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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约在那家酒吧见面,震耳欲聋的音乐响在耳边,这实在不是一个说话的好地方。
当天李淮青没有戴眼镜,不再是文质彬彬的模样。俞还到的时候他已经喝了很多酒,跟着音乐律动肆意舞蹈,跳得很好,吸引了一群人的目光。
他们的眼神过于赤裸,爱和性都在里面。
曾经李淮青也带俞还来过这里。因为位置很偏僻,要弯弯绕绕一阵才能找到真正的入口,当时这里远没有现在这么热闹。可能是夜晚寂寞的人实在太多,现在这个地方被填满了,被热度填满、喧嚣填满,也被欲|望填|满。
俞还平静地走到李淮青面前,又平静地说:“你喝多了,叫我来干嘛?”
他们之间没有过任何争吵。
在一起的一年半时间里总是聚少离多,最开始是因为异地,后来俞还来了这所城市当老师,本来以为可以更亲近,结果呢?
不久前还是个学生的人做了老师,青涩非常,什么事都想做好,付出了百分之一百的努力,常常深夜写着教案还在苦恼:“我感觉学生有点排斥我。”
他的控诉未免太可爱了点。
明明见过那么多人了也去过一些城市,和无数人群打过交道,却还是在某些方面显现出不符合年纪的天真。
怎么可能让所有人都满意呢,总有人会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而讨厌你。
李淮青说:“那你就别管他们了。”
俞还说:“不行。”这是他第一次带班,他想做得好一点、再好一点。
每当李淮青想要发火,俞还就会迅速道歉,没脾气一样,嘴巴里说着“对不起是我没考虑你的感受”,心里却指不定怎么想。
他一向如此。
做人圆滑,叫人挑不出毛病。
你知道为什么你的学生会讨厌你吗?
酒吧的灯光流淌在每个人身上,一条条一道道,扭曲抽象。李淮青看向俞还,他没有做任何发型,头发随意散着,脸显得更加年轻。
就是因为这点啊,俞还。
你怎么能不生气?
好像一点都不在乎一样。
酒吧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俞还率先走出去,李淮青跟在身后。
“你叫我出来想说什么?”站在路灯前俞还问,“我们不是已经分开了吗?”
他们一直没有正式说过分手。
没有过争执,没有歇斯底里,半年前开始淡了联系,直到几个月前有人拿着李淮青的手机“不小心”拨通俞还的电话。
他的号码在李淮青手机的快拨名单里。
是很久之前设置的,时间久到李淮青自己都忘了。
李淮青曾经很多次都想问俞还,你真的喜欢过我吗?
这太矫情了。
不像一个男人。
所以他也没问。
是没喜欢过吧。
不然怎么能坦然挂断一个来自男友手机里的陌生男孩的电话。
他不说,他就不问。
李淮青的目光落在对面人的脸上,那张脸仍然好看,却也可憎。
他忽然升起强烈的破坏欲,凑近了,掐住俞还的下颌吻下去。
他们在布满飞蛾的丑陋灯光下接吻,俞还的眼里又闪现出那种脆弱的惊讶,失声泄出呜咽。
李淮青想捏碎它。
俞还应该觉得自己很可笑吧,精心准备的告白,自以为是的在一起,在他眼里这两年应该就是个笑话。
真狠心啊俞还。
他赴约仿佛就是为了做一个了断,断掉这段为期两年的感情,没有丝毫的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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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依旧暖烘烘,冯究望面前摆了一杯蜂蜜水,杯口冒着热的水珠,他没有饮一口,只是静静听俞还讲。
“所以对方就是个劈腿渣男?”冯究望最后不轻不重地点评道,“那老师可真是运气不好。”
俞还故作轻松地撇撇嘴,呼出口气:“行了,事情你都了解完了,是不是应该回学校了?”
