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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没完没了互相死磕着的追逐开始了。
雷动在前面撒脚丫子跑,长孙无极一步不让的追,论起轻功,雷动除了几十年修炼的真气绵长雄厚维持时间长一些外,论身法轻盈省力,还不如长孙无极,两人一前一后,始终保持五丈距离。
雷动的封穴手法很特殊,孟扶摇下半身的真气给他锁住,上半身却是无碍的,他好像算准孟扶摇是绝对不会肯双手着地爬走。
孟扶摇当然不肯爬,她到了这时也不急了,你抓我,成,我磨死你你不要后悔。
第一天,学刺绣。
老家伙解了孟扶摇上身穴道,扔了一个包袱过来,打开一看,绣花绷子绣花针彩线齐全,原来早有准备。
“今天你得绣出个东西来。”雷动操着大嗓门安排,“等我有空找个绣娘来指导你。”
随即他衣袖挥挥,找了棵树坐下来,又将石山上几棵可怜的树都挥倒,截了树枝草叶铺了两张床,舒舒服服躺下去。
相隔他们五丈远处,长孙无极找了块平整的石头,也舒舒服服的躺了下来。
孟扶摇抓着那堆东西,要求:“针箍呢?”
“什么东西?”雷动瞪大眼。
“戴在手上,防止手被戳的东西。”孟扶摇手一摊,“没这个东西我不干,要知道你家未来大瀚皇后如果伸出手全是戳的洞洞,那么也是不够德容言功的,很丢你家宝贝徒弟的脸的。”
雷动认真思索了一下,事关宝贝徒弟的面子,不能忽视,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个扳指,问:“这个差不多吧?”
孟扶摇毫不客气接过来,巨大的黑玉扳指,中间有一道若隐若现的细长银光,像一只半睁半闭的眼睛光芒闪烁,看起来很不寻常,她抱持着“让敌人吃一分亏便是我占了一分便宜”的人生信条,立即晃荡晃荡戴在手指上:“成!”
她坐在石头上,当真很乖的绣花,绣半天看看花看看草看看山看看鸟看看对面长孙无极,喊:“喂,天气不错啊。”
长孙无极喊回来:“是啊,挺好,吃过了吗?”
“没吃。”孟扶摇喊,“你吃了吗?”
“我也没吃。”长孙无极喊,“打两只鸟来烤了吃好不?你喜欢哪种鸟肉?黄雀百灵乌鸦杜鹃?”
孟扶摇摸摸自己竖起来的汗毛,喃喃道:“听起来怎么这么瘆人?”半晌点菜:“来只黄雀!”
“你两个吵死了!”雷动睡不成,呼的一下坐起来,嚷,“不许说话!”
孟扶摇默不作声,递上绣花针。
“干嘛。”
“求求你缝上我的嘴吧,”孟扶摇哀求,“不吃饭不喝水可以,不说话太残忍,要我不说话就好比要你不打架,你想想,你想想——”
雷动于是就想了,想了一阵子觉得真的很残忍,轰隆隆的道:“声音小点!别扯着喉咙喊,老夫耳朵都给你们炸聋了。”
孟扶摇望天,天上落下一群乌鸦来砸死这个真正的噪音制造者吧!
睡不成了,雷动便想起来要吃,从怀中摸出几个硬邦邦的面饼,抓在手中翻来覆去呼呼运功,掌心一红,瞬间将饼子烤软,顿时面香四溢,孟扶摇赞:“好牛的武功!真是居家旅行杀人放火皆宜之简易随身锅炉!”
雷动咧嘴笑,得意洋洋,孟扶摇很纯洁的对他笑,两人相对着笑啊笑啊笑,一直笑到焦味传出青烟四冒,孟扶摇才凉凉提醒:“焦了。”
……
雷动一撒手,将焦饼掼到元宝大人面前:“赏你!”
元宝大人以头抢地——此生之最大侮辱!
孟扶摇叹口气,道:“可怜见的……”向对面的长孙无极喊话:“鸟烤完没?”
