。

    屋里被堆满了寸长银碳的两个铜盆烧得红彤彤的,与梁上悬着的几盏红灯笼互相辉映,上下暖红一片,照得人心里头也暖和。

    那是荣靖遣人送过来的。

    外面却是白茫茫的,雪今夜始落,刚开始还小,原本以为只下几片雪花来唬人了,却没成想,下到了现在,直铺成了一床白花花的毯子一样,覆盖着整个儿大地。

    极目望去,好一派干净的模样。

    荣靖蓦然问我:“还泛着困意呢?”

    我打了个哈欠,算作回答。

    他便让我坐到窗户边上去,找了件斗篷给我系上,之前谢梅的已经归还了,屋里有一件是我的,只是荣靖偏不要,固执地要拿自己的给我罩上。

    总之暖和就好,我倒不纠结于此。

    他徒手去滚了个大雪球出来,之后又一个小雪球,两个叠在一起,做成了雪人的头部与身子。

    药王谷地势偏高,落的雪一颗一颗的,粒粒分明,真如谢道韫所叹的那样:未若柳絮因风起。

    荣靖如法炮制,正要去堆第二个时,我忽来了兴致:“我也帮你。”

    便已跑出去,兴高采烈的挽起袖子,双手却还没触碰到雪,荣靖已经撑着他的外袍,给我遮了雪:“要受凉的,我来堆,你看着就好。”

    “那不一样。”看着哪有自己动手来得好玩儿?

    荣靖拗我不过,只得勉强答应了下来,只是双眼一直注视着我,我便转过身去,趁他给两个雪人儿装眼珠子的时候,偷摸摸揉了个雪球,藏在斗篷的手里。

    可还没等我扔到他身上去,眼前忽然一个黑影掠过,紧接着,我身后的那株树被重物撼动,立即抖落了更大的雪块下来,有的直接砸在了我的身上,有的细碎雪沫儿便透过后颈儿衣领,落到了后背里去。

    荣靖笑呵呵的站在那里,身后两个雪人儿,各自用扫帚装扮的“手”上挂着一个红绸子,一个盖了个红盖头,一个凹陷的嘴弯出一个弧度,同制造他的人一样,笑得没心没肺。

    我将手里的雪球捏得更紧了些。

    瞧准了机会,要扔到荣靖身上去。

    他闪躲着,让我扑了个空。

    我气不过,又立即的蹲下身去,两手各抓了把雪,预备报复回去,只是腕上却迅速被人给按压住了。

    荣靖道:“诶?这要受凉的。”

    手里的雪被他强制地给抖了下去。

    电光火石之间,我猛地把双手贴在他的脸上。

    冷热交替,我的双手冰凉,已冻得通红,猫儿狗咬似的,一触及荣靖的脸,有股子又热又麻的异样感觉。

    我自觉这样报复了回来。

    可一见荣靖的神色——他在笑,纵使从前我救下他时,他一样的捉弄于我,也不见这样频繁的笑。

    我一度怀疑自己看错了。

    狠命儿一个眨眼,那笑意未消:“我就说是要受凉的,偏不听我的,冻着了也该然。”

    荣靖把我的手放在自己掌中轻轻揉了揉,不住的低头哈气,给我把经络顺通了,方将视线移到那两个雪人儿身上:“玩够了没有?该给他们办个婚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