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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是为了当年本太子的母妃舍命救过他们母子,云贵妃曾在本太子母妃临死前许诺会好好照顾本太子,保我一生平安。”
“原来如此!照这么说,离王要遵循母愿,应该不会与太子争夺皇位才是。”
“老七是无心皇位,但父皇不会答应。只要老七一日不死,本太子这太子位就别想坐得安稳。”
“前两日,陛下接到启云帝发来的国书,启云国上下对于和亲公主被拒婚一事感到十分不满,要求我国给个交代。陛下这两日为此烦恼,一定会想办法逼离王迎娶容乐长公主。如果这桩婚事真成了,对太子您可是大大的不利呀!”
“这一点不必担心。以老七的性子,他不愿意的事,父皇做什么都没用。哼,父皇一心想助老七培植势力,哪知人家根本不领情。”
“那太子认为,此次陛下会将容乐长公主赐给谁呢?”
“父皇当然是想赐婚老九,老九是老七的人,他娶了公主跟老七娶公主没什么两样。不过,依本太子估计,启云帝会选傅筹。”
“太子说的是!傅筹打了胜仗,被封为‘卫国大将军’,圣眷正隆,如果我们能把他拉拢过来,您的地位会更加稳固。”
“恩,这事你来安排……”
外头寥寥数语,听得漫夭心潮起伏,原来皇兄已经得知此事并发来国书,她竟一点也不知情,这些天她待在离王府里,都不敢和泠儿、萧煞过多接触,因此对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有一点,临天国太子说的没错,不能嫁给离王,皇兄必选傅筹,那个传闻中满身煞气勇猛无匹、其实心机深沉的少年名将!而她,似乎已经没有选择了,除非……宗政无忧改变主意。想到此,漫夭心中一震,她到底在想什么,竟然希望宗政无忧能娶她?难道是因为跟他熟悉了吗?
他会下象棋、喜欢喝茶、会叫她阿漫、会听她说前世……她和他在一起,不再像最初那样时时防备,处处谨慎小心提心吊胆,可是,那又如何?如果宗政无忧知道了她的身份,他会不会认为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她刻意布下的局?以他的个性,他会怎么处理?
漫夭越想心里越是烦乱,不注意踢到了地上的碎石子。
“谁?”墙外本已经走过的太子二人忽然警觉。
漫夭大惊,正想找地方藏起来,突然被人揽着腰腾空而起,快得她来不及反应,就已经和那人一同隐入院墙一角被繁密枝叶遮挡住的树干之上。她看不见身后的人,但能感觉到对方没有恶意,便安静的待在那里。
“怎么不见人?刚才明明听到有声音……”底下快速寻进来的余大人找了一圈后奇怪的说。
“这里如此偏僻,应该不会有人,或许……是我们听错了。走吧,晚宴就要开始了。”太子一边说一边还用阴邪的目光巡视着周围。
漫夭看着他们两人走出这道宫墙,听着沉重的脚步声自宫墙外远远消失,她仍旧没动,目光始终盯着这院子的入口。身后的男子也很安静,没有动作。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那本该走远的余大人却突然在宫墙外开口:“太子,看来真的是我们听错了。”
“恩。走吧。”两人这回是真的走了。
漫夭嘲弄勾唇,等声音彻底消失了,她才转头看向身后之人。这一看,她愣住,与身后之人同时惊讶道:“是你?!”
面容英俊,神色温和,竟是东郊客栈的那名男子!
“我们又见面了!”男子眸光灼亮,笑容温雅。
“你又帮了我一次。”漫夭道谢,被男子携了手纵身跃回地面,男子冲她温雅一笑,谦和道:“举手之劳。对了,你怎知他们会去而复返?”
漫夭淡笑道:“以太子的猜疑之心,若不经过确认,他断不会轻易认定是他自己听错了。”
男子剑眉一动,笑道:“你似乎很了解太子?”
漫夭笑而摇头,“有些人,只需一眼,便能看出对方是属于哪一种人。”
“哦?”男子来了兴致,眼光略转,微微凑近几分望着她的眼睛,缓缓笑问:“那你看,我是属于哪一种?”
