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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按理,在木槿提出这个要求后,周韬要真是慈父,应该帮木槿拿来所有嫁妆才是,但要不帮忙,让木槿自己跟各人说,别人却也说不了什么,因为除了可以扮慈父,还可以扮孝子,一边是女儿,一边是老母亲,站在老母亲一边,显然比站在女儿一边,更没人会说什么,所以周韬这时才会这样说。
而木槿要找老太太要嫁妆的话,可要比找他要难多了。
因为老太太虽然也跟他一样爱装,但涉及利益时,也颇能舍得下脸面,不像他,完美面具戴久了,没特殊原因,他基本上不会摘下来,如此一来,木槿要求他办什么事,就算他不想办,也顶多推辞了,不会骂她,但换成老太太,那可就不一定了。
而他,很乐见木槿跟老太太吵起来,虽然没法指望老太太动用孝顺这根大棒,怪木槿不够孝顺,送到哪个庄子上养病,养着养着就病亡了,毕竟木槿是县主,老太太只怕没那个能力将个宗室女送到庄子上养病的,但要是逼得木槿跟老太太吵起来,最后传出去,外人说木槿不孝忤逆,名声差了,也能让他出口气了。
有人说父女亲情,明明亲生女儿,还这样对待,岂不是太过分了,但对周韬来说,只有死了的周木槿,他才有父爱,活着的周木槿,便让他想到当年的事,一想到哪天木槿知道了当年那事,会是什么反应,他对她就父爱不起来,只剩下提防甚至想让她死的心了,一个将来根本不会对他有好处,可能要跟他结仇的人,他怎么会有父女之情呢?在利益跟前,皇家无父子,这道理用在周韬这儿也是差不多的,威胁到他利益的人,他怎么会跟对方讲什么亲情。
当下木槿听了周韬一推二五六的话,倒没为难周韬,便点头道:“女儿知道了。”
没说去找老太太要,也没说以后仍找他要的话,只说了这样一句模糊的话,倒叫周韬摸不清她心底怎么想的了,有心想问她这是什么意思,又觉得似乎那样就露出了心急的感觉,于是当下也没多说了。
木槿看周韬推卸了责任,知道再缠下去是没用了,也就不多留了,而是带着张嬷嬷和那两个赵垚送的贴身太监离开了——这两个公公自从赵垚送给她后,她一般情况下都不会让两人离开自己的视线,虽然说,也许周府没什么问题,但就像张嬷嬷说的那样,防人之心不可无。
等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张嬷嬷便道:“既然仪宾让你去问老太太,那小姐就去问吧,你不要担心问这种话,传扬出去说你不孝,竟然找祖母要东西,这是你自己的东西,没什么不能要的,他们要敢在外面颠倒黑白,丢脸的只会是他们。”
木槿点点头,道:“我不怕的。”
其实说句实在话,以前还怕名声不好,影响亲事,现在她亲事已经订下来了,她对名声也不是那么在乎了,所以只要能要回母亲的嫁妆,就算别人说两句难听的,她都不怕,要是为了名声,就不敢要,得了面子丢了里子,那就太不划算了,只有傻子才会为了名声做这种蠢事。
当下木槿整理好思路,便去了周老夫人的院子。
周老夫人在府里各处都是有眼线的,所以木槿找周韬提出要回她娘嫁妆的事,周老夫人这会儿自然已经知道了,听儿子说他不能作主,让木槿过来问问自己,周老夫人倒也理解儿子这样说的原因,不就是踢皮球嘛,你推给我,我推给你,推来推去,三丫头就怎么也要不回嫁妆了,不过周老夫人觉得木槿要是聪明的话,就不会过来问,免得传出一个嗜钱如命,还找老太太要钱的名声来。
结果没想到下人来报,木槿还真来了!这就让周老夫人脸上难看了,当下便跟心腹周嬷嬷道:“这丫头还真是不要脸了。”
——要叫木槿说,也不知道是谁不要脸,拿了别人的东西,要回来,还说别人不要脸。
周嬷嬷笑着奉承道:“那老太太不妨教教她,免得传出去笑话。”
周老夫人笑着点了点头,道:“你说的是啊。”
不大会儿木槿进来了,周老夫人装作不知道她来的目的,还装作一脸慈祥地道:“槿丫头怎么有空过来?”
