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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山公墓。
五月的第一场雨,不大不小,但却透着几分寒冷。
整个墓地好像笼罩在一片深潭中,透着三分冰冷和七分阴森,一座座伫立着的墓碑,好像一张张的名片,记录着主人短暂或漫长的一生。
尤染穿着一身黑,雨水沿着伞骨的边缘快速的滑落,一下又一下的拍打着她的肩膀,她面无表情,低头看着冰冷墓碑上尤念心的照片。
照片上的尤念心笑靥如花,温柔优雅,脸上带着恬淡的笑容,远远看着,就叫人忍不住的亲近。
这是尤染脑海中关于母亲最深的印象。
这六年来,身体的苦痛早将尤念心折磨的没有了当初的半分温柔,可是在尤染的心中,母亲永远是那个温柔恬静的母亲。
她仍然记得但年那场家长会的造成,母亲穿着一件米色的裙子,笑着跟她说,“中午见!”
结果她们见面的时候,母亲却倒在了血泊里。
命运总是弄人,尤染以前不明白,可现在却不得不相信,!
“走吧!”她花掉了左倾城给自己的那个二十万,给母亲在西山公墓买了一块墓地,希望她走的体体面面,下辈子不要再遇到温寻墨那样的人渣。
也希望她下辈子不要再生出自己这样没用的女儿。
希望她的下辈子可以过得平安顺遂,不再为生计所迫,不再为了女儿颠沛流离!
尤染站在墓碑前,用自己一百分的虔诚来祈祷母亲的来生,希望她过得好。
待所有的心愿反反复复的默念了几遍,她才敛起了目光,转头看向旁边的左倾城,无声的说,“倾城,我们走吧!”
李弦思在尤念心出事的那段时间去国外出差了,后来……尤染交代过左倾城不要讲母亲的事情跟他讲。
于是,尤念心的葬礼变得非常的简单。
只有尤染和左倾城送她最后一程。
墓园的山路非常的陡,尽管是台阶,也非常的难走,或许是为了彰显京城第一墓园的高不可攀的地位和超乎寻常的价格背后所代表的权势。
雨下的越来越大了,尤染的伞拿在手中,并没有撑开。
左倾城一边往下走,一边给尤染撑着伞,最后两个人都沦为了落汤鸡。
走到停车场的时候,雨下的如帘,淅沥沥哗啦啦的浇在他们的身上,尤染故意慢行了几步,将自己的身子从大伞下面脱离了开来。
透凉的雨水沿着天灵盖不停的往下浇,身体的四肢百骸在寒冷的同时也好像唤醒了所有的细胞。
在这个倾盆大雨的上午,尤染一个人站在如织如帘的雨中,彻底的清醒了。
所有的卑微的,望尘不及的感情。
故作自信的工作,奢望而不及的亲情。
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尤染,她过去的二十多年,过的是多么的荒唐,怯懦和软弱,一次又一次的将她推进了深渊。
但这一次……她什么都没了!
她之后便可以无所顾忌了!
这么想的时候,这些天积聚的泪水就像被人打开了开关,倾泻而出,交织在脸上的雨水中,分不清眼泪和雨滴。
她嚎啕大哭,像个穷途末路的疯子。
待她身体的颤抖慢慢停下来的时候,左倾城伸手拉了拉尤染的胳膊,“小染,我们走吧!”
尤染抬头,看了看左倾城,腥红的眼眶中闪过一丝短暂的勉强笑意,微微勾了勾嘴角,无声的说,“走吧!”
左倾城开着车子,尤染坐在后座,看着越来越远的墓园,心里的那抹不舍越来越强烈,在医院的太平间看到母亲的尸体时,尤染就产生过和母亲一起去的念头。
可一想到自己沦落至此的原因,尤染就不甘心!
她是尤念心的女人,不是孬种,怎么可能说死就死!
被温寻墨逼着嫁给宴凌绝的时候,她都没想过死。
曾经母亲出了车祸,年幼的她茫然四顾,求助无门的时候没有死!
现在,她怎么可以死?
她之前租住的房子早已烧毁,还陪了房东一笔钱,加上她给母亲办理丧事,前前后后借了左倾城三十万。
左倾城不放心尤染,愣是将人带回了自己租住的公寓。
尤染也没有矫情,安心的住着,只是不能说话的她,脸上连表情也越来越少!
左倾城推掉工作,在公寓陪了尤染一个礼拜,后来,在尤染强烈的要求下,左倾城这才去上班了。
左倾城上班的第一天,尤染就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的电话,待听到对方的声音,她才知道,对面的人是凌夕颜。
她现在不能说话,愿意或者不愿意也不能很好的表达给对方。
不过,凌夕颜倒没有在乎尤染有没有说话,而是直接开口道,“尤小姐,我们见一面吧,关于你母亲出事的原因,我这边有些消息,不知道你想不想听!”