“缺盐!”对面有鸟肉的香气传来。
孟扶摇流着口水自言自语道:“太子殿下烧火本事不成,烤野味还是不错的,瞧这味道,啧啧……”
雷动吸溜了一下鼻子,牛眼放光,道:“叫那小子多烤几只。”
“你是强掳民女的匪徒,”孟扶摇抱膝,鼻孔朝天,“听说过被抢劫的请抢劫者吃烧烤吗?”
老头立即怒道:“我是雷动!”
孟扶摇答得飞快:“没听过!”
雷动牛眼光灼灼的瞪过来,探照灯似的刺眼,孟扶摇怒目以对分毫不让,睁了半晌觉得眼皮酸痛快要流泪,不成,输人不能输阵,在地上摸索两根草棍子,把眼皮撑上。
老家伙败阵,这回不瞪了,偏头看着孟扶摇半晌,嘴角泛起一丝笑意,道:“有意思有意思,现在老夫知道野儿为什么看上你了……哎,能和老夫对视这么久,除了野儿只有你。”
孟扶摇“嗤”一声,扭头不理,那边长孙无极扔了只烤鸟过来,孟扶摇接着,眉开眼笑道:“外焦里嫩,香气四溢,好,好。”
她撕了一条腿慢嚼细咽,忽听见身边有打雷之声,不理,继续吃,雷声越发的响,轰隆隆震耳,元宝大人不堪折磨,再次钻入亲戚家避雷。
孟扶摇叹口气,道:“人家说腹如雷鸣,今天真的见识到了。”将剩下的半只烤鸟递过去,雷动立即不客气的接了,用那半只鸟塞了塞牙缝。
孟扶摇看他毫无防备的吃完,眼睛亮亮,在心中默数:“一、二、三、倒也!”
……
没倒。
雷动还是山一样坐那里,目光比她还亮,道:“再烤几只来。”
孟扶摇崩溃——她的来自宗越的百试不爽战无不胜的顶级蒙汗药,为毛对这只火烈鸟一点作用都没有?
“你放了谷一迭的药吧?”火红的老家伙舔舔嘴唇意犹未尽,“女人就是女人,哪怕做毒药蒙汗药,都要把滋味调得糖似的,老夫十几年没吃上,怪想念的。”
孟扶摇抽搐——敢情老家伙以前都是吃宗越师傅的毒药锻炼肠胃的……
下毒失败,孟扶摇再没心情扰乱雷动心神,怏怏躺下去,还没躺平就被雷动一把揪起来:“绣花!绣花!”
孟陛下以虎爪之势抓着根轻飘飘的针,茫然道:“绣花,绣花……”
雷动舒舒服服躺着,跷着腿,眯眼看孟扶摇“飞针走线”,觉得这女子这个模样才是最美最贤惠的,看起来有几分配得上野儿了,甚是愉悦的露出一个大大笑容,朦胧睡去。
孟扶摇听见他鼾声如雷,立即又高兴起来,抬手示意长孙无极,长孙无极刚刚飘了一步,老家伙呼的翻一个身,长臂有意无意的一打,正好掠过孟扶摇肩井穴。
孟扶摇听见手臂咔的一声,随即便扬着手臂保持着接客之姿僵在了那里,一个时辰后老头再翻个身,啪的一打,她的爪子才吱吱嘎嘎的放下来。
再次脱逃失败……
老头一直睡到月色东升才起身,坐起身便要求查验结果:“绣品呢,我看看。”
孟扶摇懒洋洋打个呵欠,指指地上。
老头捡起那方质料精致高贵的杏色锦缎一看,上面确实绣了东西——黄色线,线条简单的三层奇形物体,上尖下圆,造型朴素。
“什么东西?”雷动呆滞。
孟扶摇躺下去,伸个懒腰:“一坨屎。”
“……”
半晌山头上响起咆哮:“一、坨、屎!”
“奇怪。”孟扶摇揉揉眼睛,纳闷的看已经煮熟的火烈鸟,“你说要看我的刺绣水平,也没规定我要绣什么,现在我就把我的水平展示给你看了,满意否?”
