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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油?!”问药惊骇无比,结巴道:“光,光天化日之下,怎会出现尸油?”
“我也不知道,”狄姜摇了摇头,“看来书香和竹柴遇到麻烦了。”
“他们是不是被妖精吃掉了?”问药不知是被恶心到了还是因为担心,整个人乱做了一团,来回在草地上踱步,但踱了许久也没踱出个结果来。
“你别晃了,晃来晃去晃得我头疼。”狄姜揉了揉太阳穴,眉毛皱成了一座小山。
问药这才停下步子,急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容我想想。”狄姜说完,便陷入了沉思。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桃花林中树影耸动,问药觉得似有千万双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后背,它们伺机而动,想要将自己一口吞下。
阴风拂过,林子里没有一点声音,四周静得有些诡异,正在问药天人交战,牙关打颤之际,狄姜突然大喝一声,笑道:“有了!我们去找钟旭!”
“什么?”问药疑道:“回阳春府?”
狄姜摇了摇头:“我们去他家里等他,他总会回来的。”
“为什么去找他?”问药蹙眉:“我们现在应该去救书香和竹柴,去晚了不定就被旁人吃掉了!”
“你当人人都跟你一样,就知道吃啊?”狄姜没好气道:“此番丢了人,寻常人家要么报官,要么找道士,我们去找钟旭有什么问题?”
“可我们不是寻常人呀。”
“那你知道书香和竹柴在哪?”
问药将头摇成了拨浪鼓,道:“不知道。”
“那不就得了?我们现在就去棺材铺里等他!”狄姜大手一挥,问药只得听话地跟她走,心中却鄙夷道:“借着找人之名,行见心上人之实,真是本末倒置,不知所谓……”
“你说什么?”
“嗯?”问药眨眨眼:“我没说什么呀……”
狄姜冷哼一声,狞笑道:“别拿你脑袋瓜里那些东西来想我,我坦坦荡荡光明磊落,与你不一样。”
“是是是,掌柜的最高风亮节了,是问药自甘堕落!”问药说完,二人之间凝重地气氛倒似乎有所缓和,二人互相打趣,倒能暂时缓解担心的心理。
二人来到棺材铺,恰逢长生在关店门,他将屋外摆放的花圈一一收回,行走之间很是小心,生怕将这些纸扎弄坏了。
狄姜连连赞道:“你若有长生一半细心,我就不担心了。”
“咱店里不是也有书香看着嘛,他可不比长生还细心?”问药翻了个白眼嘟囔着。
狄姜不再理会她,走过去对长生道:“你家掌柜回来了没?”
“没有。”长生摇了摇头。
“你可知道他去哪儿了?”
“今日午时,被阳春山人府的人请了去。”
“噢?谁请他去的?”
长生又摇了摇头,道:“掌柜的没说,他只说是有人托梦于他。”
“唔……这样啊,”狄姜点点头,道:“那小哥你先忙着,我让问药帮你一起关铺子,今日我有要事要找你家掌柜,还需在您这叨扰一会。”
“狄掌柜请便。”长生礼貌的说完,便继续自己的活计,问药努了努嘴,却还是听话的去帮忙,不一会儿便将屋外的东西都搬到了里间。
此时,屋里便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纸人,而纸人后头的三面墙上,便各自摆放着三口薄皮棺材,是市面上最常见的一种。狄姜又注意到,棺材上面没有灰尘,便能知道此棺材销路很好,所谓价格低,销量大,可称得上是薄利多销。
这时,长生给二人沏了一壶茶,各自斟茶之后便道:“狄掌柜可要多来走动走动,我们掌柜只有您这一个朋友。”
“哦?”狄姜一听立即来了兴趣,媚笑道:“你家掌柜这么跟你说的?”
长生摇了摇头:“虽然我们掌柜说您好色懒惰又贪财,但是我知道,他一定不排斥您。”
“是嘛……我也不排斥他。”狄姜干笑了一声,便顾自埋头喝茶。
而一旁的问药闻言,一口茶水全数喷了出来,只差没笑掉大牙,被狄姜瞪了一眼后,便强忍着笑意,可惜笑意如何也忍不住,最后竟捂着肚子笑到了地上去。
“她怎么了?是不是肚子疼?”长生大惊,想伸手去扶。
狄姜见了却连忙拦住他,一脸淡然道:“小哥莫见怪,问药有些失心疯,是老毛病了,随她抽抽就好了,不碍事。”
“真的吗……”长生还是有些不放心。
狄姜便一拍桌子,笑道:“我是大夫,听我的,没错。”说着,在桌下踹了问药一脚。
问药这会子笑够了,便强忍笑意地直起身子,但她一看见狄姜一本正经地脸就又忍不住发起笑来,便索性躺在地上,继续笑。
长生见她不是生病了才放下心来,继而有一搭没一搭的与狄姜聊天。
经过刚才那一遭,狄姜不想再听他说钟旭,生怕他又说出些什么不好的东西来惹人笑话,于是主动问道:“最近生意如何?”