漫夭抬眸,回视男子的眼睛,想了想,她只说了八个字:“谦和有礼,温润如玉。”这是男子给她的第一印象,但她直觉这并非他的全部,不过,她不会说出来。
男子似乎对这个评价非常满意,看上去笑得很愉悦,并对漫夭说:“你是要去宜庆殿吗?时间差不多了,我们也走吧。”
漫夭点头,跟着他走出那片偏僻的宫苑。这名男子似乎对皇宫很熟悉,漫夭不禁暗暗猜测他的身份,却无一与之匹配。
宜庆殿在望,男子突然停下脚步,转身望她,以恳切的目光和语气道:“能否帮我一个忙?”
漫夭道:“请讲。”
男子并没有马上说是什么事,而是微微倾身靠近她,在离她很近的位置压低声音对她说:“不要告诉任何人,我们半月之前见过。”
漫夭微愣,有一点奇怪,但没多问就应下了。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宜庆殿的走廊三步一宫灯,烛火通明。漫夭一边走一边想她是直接进去,还是在外头等宗政无忧?正犹豫间,走在身旁的男子又顿住了脚步,这一回他的眼光没有看她,而是看向一侧的台阶之上。
漫夭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就望见了站在最高一级台阶负手而立的宗政无忧,他脸色不大好看,薄唇微抿,看过来的目光有些沉,有些冷,还有些复杂不明。漫夭忙迎上道:“你已经到了?九殿下情况如何?”
宗政无忧看了她两眼,语气淡漠道:“外伤,不碍事,已遣人送他回府。”说完掉过头对身后人吩咐道:“通知下去,人已经到了,不必再找。”
漫夭一怔,不好意思道:“在找我吗?我不小心迷了路,幸好遇上这位公子……”虽是实情,但听起来却烂俗至极,漫夭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跟他解释。
宗政无忧面无表情,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那眼神没有相信也没有不相信,过了一会儿,他目光缓缓低垂,落在她左手之上。漫夭下意识地抬手,就看到了被她握在手中的他的玉牌。迷路的理由似乎显得荒唐可笑,漫夭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轻笑摇头,她暗暗自嘲,将手中的玉牌递还给他。
宗政无忧没接,冷漠地扫了一眼她身后的英俊男子,语气低沉道:“你几时与名震天下的傅大将军如此相熟了?”
漫夭一愣,傅大将军?
她蓦地回头,看向正步上台阶缓缓朝他们走来的英俊男子,他的面上一直保持着温雅的笑容,他朝宗政无忧拱手,不卑不亢地谦和笑道:“离王过誉。本将乃是托离王之福,才有今日声名。若要说名震天下,本将远不及离王。”
能在宗政无忧面前自称“本将”之人,除了手握三军位比诸侯的卫国大将军,还能有谁?傅筹,他竟然是傅筹!漫夭惊讶万分地望着他,这才知道他为什么不能让人知道他们半月前曾见过面的事实。
“原来是大将军,璃月失礼了!”漫夭连忙施礼,却被傅筹制止,只听他笑道:“不是说好我们之间不讲那些个虚礼吗?你如此生分,莫非怪我方才没对你坦承身份?”
漫夭一惊,没有回头就感觉身旁一道冷光朝她直射而来,宗政无忧的眼神那么明显的表达着不悦,仿佛她背着他做了什么对不住他的事,令她顿感头皮发麻,忙道:“将军误会了。先前璃月不知将军身份,才会有所冒犯,望将军勿怪。”
傅筹看了她,有一会儿没说话,后来似是想到了什么,又笑道:“璃月?你是拢月茶园的璃月公子?听说你的茶园设计得美轮美奂绝妙无双,仿若仙境,有机会我一定要去看看。”
漫夭神色一僵,想到茶园,目光倏然黯淡,笑得有几分勉强。傅筹望了宗政无忧一眼,笑着道:“离王遇刺一案,既然离王都不追究了,茶园解封是迟早的事,璃月别太担心。有机会,我也会替你向陛下求个情。”
漫夭拱手道谢,被傅筹扶住。
宗政无忧望着他二人相触的手,面色阴沉,语气不明道:“傅将军当真神通广大,虽身在边关疆场,却连京城一家茶园被封这等小事都了如指掌。”
傅筹眉心一凝,立刻回道:“离王此言差矣!茶园被封虽算不得国家大事,但王爷遇刺却是非同小可,如今街头巷尾皆在谈论此事,本将入城又岂有不知之理?”他温和一笑,说得理所当然。
宗政无忧勾唇冷笑,目光犀利道:“将军得胜还朝,不入宫见驾,还有空去听市井流言?这倒新鲜!本王听闻东郊之地风景极好,将军可有先去瞧瞧?”