“那也不能绣这个!”老头腾腾的燃烧着。
“有什么不对么?”孟扶摇懒洋洋,“不要歧视一坨屎,屎也是有屎格的,你敢说这东西不重要?你敢说你每天离得开它?你敢说如果这东西不肯出来你不难受?你敢说你平日里吃的米如果没这东西浇灌能长得好能顺利的烧成香喷喷的饭……”
“闭嘴!”
火红的老头呼啦啦燃遍山头——再被她说下去这辈子也就不用吃饭了。
孟扶摇平静的躺下去,顺便还关照了一声:“别激动,小心血压升高,不过好在快下雨了,不怕你烧起来。”
是快下雨了。
天边层云推移,乌沉沉的逼过来,有金红色的火球在云层间一起一伏的跃动,孟扶摇叹口气——和雷动在一起,果然要打雷下雨天翻地动。
她趴在山石上,向对面喊:“长孙无极你下山去,山上没地方睡——”
长孙无极抬头看看她,笑笑,道:“你在哪我在哪。”
雷动听得不满,大骂:“闭嘴,不许和我徒弟媳妇说情话!”
“大爷,我不合格的。”孟扶摇回身,十分诚恳的仰望之,“真的,我不合格做一位德容言功贤淑大度的大瀚皇后的。”
“我家野儿喜欢!”老头怨念而简练的回答。
孟扶摇磨牙,放弃和这坨交流的打算,算了,还是关注太子比较舒心点。
可是关注太子渐渐也不舒心了,石山上没什么树,仅有的几棵被雷动一气卷过来铺了床,山下是草原,也没什么遮蔽的地方,长孙无极呆在她视线所及的地方,那里只是一个浅浅的山凹,根本挡不得雨。
孟扶摇忧心忡忡的看天,指望雨还是别下算了,不想头一抬,轰隆一个雷打下来,噼里啪啦雨点子冰雹似的落下来,砸得她赶紧闭眼。
雨下起来了。
夏天草原的雨无遮无掩来势猛烈,哗啦啦倾倒天瓢,孟扶摇头顶有树,也很快被打湿,她赶紧要求雷动:“下山找地方避雨啊。”
“不用。”雷动十分怡然的迎着雷电,“老夫就是选着这天气才爬山上来的,苍穹雷电对我这门功夫很有好处。”
对你有好处对我没啊,孟扶摇愤怒,雷动瞟她一眼又道:“对你也不算坏事,年轻娃子就该磨练下筋骨,你都名列十强了,还怕这点雨?”
不怕雨就该被淋么?孟扶摇青面獠牙的瞪着火红的老头,怎么说话的德行和自己那个死老道士一个模样——要经历自然磨练!要迎接风暴洗礼!
一群混蛋!
眼见老头是绝对要磨练她了,但她没必要拖着长孙无极也被磨练,包袱没有带着,衣服湿了没处换是很不爽的,只好转身扒在石头上又对长孙无极喊:“下山——下山避雨去——会伤风的。”
长孙无极却问她:“冷不?我去给你找油衣去——”
孟扶摇听得嘴一撇想笑,这地广人稀的要去哪里找油衣?翻过山也许山下有人家,但是为找个油衣去翻山?太子殿下真是太闲!然而那笑意到了嘴角就变成了下垂的深深勾纹,看着对面无遮无挡立在雨中的长孙无极,她突然怒从中来,一抬手拔了头顶的树对长孙无极方向轰隆隆一扔,长孙无极接下,混沌雨幕中对她一笑,隔那么远也能看出目光星子般的亮。
雷动哎哟一声道:“你怎么把遮雨的树都拔了?你不怕淋啊。”
孟扶摇獠牙森森的道:“淋嘛,接受自然的洗礼嘛,和原生态雷电做最亲密接触嘛,要劳什子树挡着干嘛?淋!你和我一起淋!”
不待也开始青面獠牙的雷动说话,她一抬手,又把雷动的那个树床给扔了出去,落在长孙无极脚下。
雷动暴怒了,怒吼声超过头顶上劈来劈去的雷,“你扔我床我睡哪里?”
孟扶摇头一扬,声音更大的答:“跟我睡!”
