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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讲完了这两个故事,老马那边已经抽光了整整半包香烟。
搞的我们现在所在的窝棚中,云雾缭绕仿佛仙境一般。我对老马说:“少抽点吧,我知道你心情不好,可是再好的身体也经不住你这么造啊。有句话说得好,身体是革命的本钱,留得青山在,才能不愁没材烧。”
老马嘴上答应着,随手又点燃了一根,摸着黑对我说:“嗯,我知道,上次我看的电视节目里也说过抽烟对身体都有那些危害了。”
始终没开口的凌云子翻了个身,道:“既然你都知道抽烟对身体不好,为什么不戒掉呢?”
老马道:“戒烟其实很简单,从过了年到现在,我已经戒了一百多次了。”
我叹了口气,说既然你想抽就抽吧,不过你好歹也给我一根,妈的竟你一个人抽了,搞的我的烟瘾都上来了。
老马扔给我一根,我点燃了香烟,窝棚里的烟雾顿时又浓重了几分。
外头月光如洗,透过了窝棚低矮的窗子,散落进房间,凭空多了一份清冷的意味。
抽了几口之后,我问老马接下来他有什么打算。
老马却出奇的冷静,和以往一样的表情,道:“还能有什么打算,既然人家都已经把我认识的人都杀了,只要我一天是站着尿尿的,这个场子自然要找回去。”
我说:“找回去当然是必须的,可是我军的历来传统便是不打无准备之仗,究竟要怎么找回这个场子来,我们还要仔细的谋划一番。”
老马挠了挠头道:“你们也知道,我这个人冲锋陷阵绝对不带含糊的,可是真要抡起动脑筋来,我倒是比你们俩个差了那么一点意思,你们俩就受累,帮着我想一想。”
我说:“眼下看来,咱们的一举一动全都被驼背老仙,还有地府中那三方势力看在眼里。倘若我们还按照常理出牌的话,恐怕最终还会落入人家的算计之中,为今之计咱们最好来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只有打乱了敌人的阵脚,才能找到反击的机会。”
其实我话说的虽然漂亮,可是究竟要怎么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我心里却是一点谱都没有。只是老马是我最好的哥们,即便是想破了脑袋,我也要好好的琢磨出一条路来。
凌云子突然开口道:“你们有没有觉得,王跃进是个很好的突破口?”
直如一言惊醒梦中人,我一拍大腿道:“就是他了,妈的,他不是和驼背老仙穿一条裤子么,咱们明天就去会会这个能跳大神的东北萨满,看看他到底几斤几两。”
老马咬牙切齿道:“不把他的蛋黄给捏出来,我这马字都倒着写。明个找到了他之后,二话不说,老虎凳、辣椒水这类酷刑咱们就流水介的招呼一边,先解解恨,然后再逼问出驼背老仙的下落。”
我点头称是:“那隐娘说过,这段时间正好是驼背老仙最虚弱的时刻,既然他不想让别人打扰,那咱们还非得会会他不可。新仇旧恨,争取一块报了。”
借着月光,我们三个人凑在一起,又商讨了半天,仔细的完善了一下行动的步骤。
商量过后,我一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外头的月亮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躲进了云彩中,黑漆漆的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我说:“时间也不早了,还是赶紧休息一下好了,养足了精神再做计较。”
老马叹了口气,道:“小凡,不瞒你说,我实在是睡不着。现在只要一想起那些乡亲们都是因我而死,我这心里就一蹦一蹦的疼。”