木槿知道她是府里的女主人,肯定知道情况了,只是明知故问,所以也没浪费时间,直接将先前跟周韬说的想要回嫁妆的原因又说了一遍,然后又说了周韬说他做不了主,让她来找周老夫人的话,之后道:“事情就是这样的,祖母。”
周老夫人看她还真敢说这样的话,脸上便沉了下来,道:“既然东西已经给了长辈,哪还有再要回来的道理!”
木槿听了她如此说话不由一愣。
之前周老夫人一直以慈祥面目示人,她本以为就算她本人不是那样的人,也顶多是个心机老太太罢了,没想到,原来对方的真实画风除了心机之外,还有蛮不讲理的属性。
于是当下便淡淡地道:“当初我失踪了,府里以为我不在了,母亲的嫁妆府里收了倒也合理,但我还在,按大周的规矩,母亲的嫁妆,不就该子女继承吗?所以我继承不是合情合理的吗?”
“你手上有那么多钱,还想从长辈这儿挖钱,可真是有够不孝的,真是嗜钱如命!”周老夫人对这个孙女的印象跌到了谷底,虽然看她竟然没死地回来了,本来就不喜欢了,但此时不喜欢的程度再翻了十倍百倍。
“哦?我嗜钱如命?那是我自己的东西,我要回来不是合情合理的吗?要回自己的东西叫嗜钱如命,那拿着不是自己的东西还不还的人又该叫什么呢?再说了,我有钱跟我要回自己的东西,并不矛盾!”木槿无语地道。
但她显然低估了周老夫人蛮不讲理的程度,当下周老夫人冷冷地道:“还说你不嗜钱如命,你会提出这个要求,你就是在嗜钱如命!”
这个毫不讲理的逻辑,还真是别出心裁。
木槿看周老夫人这样胡搅蛮缠,便决定不跟她说理了,免得浪费口水,所以还是来点更直接的吧。
于是当下只淡淡地道:“无论你有多大的理,反正这些嫁妆是我母亲的,我要回来合情合理,老太太要觉得我要的不合情合理,那就交给宗人府来判吧。”
她身为县主,是宗室,她娘也是宗室,所以她们要有经济纠纷,自然可以在宗人府弄,不用去普通衙门。
周老夫人嘴里虽然胡搅蛮缠,但脑子不可能也是傻的,她自然知道去了宗人府,德昭县主留下来的嫁妆便保不住了,不说木槿在宗人府有她外祖父这个大靠山,周家没靠山这个弱势了,便是王法也不会站在她这一边的,所以当下也不继续胡搅蛮缠了,因为她知道再继续靠着胡搅蛮缠也缠不下去了,毕竟木槿都说将这事交给宗人府处理了,她总不能跟宗人府胡搅蛮缠,就算她想跟宗人府胡搅蛮缠,人家也只会按王法行事,也不会看她满口胡吣就听她的话,将嫁妆判给她。
因为知道胡搅蛮缠不下去了,于是周老夫人便转了转眼珠子,又想到了个借口,当下便道:“这些年,你娘留到我手上的嫁妆,已经花光了,你也知道,咱们府里开支大,你姑姑在宫中开支也大,便是再多的钱也会花光的。”
她想用这个借口,来打发木槿,让木槿不要去宗人府说这种事。
木槿看她还真像自己先前担心时,跟外祖母外祖父说的那样,故意借口说嫁妆花光了就是赖着不还,便淡淡地道:“您说的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所以还是交给宗人府,让他们看看吧。”
她不能搜府,宗人府却是可以的。
虽然昌平王妃说周府要敢不将嫁妆交出来,她有办法的,但木槿觉得,要是自己能解决,能不麻烦外祖母自然是不麻烦她老人家的为好,毕竟老人家年纪大了,她也不想她过多操劳。
周老夫人看自己这样说了后,木槿还坚持要把这事闹到宗人府,周老夫人不由再次怒了,当下恶狠狠地道:“哪有晚辈这样怀疑长辈说的话的,还有,哪有晚辈告长辈的!你这是忤逆!”