冯究望说:“他对你还没死心吧,隔了这么久还来找你。”
“这些你就不用管了。”俞还捏了捏鼻梁,颇有些疲累,“我会处理好。”
“真的能处理好吗?”冯究望拿起桌上的水,嘴唇贴在瓶口,眼睛却是看向俞还,“如果真说清楚了,他也不会三番五次给你打电话了吧,甚至特意换了号码打过来。”
俞还无言。
“是你不想听他说吧,每次对方都只开了个头就被你打断了。”冯究望继续说,“哥,水太烫了,烫到舌头了。”说完把舌头吐出来给俞还看。
俞还:“活该。”
他甚至想拍手叫好,报复性质的表演给冯究望看。
但是冯究望说得一点都没错。
他的确不想听。
那通电话的目的已经很明确了,解释在他看来就是借口。
俞还并不想听那些认错与悔过,不想给李淮青一个所谓的机会。
冯究望说:“老师还真是绝情呢。”
这几乎是戳到俞还的怒点,尽管看上去毫无理由,他仍旧迅速抬头和冯究望对视上。
少年平静的神情惹得俞还更加懊恼,忽然迫切想遮住脸,掩盖狼狈。
俞还讲话的时候都没发现,他和冯究望挨得这样近,讲到自己的小时候,无关紧要的一些事,冯究望都没有打断,反而侧着头静静听他讲。
他又想叹气,心里盘算自从遇到冯究望自己到底掉了多少头发减了多少寿命。
“劈腿了难道还可以原谅吗?”俞还轻声说,更像是喃喃自语。
这是个过于愚蠢的问题。
成年人的法则不允许他和其他任意一个人这么讲话。
“当然不可以。”冯究望回答了他,非常轻易地,“劈腿会遭雷劈的。”
他知道冯究望只是顺着他的意思说话。
上学期间俞还身边有不少男女是开放性关系,同时和两三个人牵手接吻上床都是家常便饭。
俞还知道别人对他的评价里有“纤细漂亮”这类的字眼,因为办事效率高,做什么仿佛都游刃有余的样子,在一些人的口中他成为情场老手。
每当他开口解释,那些人都会用不可思议地眼光打量他。
“你是说笑的吧?别开玩笑了。”
为什么他们总爱给人打上标签呢?
各式各样、五彩缤纷的标签贴在了他身上。
李淮青曾经还疑惑他这样的人怎么会连未来的规划都不清楚。
俞还是真的很迷茫。
他并不是做什么事都游刃有余,不是别人擅自想象中的那个人,更不喜欢别人强加到他头上的期许。
他是亿万人中的其中之一,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甚至比旁人更加迷惘也更小心翼翼。
飞蛾振翅高飞冲向炙热明亮的灯光,就这样以可笑的方式死在一个有风无名的晚上。
蜂蜜水可以入口了,冯究望尝到里面的甜味,“俞还,我不喜欢糖水。”
俞还回过神:“抱歉,我忘了你怎么又叫我名字?”
“还以为你不会再纠正我了。”
“你给我叫老师啊!”
“老师。”
“嗯?”
冯究望侧过头的同时伸出手,指尖堪堪蹭着俞还的脸颊划过,柔软的发丝仿佛被一阵风带过。
“是为了那个人才来这里工作的?”冯究望突然问。
俞还愣住。
冯究望的神色一暗,手掌盖在俞还的脑后,轻轻往前推。
两个人的呼吸交替鼻尖碰到一块,俞还顺手推开他的脸,“你干嘛?”
“观察。”
“观察什么?”俞还以为冯究望是在好奇,难得主动说了,“我只是觉得既然是两个人在一起,那么今后的方方面面都应该考虑到结果是我考虑多了,就只是这样而已。”
冯究望又拿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口,灼烫的温度,从喉咙直达到胃部。他舔舔牙齿,稍微有点烦躁。
“哦是吗。”
他不是很想听。
关于俞还和李淮青的过去,他现在一点也不好奇了。
手盖在俞还的眼睛上,听到他抱怨:“冯究望你又干嘛?”
“挡住你的眼睛。”
“废话,我当然知道,你把手拿开。”
“不要。”
少年呢喃一声,凑近了嗅俞还身上的气味,像狗又像狼,几乎把俞还圈在怀里。
俞还掰开他的手指,目光触到头顶的灯光,颇为无语地讲:“你究竟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安全距离”
“和哥哥也要有这种距离吗?要离多远才好?”冯究望故意叫道,压低了嗓音,此刻迫切希望俞还的视线聚焦在自己身上。
俞还张了张嘴巴:“禁止叫‘哥哥’,你不觉得这么叫我很奇怪吗?”
“为什么?你确实比我大吧,七岁还是八岁?”冯究望非要贴到俞还的眼前,一字一句道,“俞还哥哥。”
他看到俞还泛红的耳朵,热度好像也传染给他。
老师的身上又传来那股甜香,是熟透的草莓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