傅筹脸色微微一变,不着痕迹地看了漫夭一眼,漫夭一愣,宗政无忧显然意有所指,东郊客栈之事她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过,况且先前她也不知那名男子就是傅筹。正惊疑间,又听傅筹道:“本将也曾有所耳闻,待他日得空,定要好好去游赏一番。如离王不嫌弃,本将到时邀离王同行,璃月若肯赏脸,也一并同游,可好?”
果然不是一般的人物,傅筹面色有变也不过是瞬间之事,很快便恢复如初,并且还能若无其事地谈笑邀请。
漫夭站在这两人中间,虽然笑着,但嘴角却已然僵硬。她看了眼宗政无忧,继而对傅筹点头应了声“好”。
宗政无忧斜眸睇她,眼中明明有无数复杂情绪,她却一种也看不透。
“去东郊否,是将军的事,与本王无关。本王既不喜多管闲事,更讨厌多管闲事之人!”宗政无忧面无表情的说,说完转身就往宜庆殿走,走了几步,见漫夭还站在原地,他凤眸一挑,语气不耐道:“你还在那做什么?还不跟本王入殿!”
漫夭无奈地对傅筹笑了一笑,迅速跟上宗政无忧。拿眼角瞥了眼宗政无忧不大好看的脸色,她忽觉心头软软。他真是个别扭的人,绕了一大圈儿,其实就是不想让傅筹插手她的事。
宜庆殿,晚宴还未开始,远远地就能听见歌舞之声。他们三人先后进殿,殿内文武百官皆起身行礼,宗政无忧视而不见,径直走到属于他的位置坐了,漫夭坐到他身旁,引得许多人侧目,尤其靠近尾座的二十多名做贵族装扮的年轻男子更是望着他们窃窃私语。
漫夭不是不知那些异样的目光代表着什么,自从她住到离王府,外头就在传宗政无忧不喜女子是因为好男色。今日皇帝设宴,她一个无官无爵的平民这样大摇大摆跟着宗政无忧进宫,在那些人眼里,自然更落实了她的男宠身份。
鄙夷和不齿,是他们看她的表情,而他们又都是临天皇让人列出来以供她选择的名单人选。漫夭忽然一阵反感,皱起了眉头。
宗政无忧抬眼,冷冷地朝那群人扫了过去,心神一凛,那些人立即换了个表情,讨好、谄媚、敬仰……无一不是如变脸般的速度。
被大臣们围在中央的傅筹朝这边看了一眼,然后拨开众人,走到那群贵族男子跟前打招呼,那些人受宠若惊,立刻转移了视线。
这个世道就是这样,权力代表一切,漫夭嘲讽轻笑,不再看那些人。
“你很想茶园尽快营业?”宗政无忧突然朝她问了这么一句。
漫夭诧异抬头,还未开口,宗政无忧已握住她桌下的手,握得很紧,头偏过来凑近她,看着她的眼睛低声说道:“明日我便让人揭去封条,但是不准你搬离王府。茶园里的那些杂事,交给下人打理。”他霸道的替她安排。
漫夭看着他,没说话。其实这件事他早就可以办,但是他一直没办,为什么?是为了留她在王府吗?可他又为什么要留她在王府?
宗政无忧见她久久不回应,松开她的手,转过头道:“不愿意?……那就算了。”
不同于那日离开茶园时的语气,他的面容淡无表情,却分明有那么一丝赌气的意味。
像个孩子。漫夭为自己这一刻的感觉感到不可思议,但她还是忍不住抿着嘴笑了起来,心情莫名变得愉悦。
宗政无忧看到她笑,只当她是为他放她走而高兴,心里微恼,正要皱眉,却听她轻轻笑道:“我没说不愿意,是你说的。”
眸光顿时璨亮,内心深处有什么砰然炸开,像烟花一样,绚烂飞扬,但宗政无忧没有看她,面上依旧平静,保持淡漠神态,好似她愿与不愿与他毫无干系。
四周很热闹,丝竹、歌舞伴着众人的谈笑声,傅筹自进殿以后,一直都是被注视的焦点,直到另一人的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