“尚可。”
“很多人买香烛?”
长生摇了摇头:“卖了许多副棺材。”
“哦,那真是太不幸了。”狄姜撑着头,眸子里倒没表现出太多的悲恸,原因很简单,她已经半个月没开过张了,再算上状元乡的一个月,她已经很久没有遇到需要的人了。
这是好事啊,她该高兴才是。
三人就这样对坐到半夜,直到金鸡破啼天光泛白时,钟旭才回来。
门外传来车轱辘的声音,同时只听钟旭喊道:“长生,快来帮忙。”
趴在桌上小憩的狄姜一听见,立即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连忙与长生一起大开了铺门,门外,钟旭站在夜色里,身后还跟了一口巨大的棺材。
“狄掌柜,你怎么在这里?”钟旭一愣。
狄姜连忙摆手笑道:“我在此等候您一宿了,进来再说吧。”狄姜反客为主,自己端起一副掌柜的架势迎他进屋,钟旭只觉得哪里别扭,却又说不上来。
四人合力将棺材拉进屋后,问药擦了擦头上的汗水,道:“怎么这么沉呐?”
“金子做的,能不沉嘛?”狄姜抚摸着棺材的外表,见每一寸都刻画的十分精细,每一株花草都栩栩如生,奇道:“这棺材做的真细致,不知里头什么样?”
“看看不就知道了。”问药说完,一把推开了棺材盖,此时却见一阵阴风从里头飘了出来。问药定睛一看,才发现这并不是口空棺材,里面分明躺着个死人!
“怎么里头有人?!”问药一把阖上棺材,惊魂未定道:“你你你,你怎么把死人都拉回铺子里来了!你还做不做生意了?”
这边狄姜也是颇为惊骇,她虽见惯了尸体,但在这充满了阴气又黑灯瞎火的棺材铺里,突然见到这么一幕,任谁都是无法接受的。
狄姜咳嗽了一声,道:“问药无理,请钟道长见谅。”
“不碍事,”钟旭摆了摆手,问道:“狄掌柜找我有何事?”
狄姜这才想起自己不是平白在此游玩,于是急道:“我的药童书香和伙计竹柴失踪了,我想托您帮我寻人!”
“哦?人口失踪该报官,你找我有何用?今日天色已晚,狄掌柜还是早些休息,钟旭不送了。”钟旭说完,便将狄姜和问药往外赶,二人一路被他推出门,竟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只听“嘭”地一声,钟旭便关紧了棺材铺的门,任她二人怎么敲都不开门。
“掌柜的,现在怎么办?”
狄姜一脸镇定,想了想,道:“报官。”
“真要报官?”问药瞪大了眼,惊呼道:“能抓走书香的肯定不是善茬,官府顶什么用!”
“谁说我要报官寻人?我要状告钟旭私藏死尸!”狄姜说完,便提起裙摆,踏着清晨的微露一路向前跑,一直跑到京兆府衙门前才停下。
“掌柜的,冷静啊!”问药挡在她前面,只当掌柜是气疯了,才会做出这样不明智的举动。
哪知狄姜阴着一张脸,一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模样道:“让开。”
“掌柜的……”
“你再不走,我可教你吃好果子。”狄姜冷着脸说完,问药不得不听话地退守一旁,心里盘算道:“瑞安王爷是掌柜旧识,我们于他有救命之恩,哪怕今日得罪了京兆尹,应该也不会有事吧?退一万步说,大不了离开太平府,天下这么大,到别处开医馆就是了!”问药这般想着,便又放下心来,随狄姜怎么去闹了。
狄姜走到登闻鼓前,拿起鼓杵击打起来,一声连着一声,很快便有衙役打开了衙门,嚷道:“何人鸣冤?”