老头一个踉跄,拜倒了……
孟扶摇昂首挺胸目光炯炯——我打不过你,雷也雷死你!
半晌老家伙爬起来,目光灼灼的盯着她,火红的光头淋得透亮,孟扶摇恶意的盯着那光头,很满意人家的接触面积比自己大。
隔着雨幕一老一小对视半晌,各自哼一声扭过头去,孟扶摇一扭头发现长孙无极不见了,惊讶之下倒松了口气,想反正雷动也不至于害她,她想从雷动手上逃也不容易,他守不守不要紧,赶紧下山避雨是正经。
雷动扭过头去,想了一会,突然一拳对山壁一轰。
轰然一声石屑乱飞,大大小小的石块四处飞迸,刹那间那醋钵大的拳头便将坚硬的山壁轰出了一臂深的一个大洞,雷动接连几拳,大洞越来越深,竟生生用肉掌在山壁上打出了一个山洞。
孟扶摇下半身动弹不得,挥手将石块挡开,怒视雷动,骂:“穿山甲!”
雷动却突然伸手抓起她,往洞里一投,道:“娇生惯养!睡去!”
过一会又把元宝大人空投进来。
孟扶摇哼一声,抖抖湿衣,看老家伙顶天立地立于大雨倾盆电闪雷鸣金蛇狂舞之中,油亮的大脑袋闪闪的迎接着苍穹之雷的洗礼,不禁十分怜悯的咕哝了一句。
“可怜的战北野……”
休息了一阵,忽然看见前方突然人影一掠,孟扶摇透过雨幕探头看去顿时眉头一皱,长孙无极怎么又回来了?
他腋下似乎夹着什么物事,风一般的穿过雨幕,抬手一掷,将东西掷了过来。
孟扶摇接在手中,油衣,还有用油衣裹着的一个包袱,里面有一套女子牧民的干净衣服,衣服鞋袜都齐全,甚至……连内衣都有。
孟扶摇瞪着那草原女儿的束胸带怔了半天,红通通的窘了……
窘了半天才想起,他从哪里搞来这一套衣服的?大雨之夜到底奔出了多少里才寻到一户人家?又或者,他刚才翻过了这座山,就为了给她找套干净衣服?
明知道到了她这个程度,确实淋淋雨已经问题不大,不过是不太舒服而已,然而还是半夜来去冒雨奔驰数十里,只为一套干爽的衣。
有个人,不以她的强大而放松对她的呵护,在他心底,哪怕她高飞在天双翼凌云,也永远是他有责任去照顾的小姑娘。
孟扶摇捏着那套衣服,看着对面,长孙无极含笑负手雨中,见她望过来自己也披了件油衣坐下来,但是他早已衣衫透湿,披不披已经无甚用处。孟扶摇悠悠叹口气,想着金尊玉贵的太子自从陪着自己,从来便只是吃苦,吃以他身份不该吃的那些苦——要露宿要野餐要淋雨要挨打要拼命狂追要半夜找衣服,要做天下每个男人追女仔都得做甚至还做不到的所有事儿……真是命苦。
雨幕茫茫,两两对望,一个含笑安慰,一个自责悲催,看起来甚是情意绵绵含情脉脉,雷动不爽了,将门板一般的身子往眼神路线交叉处一挡:“不许偷看!”
孟扶摇也不说话,打量他背影半晌,懒懒道:“老爷子,难怪你嫌我身材不够劲,瞧您,屁股真大。”
……
门板飞速移开,老家伙再次败北……
雨下了大半夜,到了天蒙蒙亮才止住,清晨石山上水珠滚动,空气清爽可喜,长孙无极衣袂飘飘神清气爽的遥遥打招呼:“早啊。”
孟扶摇仰慕的看着他,觉得世上就有那么一种人,任何狼狈状态下都能维持尊贵优雅的风范,淋一夜雨倒像泡一夜温泉,不像她,明明山洞有避,也换了干净衣服,一夜过来还是皱成了一团抹布。
雷动鼻孔朝天哼一声,便算是回答了长孙无极,再次一把拎起一人一鼠准备开路,元宝大人眼泪汪汪赖着不肯走——我饿!