木槿看她这样色厉内荏地虚张声势,不由觉得有些好笑,想着既然知道害怕,还死握着德昭县主的嫁妆不放,难怪人们说人为财死了,于是便道:“我不告,只是请宗人府帮我收回我娘存在周府的嫁妆,宗人府有保护宗室利益的权力,我的要求不算忤逆。”
周老夫人看吓唬不到木槿,便又转了口气,道:“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你倒好!这种小事,你就要闹到宗人府,你这是想害咱们家啊!你闹去,闹去!看看别人怎么说你!”
木槿看她威胁自己,不由嗤笑,道:“我要回自己的东西,光明正大,不怕别人说。”
周老夫人自然不想看到这事闹到宗人府,毕竟那样她就保不住从德昭县主那儿捞来的嫁妆了,所以继续想办法威胁,就是想阻止木槿的行动,于是当下便道:“还不怕别人说!哼,别人看你连对家人长辈都是这个态度,更不用说对别人了,这样闹下来,看看可还有人敢跟你来往!看可有人看的起你!”
“这就不劳老太太操心了,孙女告退。”木槿不想再听她胡咧咧,便道。
“站住!”看木槿要往外走,周老夫人气坏了,拍着桌子叫道。
偏偏木槿根本不理她,自顾自向外走去——既然知道跟她是讲不通理的,木槿怎么还会跟她浪费口水和时间。
周老夫人看木槿竟敢无视她的话,不由气急败坏,当下便颤抖着手,指着木槿,吩咐下人道:“给我把她留下来!”
那些婆子们便如狼似虎地冲了上来,想将木槿按住。
但木槿身边有赵垚给她的那两个高手,所以周老夫人的人哪留得下来木槿,当下被两人一挡,木槿便顺利脱身了,看的周老夫人不由干瞪眼,她是真没想过,原来木槿身边还有高手,不是她想强留就能留得下来的。
通过这件事,让周老夫人明白,看来木槿回来,还真是有备而来,文的是张嬷嬷,武的有心腹太监,软硬都拿她没办法,一想到好不容易从德昭县主手中捞来的钱又要失去了,当下不由丧气地跌坐在了椅子上。
一边的周嬷嬷赶紧上前安慰道:“老太太也不用太生气,她说的好听,说要去宗人府申请要回她娘嫁妆的事,但真要去了,还不知道外面的人怎么说她呢,她要考虑名声,肯定不敢去说的,到时老太太不用将嫁妆交回,她气的干瞪眼也没办法。”
周老夫人点点头,道:“虽知道她将来拿不到嫁妆,会比我这会儿还气,能让人稍稍解气,但刚才她竟敢那样跟我说话,还是让人气的肝疼,就没见过这样没有教养的野丫头,果然不愧是乡下出来的!”
一边的周嬷嬷自是奉承着周老夫人,又说了几句逗趣的话,总算是将周老夫人哄的开了怀。
那边木槿回去后,张嬷嬷道:“小姐是真的准备让宗人府处理这事吗?如果是真的准备让宗人府处理,是肯定能拿回来的。”
毕竟木槿站理,就算宗人府没木槿的外祖父在那儿帮她撑腰,那嫁妆木槿也拿的回来。
只是那样一来,只怕对木槿的名声肯定有损,在这个时代,一件事,晚辈无论多有理,但只要晚辈敢跟长辈对着干,别人都会批评晚辈,拿不孝、忤逆等罪名往他们头上盖,至于明明是长辈欺负晚辈,还骂晚辈不孝、忤逆,毫无逻辑,就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会有的觉悟了,在这个时代的人看来,长辈就算欺负晚辈,晚辈也得受着,敢跟长辈对着干那就是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