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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好了是下午去见玉砚,小丫头走后,岳陵百无聊赖的躺了会儿,便信步走出了房间,站在露台上,观察着这个对他有些陌生,却又似是而非的世界。
这个画舫甲板上有三层,第一层外间是正厅,也是正式见客、宴请欢舞的舞台。后面则是玉砚和小丫头的住处。
第二层,是两间小单间,用来单独待客,或是住宿之地,可以看做客房。
岳陵现在便占了其中一间。两间房一前一后,一间冲着船头,一间对着船尾,各有露台、出入的门户。上下之途,却是房间外的一侧楼梯。
第三层,则作为放置杂物,和登高望远的别间。岳陵没上去看,也只是听小丫头提了一嘴。
甲板下面也有些房间,是给驾撸摇杆的船工住的,算是下人房。每艘画舫几乎都是这种格局,也各自有各自的特色差异。
玉砚虽离了怡情楼,但这艘画舫因她出了名,也因她失了名。出了名的画舫值钱,失了名的画舫可就成了不祥之物,玉砚暂时没地儿去,老鸨索性作价给了她,倒也成了她目前唯一的大宗财产。
舫上只有两个船工,都是一直跟着玉砚的老人儿,年纪大的叫黄伯,五十多岁,一脸的沧桑,话不多却极为忠心。
年轻的那个,只有十五岁,除了帮着划船外,便是做些跑腿的杂活,名字叫二宝,是黄伯的侄儿。整个舫上,就这么四个人,安静的让岳陵有时候觉得自己身在鬼船上一样。
站在船上看岸上,除了远处一排排低矮的草屋外,并无其他,显然这里属于贫民区。再往极远处,能看到隐隐的白雾中,屋脊层叠,鳞次栉比,烟气缭绕之中,恍恍惚惚的,却掩不住浮华之气。
那里,应该是这座古代城市的心脏,属于上层阶级的天堂。
岸上,偶有百姓走过,好奇的眼光在画舫上流连许久,走过了,还会不时频频回首。
岳陵看在眼内,忽然感觉这古代有着一种说不出的闲适,与后世那种,似乎从每一寸空间都迫散出的压抑和急迫相比,让他竟不由的生出几分喜爱。
岸边水草茂盛,这会儿虽然有些枯黄,却仍有些不知名的水鸟在其中栖息。岳陵看到,里面就有先前看到的那种长腿黄羽的鸟儿,咕咕咕的,叫的倒也动听。只是他此刻肚子里有了食儿,倒也没了再去估量那鸟儿有几两肉的心思。
时间就在这种闲适和无聊中渡过,岳陵惊讶的发现,自己毫无半分不耐,心中只感到平静安详。这种感觉,很遥远,记不清上一次是什么时候了,生疏而已带着淡淡的喜欢。
小丫头再次过来喊他时,手中多了一件青色的袍子。他那身劫夺自可怜的小巷乞丐的终结者套装,早不知被扔到了何处。这会儿要去见人,自是不能只着中衣。
小丫头很有服务意识的帮着他穿衣,并为他整束边角,一边却喋喋不休的说个不停。
“……这袍子是刚从福宝坊买的,要二两银子呢。还有这些中衣鞋袜的,全都是新的……..我原说从二宝那儿拿些,小姐却不肯,说那是下人用的,不好拿来待客……….唉,咱们小姐便是这样,总是为旁人想的多些,可忘了前些日子,旁人是怎么对咱们的,提起他们就让人着恼…………..”
嘴中碎碎念着,言下之意,谆谆要岳陵记得恩情,倒也不是讨要银钱的意思。
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短,岳陵心中有些别扭,但好在小丫头声音糯软,落入耳中直如泉水叮咚,颇为动听。这厮便也只耸耸肩,脸上那副杀剐任凭的表情,便又招来一通儿的白眼。
顺着朱漆的木质楼梯下到一层厅中,一眼便见到窗子边,一个白色衣裙的女子身影,背对着这边,望着窗外出神。
岳陵心中不由的又升起那种寂寥之感,恍惚周围都没了声音,清清冷冷的。
天地间,便只有一份孤寂。
身旁蝶儿舍了岳陵,几步跳了过去,仰脸扯了扯那女子衣袖。女子身子微微一颤,醒过神来。
随着那倩影一动,岳陵只觉瞬间一切又都恢复了原样,舫下的湖水声,岸边草丛中的水鸟鸣叫声,远处似噪杂,又似平静的莫名之声,便再一一回到了耳中。
轻轻的站起,转身对着岳陵敛衽一礼,一方低垂的面巾后,传出一个淡淡的声音:“奴家玉砚,见过岳公子。”
岳陵呆了呆,不由的摸摸鼻子,又抬手搔了搔头。他不知道该怎么行礼。
想了想,这才两手抱拳,对着玉砚拱了拱,咳了一声道:“哦,我是岳陵,玉砚小姐好。”
玉砚露在面巾外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讶然,显然是没想到岳陵会有这么另类的招呼。小丫头就在后面掩嘴偷笑。
玉砚明眸嗔了她一眼,随即又归于平淡,翠色的水袖中一只白生生的小手向旁一引,请岳陵就座。
岳陵点点头,大大方方的往一个墩子上坐了,那种随意不羁的架势,让玉砚又是微微一怔。
岳陵面上不动声色,暗暗的却在打量着这个女子。
脸上蒙着一方面巾,自两耳处挂着。面巾上露出的两只明眸,微一顾盼,便流转着黑宝石般的璀璨。精致的月牙儿眉上,额头光洁白皙,却在靠近发髻处,有几个红点刺目。
岳陵目光不由一凝,目力运足之下,隐隐的看到,那方黑色面巾下,星星点点的,似有类似突起,连成了一片。
他后世时,是以商业天才显名。原本一个小小的诊所,被他经营的风生水起,后来更是借此积累,踏入多个领域之中,极短的时间中,便登上欧美富豪榜。
时人都看到的是他惊才绝艳的商业才华,却不知他自己最得意的,却是学兼中西的一手医术。其中更以刀圭外科之术精擅。
当时那个小诊所,只美容一项,便为他积聚了庞大的财富。也是这厮,相当得意于当时众多豪门女性青睐的凭仗。
此时,目光只在玉砚面上一转,登时便看出,这玉砚所谓的毁容,多半是一种皮肤病。只是在未详细了解前,其中的病因,一时难以确定。但自料凭一身本事,一旦诊察清楚,治愈此病却也不该是什么难事。
他这条命是被人家所救,又接受了不少相赠,这会儿便暗暗盘算着,是不是主动开口提一下。如能给这美人儿治好了脸,这份情也算还上了。当然,若能借此,跟这位据说曾经美艳无双的美女勾搭上,更是美事一桩。
只是这番心思,在眼前这美人儿浑身上下透着的一股清冷面前,他竟感到有些难以开口。似乎一张嘴,便会冒犯了一样,心中不由暗呼邪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