孟扶摇很没良心的一指雷动——和爷爷要去。
元宝大人奔去找爷爷,雷爷爷“唵?”的一声,怒道:“昨天给你的饼子为什么不吃?活该饿!”
孟扶摇双手抱胸,凉凉望天:“此鼠曾经救过大瀚帝君的命,在大瀚时,每日供应折合白银一百两,是大瀚人人供奉的救命神鼠,不想今日竟然在大瀚帝君他师父手上惨遭饿饭之虐待,真是忘恩负义过河拆桥……”
老头听到一半就开始从衣服里掏东西,掏出个白白的有点像茯苓的果子,元宝大人一见就两眼放光,奔过去抢了就跑,孟扶摇看得目光灼灼,用重新评估的眼光打量了一下大瀚帝君他师,觉得貌似这老家伙身上好东西挺多?反正不掳白不掳,掳了不能白掳,好歹得叫他贴赔点精神损失费,掏完他宝贝先。
等把老头勒索干净,回头勒索他徒弟去,孟扶摇咬着指头,笑得贼忒兮兮。
第二天,背《女诫》、《女则》、《女训》、《女子论语》等千百年来专用于贤德女子洗脑及批量制造之工具书。
“《女诫》七篇——卑弱、夫妇、敬慎、妇行、专心、曲从、叔妹”。孟扶摇被雷动拎到一家帐篷里,喝着牧民的油茶,抱着书大声的读,“晚寝早作,勿惮夙夜;执务和事,不辞剧易,专心正色,耳无淫声,目不斜视……咿呀,好想睡觉。”
“不许睡!”雷教授挥舞着小教鞭(牧民的鞭子),横眉怒目,“昨晚你睡得最多,还睡!”
“给点提神的吧……”孟同学伸出乞怜的手,“咖啡、茶、烟、大头针、蜡烛……都可以,这内容实在太催眠了。”
雷教授不理,这女子满嘴怪话,理她会上当。
“其实我觉得吧,”孟扶摇把书翻得哗啦啦响,“什么样的书看在什么人眼里那效果是不一样的,比如一部国史——经学家看见易,道学家看见淫,才子看见缠绵,革命家看见排满,流言家看见宫闱秘事,比如这女诫,我就看见武功。”
“哦?”武痴立即来了兴趣。
“专心正色,耳无淫声,说得太对了!”孟扶摇兴致勃勃凑过来,“练武之人最忌心神浮动,为外像所侵,如若灵台清明之时,忽闻怪声便心有所惊,内息必有所扰,而且我觉得吧,如果是惊声,内息上浮,如果是淫声,内息下沉……”
“唔唔。”老家伙听得目放异光,频频点头,也凑过来道,“此言不虚,还有,如若是裂声,内息挫顿,如若是和声,内息曳慢。”
“妙哉斯言!”孟扶摇一拍巴掌,“还有啊……”
“是啊……”
“那个什么什么……”
“对啊……”
半个时辰过去了……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过去了……
“咱们尽讨论这个做什么?”半天之后雷动终于醒悟过来,“背书!背书!”
孟扶摇无辜的看着他,道:“没有技巧和引导的填鸭式教育是对儿童灵性和创造性思维的残忍扼杀及束缚,我要求用其他的文字科普读物交互阅读以提高学习的效率和兴趣。”
雷动瞪着她,孟扶摇翻译:“大爷,给点动漫同人口袋书琼瑶小说*小说来换换胃口吧……”
雷动懂了,瞅她半晌,从怀里掏出个小册子,道:“看你还有点见解,允许你每背一个时辰女诫,可以看一刻钟这本书,要有自己的看法,没看法我就收回去。”
孟扶摇接过,深情的对大爷微笑:“您放心,和女诫比起来,什么书都是有肉的H文。”
她去研究“H文”了,基本上看两个时辰“H文”,背半刻钟《女诫》,在雷动要发怒前立即和他讨论看文心得,论啊论啊的,雷动也就忘了。
晚上孟扶摇点起灯,兴致勃勃的说要继续攻读《女诫》,雷动龙心大悦,颇为赞许,孟扶摇挑灯夜战,读到半夜一抬头,看见帐篷之外远远一星灯火,突然想起今天把雷动的武功秘籍骗了来废寝忘食的学,竟然把一直跟随着的长孙无极给忘记了,想了想,看看横在帐篷口的雷动,不敢再抬手被点穴,便将油灯悄悄移过来,照着自己,油灯的光影将她的身影投射在帐篷上,远处那人立即抬起了头,孟扶摇笑了笑,知道这种布质的薄帐篷,远处的人是可以看见投射在帐篷上的影子的。
她对着帐篷,比划了一个拍脑袋的姿势——摸摸你的头,娃要乖。
又对着帐篷,举了举手中书——老家伙好骗,姑奶奶迟早要把他内裤都骗来。
又对着帐篷,抖抖衣服,做洒水状,问他——昨夜淋湿了,没伤风吧?