狄姜一拱手,道:“民女狄姜,是见素医馆的大夫。”
那人眯着眼睛看了半晌,见她素衣麻布,并不像有身份地位的女子,于是怒道:“我管你是谁,宵禁懂不懂?大半夜的吵着爷爷睡觉,非扒了你一层皮!”说着,他便扭住狄姜的双手,将她往衙门里拖。
这下问药不干了,当着自己的面明目张胆的欺负自家掌柜,是可忍孰不可忍!说着,一巴掌拍在衙役脑门上,打得他眼冒金星晕头转向。
“你你你,你这丫头力气怎这般大!”衙役好不容易爬起来,便向问药扑过去,哪知问药闪身一躲,他便扑向了衙门边上的草丛,一头扎进去,便如何也爬不起来了。
“你们两个刁民!我定要你们好看!”衙役吵嚷着,惊醒了衙门内的人,屋内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声,更有人直接问道:“谁啊?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老周——快出来,来帮帮我!”衙役大喊了几声,门内立即窜出了三五名壮汉,他们见同僚倒扣在花坛里,立即上前七手八脚的将他抬了出来。
那人出来之后,头上身子上皆沾满了泥土,他气得浑身发抖,冲着问药嚷道:“就是这俩臭,臭丫头,半夜在此鸣冤击鼓,还,还拒捕!”
众人一听,立即上前去捉问药,问药见来者不善,刚要动手,却听巷子里传来一声熟悉的男声。
“谁在那儿?”男声声音懒洋洋的,十足的没睡醒,等他从黑夜中走出,众人这才认出,此人正是辰皇的第六子,武王瑞安。
只见他软软地靠在两名美姬身上,神色不甚清明。那两名美姬一人拿着酒壶,一人捧着酒杯,趴在他怀里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直盯得人面红耳赤,浑身发软。
“瑞安王爷?您怎会在此?”狄姜一声低呼。
瑞安听到这声,才疑惑地半睁开眼眸,他使劲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看错后,便立即打起了精神,站直了身子,尴尬道:“狄,狄大夫?”显然他也没曾想这么晚会在此处遇见她,于是立即推开两名美姬,冲着她傻笑。
狄姜亦是掩嘴一笑,道:“正是民女。”
几名稍微有眼力见的衙役立即也认出了武瑞安来,连忙拽着头前的衙役跪拜道:“参见武王爷。”
“都起来吧,吵吵嚷嚷的……太不像话了!”武瑞安呵斥了一句,又打了个酒嗝,在外头散了会酒气,才凑到狄姜身边道:“狄大夫,几日不见,可甚是想念呐!”
“武王爷,您喝醉了。”狄姜面不改色,嫣然一笑。
“没醉没醉,本王清醒得很!”
狄姜耸了耸肩,不再多言,而问药立在一旁,一直在底下拽狄姜的袖子,眼神里迸出的精光,恨不得将武瑞安连皮带骨的吃掉,在她心里啊,十个钟旭加起来也比不上武瑞安一半英俊。
而武瑞安的眼里只有一个狄姜。
他收回目光,指着一众衙役道:“你们在干什么?衣衫不整成何体统?”
此时,再是愚笨的人也看得出二人之间有不同寻常的关系,那衙役立刻收起狗眼看人低的模样,赔笑道:“王爷明鉴,将才是这位姑娘击鼓鸣冤,我们正准备为她伸冤呐!”
“哦?”武瑞安一惊,又问狄姜:“狄大夫有何事?有事为何不来找本王?求他们可没有求我管用。”
“民女要举报一个人。”
“谁?”
“钟旭。”
“什么?!”武瑞安一惊,为难道:“钟道长与您不是好友么?为何……”
“谁跟他是好朋友?他又呆又傻又自负,与我不是一路人。”狄姜咳嗽了一声,道:“我就是不想让您为难,所以才告到了衙门。”
“原来如此……”武瑞安点了点头,又问道:“不知钟道长何事惹到您了?”他说完,又自知遣词错误,立即更正道:“不知钟道长所犯何事?”
“他私藏尸体于家中,我怀疑他杀了人。”
“什么!”
狄姜说完,举皆震惊。此乃天子脚下,皇城境内,竟然有人当街行凶?
“快带我去!”
“官爷这边请。”
众衙役立即在狄姜的带领下,即刻赶到了钟旭的棺材铺前,几番敲门无人应答之后,便直接砸开了大门的铜锁,门内,一股腐败的气息迎面而来,众人纷纷捂上了口鼻。
本还有些怀疑狄姜说话真假的人,此时也不再怀疑了,他们直直冲进门内,想要来个人尸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