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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前,因为林佳佳的案子,我和你一起去了湘平,”秦靳北看着对面的男人,不急不缓地说道。
湘平离南江市并不远,当地话的口音和南江话差不多,当时秦靳北、邢厉两人遇到一位老人,老人家大半辈子都住在湘平,没有出去过,口音似乎格外重,话语里不时夹杂着一些当地的方言词汇。
秦靳北大约只能听懂八成,周轶和老人的交流,倒是没什么障碍。
事后,周轶解释说,“我母亲老家是湘平的。”
那个情形,就像是四年后,童笙在酒店遇害,事后审讯室,南慕问他,他只是大学教师,为什么会对福尔马林的味道那么熟悉。
“我母亲曾经是法医。”
这是秦靳北当时的回答。
和周轶四年前的,如出一辙。
只不过,他对福尔马林的味道之所以很熟悉,和他母亲无关。
“你对湘平方言很熟悉。”秦靳北看着韩远说。
当年,凶手和湘平存在着某种微妙的联系,而周轶,也是。
这是,第一块拼图。
“四年前的7月23号,专案组抓捕行动失败,案发现场塔罗牌上的那句话,不只是讽刺,更是要让所有人确信,死的人是你,还有梁秋和。”
秦靳北微微眯起眼睛,继续说道。
当初,周轶、梁秋和车祸现场,有一张塔罗牌,上面写着四个字,“诱饵不错”。
这句话,不仅仅是对他和专案组的嘲讽;更是让所有人深信不疑,当初凶手看破了他设的局,杀害了梁秋和、周轶两人,留下这句话讽刺他。
“那天出现在专案组的人,已经不是你。”
四年前的案发现场,因为车祸当场身亡的两个人,一个是梁秋和,另一个,是“周轶”。
至少,那个人,有着一张和周轶一模一样的脸。
可是,死掉的人并不是周轶,而是他的孪生兄弟。
这一步,就像是所有魔术的第一个步骤,以虚代实。
周轶的死亡,看起来那么真实,让人深信不疑,可是实际上,是他的孪生兄弟代替了他的身份。
这是,第二块拼图。
“还有一点,起初我没有想通,第三个连环案,你肢解了三具尸体,拼凑成一具之后,处理掉了其他的部分,用意是什么。”
秦靳北平静的视线落在对面男人的脸上,那双眼睛,像是觅食前的凶兽,透着暗沉沉的光。
看似波澜不惊,却凌厉又透着危险。
“后来我想到,科学怪人的举动,本身就像是一个实验。”
在《弗兰肯斯坦》这本小说里,科学怪人频繁出没于藏尸间,试图用尸体的不同部分,拼凑成一具完整而巨大的人体,这种行为,在当时看来,无异于是一种渎神的行为。
这就像是一个大胆、又令人毛骨悚然的尝试和实验。
“四年前,对连环杀手的侧写中提到,凶手很可能是一名医生,或者精通医学知识,但是,四年前的凶手,和现在的不再是同一个人,凶手可能缺乏医学知识,甚至在被肢解的第一具尸体上,可能看出凶手下手还有犹豫。”
“你处理掉剩余的部分尸体,是因为你把肢解甚至解剖尸体当做一种实验,而尸体上的痕迹,会暴露这些问题,”秦靳北说着,忽然顿了顿,眼神也冷了下来。
停顿了半晌,他才继续开口,嗓音却有些发哑,“你改头换面变成韩远,模仿他的习惯、声音,可是你要真正成为韩远,还需要他的专业技能,你能学到的书面知识,远远不够,所以,你需要尸体来练习。”
所以,第三个连环案中,凶手在石永年、孙开和老郭死后,对三具尸体进行肢解,将不同尸块再次拼凑起来,可是最终只留下了一具尸体,是因为尸体的其余部分,会暴露他更多的信息。
有时候,凶手不想让他们看见的部分,可能隐藏着更多、更有用的信息。
这是,第三块拼图。
当一块块零散的拼图被打乱位置,随意摆放的时候,其实看不出什么线索,可是,当每一块拼图被放对了位置,完整的图案,就出现了。
破败废弃的厂房里,安静地令人心悸。
秦靳北说完之后,过了片刻,稀稀拉拉的掌声再度响起。
“精彩。”
周轶双手对击,从一开始零零散散的掌声,到后来,似乎成了某种发自内心的欣赏。
不绝于耳的掌声,仿佛生命的倒计时。
“滴答、滴答”。
好似掌声的尽头,就是死亡。
过了很久,空荡荡的房间再度归于平静。
对于秦靳北的反应,还有他的分析,周轶似乎很满意、也很赞赏。
“第二步,不如我来说吧。”
如果把这一切比作一个魔术,四年前,孪生弟弟周宇代替他死亡,完成了第一步,以虚代实,那么第二步,偷天换日,指的就是后来,他杀死韩远,顶替了韩远的身份。
“四年前死去的人,是我弟弟周宇。”周轶说话时,一只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轻轻摩挲着什么。
那里鼓起一小块,像是,炸弹引爆器。
他提起周宇的时候,脸上出现了一种近似温情的表情。
四年前,从南师大.法学院的案子之后,一直到7月23号的抓捕行动之前,周宇正处于作案以来最长的一段冷静期。
并不是因为他主动停止了作案,而是南师大的案子之后,周宇发生了一场小型车祸,他去医院检查的时候,意外发现得了脊神经根炎。
没过多久,情况恶化得很厉害。
周宇最终找到了周轶。
时隔十九年,失散的兄弟,再度团聚。
周宇了解自己的状况,以他现在的情况,发展到瘫痪,只是早晚的问题。
“我弟弟是一个计划很周详的人,在做一件事之前,他会事先设想每一种可能性,评估风险,力求做到万无一失。”
“他死后,留下了一笔钱,你知道,这笔钱是为谁准备的?”周轶一手摩挲着口袋里的东西,另一只手,再度搭在了南慕的肩头。
这一次,他的问题,不是向着秦靳北,而是留给了南慕。
周轶垂下头看着南慕,眉眼间神态温和,就像是正在上课的老师,忽然停下来提问。
南慕背脊僵直,却还一直维持着那个仰着头的姿势。
“韩远,四年前专案组散了之后没多久,他母亲尿毒症需要换肾。”
周轶唇边浮出一丝笑容,伸手拍了拍南慕的肩膀,“记性不错。”
南慕逐字逐句重复了那天晚上,重聚吃饭时,他所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