过了一会,帐篷上的纤细身影肩头爬上小小一团。
做了一个吃东西的姿势——主子我有好东西吃了。
做了个煽孟扶摇的姿势——这丫好得很,你放心!
做了个忧伤揽镜自照的姿势——我为毛这么帅呢啊啊啊……
纤细的影子立即啪的一下打下了那团毛球,做了个呕吐的姿势
……
帐篷上无声的放着“皮影戏”,帐篷外远处小山坡上男子抱膝饶有兴致的看着,初夏的草香芬芳无限,虫声温柔的唧鸣,漫天的星光碎钻一般洒下来,他眼眸比星光更烂漫。
那是属于她的细腻,属于她的温柔;这是属于他的欢喜,属于他的凝眸。
半晌他轻轻躺下来,双手抱头,对着高而远的天空露出一个沉醉的笑容。
第三天,学厨艺。
其实这个东西孟扶摇完全没必要学,她厨艺绝对过关,不过她可不打算让雷老头子眼里的“大瀚皇后”过关,让他大笔一挥不合格才是她的终极目标。
抱持着这个目标,孟扶摇炸了三家牧民的锅子,毁了人家唯一的炉子,烧了人家的帐篷,在雷动忙着赔偿的时候做出一堆从颜色到形状到气味都十分考验人的忍受能力的食物,雷动对那堆东西咆哮半晌,统统扔给了元宝大人。
元宝大人很好说话的笑纳,拖了个包袱皮将东西裹裹,又哟呵哟呵的拖出去,送给自己主子去了。
一人一鼠躲在山坡后摊开包袱皮野餐,将那些恐怖的外皮剥开,露出里面煞费苦心包裹着的热气腾腾的美食,共享之,分食之,山坡后不断飞出大大小小的骨头,孟扶摇远远的忧伤的眺望着,啃着硬邦邦的饼子,用意念和口水陪他们一起野餐。
雷动啃着饼子,怀念着第一天长孙无极的烤鸟,孟扶摇露出鄙视的眼神——姑奶奶的美食才叫美食,就不给你吃,宁可陪你啃僵饼!
半晌元宝大人回来,背着个小包,拽了拽孟扶摇衣服,一人一鼠鬼鬼祟祟转过身,元宝大人偷偷打开包袱,里面一只油光铮亮的肘子,长孙无极已经剥去孟扶摇故意涂上的焦了的芋汁,露出里面的完整香脆的肘子,又细心的剔去了骨,香气四溢的用干净绢布包了两层给孟扶摇送了回来。
孟扶摇抱着肘子眼泪汪汪,想着太子就是好啊,厚道的娃啊,什么时候也不忘记她啊,陶醉半晌刚抓着要吃,一只大毛手突然伸过来,劈手就夺:“什么东西这么香!”
孟扶摇扑上去就抢:“死老头,虎口也敢夺食!”
“去!”雷动拂袖。
“滚!”孟扶摇一指便戳了过去。
“砰——”
“乓!”