我心里也十分难过,可是人死如灯灭,我有心想要帮那些惨死的乡亲们一把,可是他们的魂魄都已经被驼背老仙抓去了,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凌云子说:“算了,既然都睡不着,那我就再讲一个听来的怪谈好了。”
说实话,自从认识凌云子倒现在,这老小子的话并不多,难得他能主动的给我们讲一段,我的兴致也勾了起来。
凌云子坐了起来,道:“这个故事是我十几年之前,偶尔听来的,只是内容太过于离奇,才记忆犹新。”
老马一摆手道:“你就别整那些稀溜溜的了,挑干的赶紧上吧。”
凌云子酝酿了一下,这才讲了起来。
为了讲的逼真一些,他也学着我的口吻,用第一人称讲述。
我家老辈儿在南市留下一间小房,一直空着,好多年没住过人,屋里面很潮,墙皮都快掉光了,总共十几平方米,始终也没卖掉,想等到拆迁时拿点儿钱,我说的这件事,出在大面积危房拆迁改造前一年。
那一年我还在单位上班,因为路太远,我寻思把南市的那间小房儿收拾一下,暂时先住到那,反正空着也是空着,我光棍一条,吃饭全在外面解决,下班有个地方睡觉就成。于是找几个哥们儿帮忙,简单收拾收拾,很快搬了进去。
这间小房儿是在一座筒子楼里,在解放前,素有“三不管儿”之称,念出来一定要用儿化音,否则您说三不管,可没人知道指的是哪,三不管儿顾名思义,黑不管白不管,洋人不管。还有一说是杀人放火没人管,逼良为娼没人管,坑蒙拐骗没人管,因为老南市帮派割据,互相牵制,又是个贼窝子,地面很乱,经常发生命案,其实也未必是三方不管,四方五方都有可能,正好处在外国租借地和政府管辖区之间,出了事互相推脱谁都懒得理会,总而言之是个没王法的地界儿。1949年前为社会底层居民聚居区,住家都是最下层的劳动者和做小买卖的平头百姓,说白了一句话就是穷人多。
别看老南市又穷又乱,但是一等一的繁华热闹。起先没有南市,商号集中在北门,从老城出了南门全是荒凉的芦苇荡子。庚子年八国联军打开海口,由天津卫打到北京,一路烧杀掠夺,北门的大小商号有许多让联军焚毁了,那些破产的买卖人,收拾起仅存的家当,到南门城根底下闸口街一带摆摊儿糊口,久而久之成了南市,到后来官面上管不到这,摆摊儿做小买卖的越聚越多,人口也密集了,所以才叫南市。
我住的那座筒子楼在老南市地区的边缘,那座楼年头可不短了,还是日军侵华时盖的营盘,一条走廊上有若干个房间,每间屋不过二十几平方米,结构完全一样,总共有四层楼,我家那个房子在一楼106室。这一带地势低洼,赶上陰天下雨,楼道里污水横流,原本的木制地板早已受潮腐朽,十多年前换成了砖头。地面墙体开裂很多,楼内各种设施和线路老化,停电断水那是常有的事。
当时我是这么想,与其花钱租房,还不如用来跟狐朋狗友们吃喝,再有一个原因是我跟这的邻居都认识,以前我爷爷奶奶就住这,小时候经常过来玩,跟周围的邻居都熟了,两位老人去世之后就很少来了。等这次搬过来住,才发现物是人非,好多老邻居都把家搬走了,或是将房子租了出去。
我这间屋是106,对门住的还认识,这人四十来岁,姓崔,外号崔大离,大离在老天津话里当牛皮讲,崔和吹的发音相近,合起来是吹牛的意思,满嘴跑火车,特别能吹的一个人。他年轻结婚时我还吃过喜面喜糖,前些年他不务正业,跟媳妇打了离婚,老婆带着孩子回娘家住了,只剩他老哥儿一个孤家寡人,在国营工厂上班,厂子不景气,也不想找份别的工作,每天下了班就到处晃悠,做饭时东家借根葱,西家借头蒜,吃饱喝足呆腻味了,便到筒子楼底下坐着,过来认识人就拽住了东拉西扯,从美国总统侃到海河浮尸,好像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真相他都清楚。
我旁边的107租住了一个安徽女孩,二十二三岁,街坊邻居都管她叫大秀儿,我甚至不知道她本名叫什么,南方肯定没有大秀儿小秀儿这样的称呼,这是老天津老北京才有的小名儿,可能是名字里有个秀,到这地方也入乡随俗了。大秀儿手很巧,开了家裁缝铺,带着个十岁的弟弟叫小东,小东不上学,整天帮他姐姐看铺子。