凌夕颜自顾自的将见面的地址报了出来。
在尤染听到凌夕颜说她母亲出事原因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肯定拒绝不了。
就像当年的车祸,如今的火灾……她都觉得不是意外,因为一切都发生的太巧合了。
当年,是母亲决定回江州的时候出的事。
现在,是他们决定离开京城的时候又出的事。
好像,冥冥之中,有人在引导着他们。
尤染整理了一下左倾城的房间,然后才出门去见凌夕颜。
凌夕颜约在一家咖啡店。
其实尤染现在非常的讨厌咖啡店,她不喜欢咖啡那股子烧糊的焦味,她更不喜欢那些自以为是的人总是喜欢约在咖啡店给自己开除各种条件,比起小资小调的浪漫,此时的咖啡店更像是冰冷而毫无人情味的谈判桌。
尤染推门进去的时候,凌夕颜已经在了。
她穿着一声白色的对襟连衣裙,很仙也很漂亮,没有讥诮也没有过分的热情,一切恰到好处,如果说宋嫣然是飞扬跋扈的大小姐,那么凌夕颜却是长久时间修炼出来的画皮。
真情假意,尤染肉眼凡胎,看不出来!
“尤小姐,请坐!”凌夕颜看到尤染说。
尤染看了一眼凌夕颜,在她的对面坐了下来,面无表情。
凌夕颜不在乎尤染的冷淡,看着她勾了勾嘴角,说,“你和凌绝走到这一步,真的很抱歉!”
尤染眼珠子都没有转一下,宴凌绝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他们现在只不过是有过短暂露水姻缘的过路夫妻而已。
既然没有情缘,那么哪里来的遗憾。
“我知道你最近很难过,你母亲的事情,请节哀!”凌夕颜说。
这时,尤染终于挑了一下眼皮子,只不过目光透着几分冷意。
凌夕颜连忙摆手,“我也是听朋友说的,并没有故意打听你的意思!”
“我那个朋友正好是你之前那个小区业主的亲戚,那天他离开的时候在小区里碰到了宴夫人身边的刘姨!”
说道这里,凌夕颜停了下来,意味深长的看着尤染。
尤染脸上的表情没变,但听到“刘姨”两个字,心脏已经开始紧缩了,她母亲和宴夫人的关系是个迷,而刘姨又是宴夫人的贴身心腹,刘姨会出现在那个小区,她可不会相信真的是偶然。
“以前和宴凌绝交往的时候,我听说宴夫人有个妹妹,是从福利院包养过来的,而巧的是,她的这个妹妹正好也姓尤。”
说到这里,她狡黠的眨了眨眼睛,“尤小姐,你说这天下真的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听到这里,尤染已经大概知道了凌夕颜要说什么了。
挑起当年的旧事,利用母亲和宴夫人之间的关系,开始报复晏家。
就算她说的是实话,目前的尤染,没有任何的能力去做报复晏家的事情!
她敛了敛眸子,从位子上站了起来,朝凌夕颜点了点头,然后离开。
就在她迈出一步的时候,凌夕颜又喊了一句“尤小姐?”
尤染愣愣的转头,就看到凌夕颜洪春桥轻启,嘴角带着几分挑衅的问,“把宴凌绝让给宋嫣然,你真的愿意,真的甘心,真的舍得?”
尤染心里好笑,自己现在到了这部田地,长了多少的教训,宴凌绝与她,早已经不可能了!
所以没有所谓的愿意,甘心和舍得!
她眨了眨眼睛,嘴角露出一抹淡笑,然后转身离开。
就在她走出咖啡馆的时候,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发涨的脑子好像剪不断理还乱的毛线团。
宴夫人的妹妹?
姓尤?
既然如此,当初宴夫人为什么要千方百计的让她嫁给宴凌绝呢?
难道真的只是为了让她爱上宴凌绝然后一脚踹开?
尤染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的简单,但到底为什么……她想不通。
她第一次觉得单调平淡的生活背后可能隐藏着什么惊天的秘密。
一想到母亲的死和刘姨或许有关系,尤染就觉得脚下的步子异常的沉重。
而此时,她的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她怔愣的转头,看到刘玄看着自己,眼角深情,一脸的怜惜。
“你怎么在这里?”刘玄去拉尤染的手。
当他的指头碰到尤染的指尖时,尤染如梦初醒,猛地闪躲了开来,防备的看着他。
刘玄摆了摆手,说,“不要紧张,我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