帐篷里腾起滚滚烟尘,噼里啪啦一阵巨响,盆子碗筷毡子矮几乱七八糟的四处横飞,飞出来的时候都已经不复原先模样,接着哧哧几声,帐篷也炸了。
半晌,直冲云霄的烟尘散尽,露出叉腰而立的雷动和四仰八叉躺在地下的孟扶摇,那坨孟扶摇呆滞的望着天空,眼睛已经散光了。
元宝大人担心的去拉,孟扶摇喃喃道:“别拣……别拣……散了……散了……”
元宝大人团团一转——糟了,散了,主子一定会要我收拾,那坨看着便拣不起来了。
雷动抱着臂笑,很满意的样子,道:“你什么都不成,就是武功还不错,配得起我家野儿。”
孟扶摇不理他,花一个时辰把自己拼回去,“嗷”一声就又扑了回去。
“砰——”
“乓!”
……
半晌雷动对再次散了的孟扶摇道:“哎呀,天资不错啊,昨天给你的册子上的武功,你今天居然用得不错,啧啧,除了老夫家的野儿,你是第二个可以用日进千里来形容的。”
他这回瘾发了,目光闪闪的踢孟扶摇:“来,再来。”
“来就来!”
“砰——”
“乓!”
……
元宝大人在烟尘里一溜烟奔回太子殿下怀里……那女人疯了疯了……
长孙无极轻轻抚摸着它,仰头看着无星无月的天……她那么想提升自己,一切宝贵的机会都不肯错过,连雷动也敢拿来试炼,可以想见,和十强者第三的雷动这么练下去,她必然飞速提升……她会离梦想越来越近。
然后……离他越来越远。
第四天,学缝纫裁剪,已经出了草原地界,借宿在一个小山村。
孟扶摇在油灯下操着一把剪刀,对着一匹布,用施展“破九霄”的雄大气魄,咔嚓咔嚓一阵纵横捭阖,雷动背对着她练功,听着这声音很是那么回事,满意的点头。
半晌他练功完毕,站起身来,大步出去小解,雷老爷子走路一向昂首挺胸,目光扫及范围只在自己胸部以上,于是总觉得不知道哪里不对劲,却又没看见哪里不对劲。
茅厕在屋子东头,雷老爷子大步走着,后面渐渐跟了些小孩子,越跟越多,在他身后指指点点哧哧的笑着,老头子一回身,孩子群哄一声散了,老头子回过头,人群哗一下又聚起。
老爷子想了想,觉得大概是自己的气质过于超群的缘故,于是也不深究。
英雄,总归都是寂寞的!
寂寞的英雄进了茅厕,这回总要低头解腰带脱裤子了,头一低。
“嗷——”
火烈鸟的怒吼把低矮的草房震得晃三晃,乡下人家搭的简易茅厕棚子如何经得起雷动大人的狮子怒吼?“啪”的一声倒塌下来,砸进茅坑里粪水四溅,溅得老家伙满袍子满屁股都是。
半晌,一道火红的风卷进屋子,九天之上巨雷咆哮:“孟!扶!摇!”
他抖着自己的袍子,已经丧失了准确表达内心愤怒的能力——他的火红袍子被孟扶摇用鬼斧神工的裁剪技巧顺便改制过了,斜襟,偏幅,鱼尾状,垂流苏,流苏上沾满黄黄的东西……
这还罢了,关键是那个斜襟,孟扶摇在上面吊了个肚兜状物事——她随手剪出来的,用最轻的布料,老头子心粗,没发现。
于是雷动大人刚才就是穿着鱼尾裙屁股上挂一个古代胸罩去了厕所……
怒狮还没吼完,孟扶摇一抖手便是一剪刀戳了过去。
第N次雄狮和母虎的大战再次开始。
“砰——”
“乓!”