我只跟大秀儿和崔大离两家比较熟,崔大离是我的老街坊,他就不必说了,大秀儿的弟弟小东常到我这来,因为我这有部PS2游戏机,小东看见这玩意儿眼就发直,每天下午回来不进自己家,直接跑到我屋里,不到晚上十点绝不回家睡觉,他姐姐叫他回去吃饭也不听。大秀儿没办法,只好做了饭端过来,当然不好意思让我在旁边看着,所以我的晚饭算是解决了,以至于我现在吃安徽土菜,觉得怎么和家乡的味道一样,可能是跟那时候天天吃大秀儿做的饭菜有关。
如果每天都这么过来,那也没什么可说的了,住了一段时间,我才听说这座筒子楼里,居然发生过非常离奇的命案。
其实这一带在上百年前,就发生过始终没破的悬案,那时南门外荒野间有个地名叫“憋姑寺”,特别奇怪的一个地名,这里边也有讲儿,而且和那件人命案有关,不说明白了您都想象不出怎么会叫“憋姑寺”。憋姑寺有大小先后之分,大寺是在小寺拆除之后,原址搬到蓟县重造而成,现在蓟县还保留着这个地名,其实最早是在现在的闸口街附近。清朝中期,城南是荒郊,到处是盐碱地和芦苇荡子,有家人许愿要盖座寺,寺庙盖好的那天,家里突然发现小姑子失踪了,怎么找也找不着,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以为是让人贩子拐带走了,家人报了官,很着急可是没办法。过了几天忽然陰云四合,一道惊雷闪电击下,把庙后刚盖好的佛塔塔基劈裂了,里面露出一具女尸,正是此前失踪的小姑,验尸结果是没有内外伤,推断为困在塔里活活憋死的。可小姑为什么会跑到塔里去,是自己进去的还是受人胁迫,砌塔砖的时候又为何无人发现,案情疑点很多,一直没破,到后来人们都管这座寺庙叫憋姑寺,久而久之,真正的庙名就没人记得了。
咱还接着前边的话,那年夏天的一个闷热晚上,我找了个新出的游戏《零》,这是这个系列最初的第一部,一个使用照相机拍鬼退灵的日式恐怖游戏,操纵着女主角在一座叫“冰室邸”的大宅里四处探索,寻找她失踪的哥哥,木制的地板一踩就“嘎吱嘎吱”作响,陰魂恶鬼会在你不注意的时候突然出现。这游戏气氛音效做得一流,我是用一部21寸的二手松下彩电接游戏机,S端子音效输出,关了灯在屋子里打,很快就会投入进去,真能让我感到毛骨悚然手心冒汗,在旁边看的小东吓得脸都白了,用手捂着眼想看又不敢看,哆哆嗦嗦地不停问我:“鬼来了吗?鬼来了吗?”
晚饭时间大秀儿把饭菜端过来,我和小东只好先停下游戏,我一边吃饭一边给小东讲了《零》这个游戏的剧情。其实我对日文也不是很在行,纯粹是玩游戏年头多了,看假名和日文汉字看得烂熟,尤其是玩实况足球,球员的名字都是假名,如果你知道这球员叫什么,一天几十场下来,想不认识这些日文字符都难,因此游戏里的对话和情节,我连蒙带唬至少能理解一多半,加上点我自己编的,当成恐怖故事来讲,但这足已吸引大秀儿姐弟俩了,说实话当时把我自己都吓着来。
大秀儿不敢再往下听了,对我们说:“你们别光顾着玩了,快吃饭吧,菜都凉了……”她边说边往我和小东碗里夹菜。
小东说:“姐,我觉得咱们真像一家人,咱们三个人要是能每天都在一起吃饭就好了。”
大秀儿一听这话脸都红了,在小东脑壳上敲了个暴栗,然后赶紧往他碗里放了两块笋衣烧肉,让小东赶紧吃饭把嘴堵上。
我听了小东的话觉得那样也不错,随后脑子继续沉浸在游戏当中,紧扒了两口饭,抄起手柄想接着打,突然手机响了,我有个铁哥们儿叫陆明,是他打来的电话,叫我出去喝点儿,我说我刚吃完还喝什么喝,可一听他那声音不对很悲壮,好像出什么事了,我只好让大秀儿帮我锁门,急匆匆骑上自行车出去找我这哥们儿,出门时是晚上八点半,外面的天已经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