……
第五天,学礼仪。
此时一场孤孤单单的追逐已经变成了浩浩荡荡。
云痕他们终于赶了上来。
雷动第一天奔行速度过快,起初只有长孙无极第一时间追上,现在云痕带着雅兰珠和所有护卫也追了上来,一个不落。
孟扶摇被掳第一天便要长孙无极赶回去护送雅兰珠回发羌王城,长孙无极哪里肯离开她?便命令他的隐卫回去护送,隐卫和孟扶摇的护卫又都不肯丢下主人另走路线,最后是云痕做了决定跟下去,因为虽然迷踪山谷在烧当境内,但离发羌王城很近,初始路线是一致的,众人决定一路追着伺机抢回孟扶摇,再分路去发羌。
他们人多,还要顾及伤病之人,自然慢了许多。
雷动也不理会,十强前三眼里,这世上绝大多数人都是蝼蚁,既然是蝼蚁,一只和很多只也没什么区别。
当然也有几个不算蝼蚁,可是他手上拎着孟扶摇呢,谁也没有把握在雷动掌下抢出孟扶摇,却又不甘心离去,于是一根绳子串蚂蚱一样串上了。
于是老头子抓着孟扶摇在屋子里学礼仪,十丈外长孙无极听着,十五丈外一大帮人听着。
孟扶摇看人都跟来了,无奈之下倒也安慰,无论如何隐卫既然已经赶上,便会照顾好长孙无极,这几日看他餐风露宿的,有些看不下去。
“走路要这样!”雷动找来的老年妇人给孟扶摇示范步态,“弱柳扶风,袅袅婷婷……”
孟扶摇看着那满脸皱纹胸部垂到肚子肚子垂到膝盖的“弱柳”,半晌道:“柳要都长这个样子,全天下的词人都可以去死了。”
“步态!步态!”雷动瞪着牛眼,“不是讨论人家的身条!”
“哦,”孟扶摇摊手,“你不解开我穴道我怎么给你展示我的步态?”
雷动眨眨眼,一抬手解了她下半身穴道,孟扶摇还没来得及欢喜,雷动又把上半身穴道给封上了。
“走给我看看。”老家伙眯眼等着验收成果。
孟扶摇对他露出的新学的半颗牙齿宽度的笑容,站起身,袅袅婷婷的走了出去。
坐在远处一块石头上的长孙无极突然开始咳嗽。
在一处山坡下仰头而望的云痕一个踉跄。
姚迅抱着棵树砰砰砰的撞。
元宝大人飞快的找绳子准备了结自己。
半晌雷动忍无可忍一声暴喝:“站住!”
孟扶摇回身,见老家伙以手捂眼,仰首向天老泪纵横的哀叹:“野儿啊,你什么眼光啊……一只母猴子都比她优雅啊……”
……
第七天,一路在山野乡村穿行,终于到了比较繁华的城池,说是比较繁华,和无极大瀚比起来,也就是个小县城的规模,这是离迷踪山谷最近的一座城池,因为寻宝季的临近,城中来往人流络绎不绝,大多是带刀佩剑的各族武者,扶风虽然分裂为三大部族,各大部族之间互不干涉,但是因为早先毕竟是一个国家,各族通好通婚的后代仍在,彼此之间敌意不是太浓,平日虽然各守疆域,但是寻宝季却是允许各族都参与的,毕竟迷踪山谷异兽宝物甚多,人不多反而容易出事。
城中客栈基本住满,雷动却好像对住客栈没什么兴趣,直接拎了孟扶摇直奔城西。
他好像对地形挺熟悉,七拐八弯的走了几个巷子,突然咧嘴笑道:“到了。”
孟扶摇抬头一看,粉红底子大红字“一夜欢”,门口还吊着一件色泽妖艳的绣花围裙,裙子上绣着男女春宫。
妓院。
老头子锲而不舍一步到位,直接拎她到妓院学习“床上十八法之玉女心经。”
他摸着光头站在小小的院子中,对看见一大批人来“*”而惶恐迎出来的妈妈扔出一大锭黄金,在把她砸晕之前大声道:“把你这里最妖艳最风流最会讨男人欢心生意最好的姑娘们一起叫出来,开上十八对,现场表演,我们要学!”
“谁要学……”妈妈捧着黄金呆滞。
“她!”雷动把孟扶摇往前面一拎,“教会她!立刻!现在!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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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论国史“经学家看见易”那句,来自微笑的猫《此情唯有落花知》,貌似微笑的猫这句也是引用,我记不清了,总之,此句我懒得用自己的思想重写,于是抄袭,特此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