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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成明一大早起来,来到办公室,然后打开邮箱。
这些天陆续都有学生提交毕业论文,他得每篇都看看,然后提出修改意见。
如果只是些小问题,直接回封邮件一一指出来,就能让学生去打印,然后正式提交了。
如果问题很大,邮件很难说清楚,还得微信或者电话跟学生约好时间,当面指导。
今天有两篇提交上来初审的论文。
看到宁为的名字,袁成明乐了。
这年轻人,不愧是论文快枪手啊,上周才跑他这儿来想确定选题,这才几天,论文就交上来了。
也不知道他提出的SCI一区要求,这小子达到没有。
不过袁成明也没有急不可待的看论文,而是先给自己泡了热茶,准备慢慢品。
从附件中将论文下载好,打开,看到题目袁教授便愣了。
这特么是什么鬼?《利用递归法证明KLS因子是一个与维度无关的常数》?
第一次,袁成明从一篇毕论题目看到他对现阶段数学研究方面知识的贫乏。
因为第一时间,他脑子里竟然发现对KLS因子这个词有些陌生。
好吧,这些年一直在教统计学,数学发展分支又越来越细,不太了解这些也是正常的。内心如此安慰着自己,袁教授开始登陆图书馆的检索目录,查找KLS因子方面的东西。
很快便找到了关于这个猜想的命题。
哦,原来是空间几何方面的猜想,但一直对这个问题孜孜不倦想要解决的,除了数学家竟然还有这么多计算机界的精英人士是什么鬼?
仔细研读了前人的论文之后,袁成明终于理清了这个问题的脉络。
然后心情更复杂了。
所以,如果宁为这篇论文是正确的,那么他就是用统计学的方法证明了一道计算机学界一直很感兴趣的世界级空间几何难题?
要知道提出这个猜想的数学家本就是菲尔兹奖的获得者,他在2018年去世前还心心念念这个猜想是否得到证明。
弄清楚了这个命题,袁成明心怀忐忑的打开了这篇毕业论文,毕竟这篇论文说不好解决了一个困扰了全世界数学家二十多年的高维空间几何难题,而他只是一个卑微的高校统计学教授,让他来指导这论文,自我感觉有点不配。
甚至这论文真要投给期刊,人家编辑压根都不可能交给他来审稿。
自从黎曼几何从理论上证明了高维空间存在之后,这些数学命题就越来越玄学了。
完全不出意料的,整篇论文读完,袁成明再次感受到了扩展知识广度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他线性代数跟空间解析几何的知识储备还是不足,能看懂这篇论文的确使用的递归法,通过一步步迭代最终推理出KLS因子为一个常数用到的方法,以及每次推导的思想。
但具体对不对,就超出他的知识范畴了。
当然,这样也是正常的。
如果一道世界级数学难题的推导过程能随随便便哪个研究方向的数学教授看一遍论文,就能知道是对是错,那整个学界大概也没那么多争吵了。
袁成明想抽自己一耳光,让他嘴贱,绝对有资格发SCI一区的论文有了,不对,这论文发顶刊都够格了,结果作为毕业论文,他这个导师别说指导了,直接审都不敢审。
传出去他可能成为江大第一个作为本科毕业论文导师,却不敢肯定自家学生论文到底是对是错的导师,很羞耻。
但没办法,他还是拿起了电话,直接打给了孔明德。
“孔院长,我这儿有篇毕业论文,可能需要你组织一下人,大家一起探讨下。这篇毕论用了统计学的方法,证明了KLS因子是一个与维度无关的常数。”
“嗯?你说什么?老袁啊,你的意思是收到了一篇毕业论文解决高维空间中凸形物体的结构性问题?”
好吧,果然是研究线性代数的院长,知道这个命题,不至于跟他一样,还得先查资料去研究这玩意儿。
“是的!解决了,我觉得论证过程没什么毛病,但这东西超出我的研究范围了,所以……”
“这又是哪个学生的论文?今年大四生里真的是藏龙卧虎?”没给袁成明把话说完的时间,电话对面就惊喜道。
“孔院长,您想多了,论文是宁为的!”袁成明干脆的拍醒了院长的美梦。
“什么?宁为的?宁为什么时候对统计学跟空间几何的问题又感兴趣了?他到底在想什么?PDE方向的课题不研究了?他不是刚才《自然》上又发表了一篇不可压N-S方程限定范围值通解的论文吗?”
“这个怎么说呢?也许孩子是想换个思路,休息下脑子吧?”
“别废话了,我这就组织人来审阅,你也上来吧,到三楼会议室,等等,把论文先发给我,我先帮他看看。”
“好的,这就发,对了需要我把宁为也叫来吗?”
“不用了,我们先审完再说。对了,你不急上来,这个问题,计科院那边应该也有人感兴趣,我先跟计科院跟实验室那边打个招呼,大家一起来审。人到齐了我给你打电话。”
“行,那我先把论文发给你啊!”
“好!”
桌上,茶已经凉了,但袁教授没顾得上喝一口。
……
江大,软件实验室。
陆昌斌这两天忙得团团转。
跟华为的合作可是个大事情,虽然是实验室跟华为签约,但实验室毕竟不是一个主体,之前事急从权,上面给了实验室充分的自主权,但接下来还要一堆的报告要补。
这也就是这些年国家一直号召企业应该多跟高校科系以及实验室合作,产学研一体化,让实验室能够产出现实效益,在加上华为这次投资额很大,上面很重视,这才特批了让实验室能专事专办自己决断的特权。
但事情办完后该走的程序,还是得走的,相关部门的指导意见还是一个都不能少。
这也是宁为压根不愿意参与其中的原因,琐碎的事情太多了。
这种情况下他突然接到孔明德的电话,脑子里还没转过弯了,只是觉得挺巧,数院的毕业论文正好跟实验室老韩最近申请的课题研究撞上了。
但等他放下电话,突然感觉哪里不对。
等等,昨天宁为在这里要了老韩的开题报告看了看,今天孔明德就打电话来让他找个人去帮着审核一篇相关的毕业论文?
不对啊?谁的毕业论文这么有排面?还需要数院、计科院加实验室的教授们一起去审?如此关键的信息孔明德竟然在电话里没说?
不能又是那个小家伙吧?
先是研究NS方程,搞出一个湍流算法,然后弄出一个EDA跟算法结合,这还是有脉络可循的,但这又突然用毕业论文解决深度学习的随机行走问题是什么鬼?
数院的通才教育,教出了一个怪胎?
哪个方向都学一点,然后哪个方向都精通了?
应该不是宁为,虽然心里这样想着,但打电话给老韩后,又觉得这事情不该这么巧。
干脆又回了个电话给孔明德。
“老孔啊,你们数学哪个学生的毕业论文又炸了?你刚才说的毕论不会是宁为写的吧?”
“是啊,我刚才没告诉你吗?”电话里的语气有些漫不经心,很敷衍。
“我……我们实验室宁为是全能小王子啊?”
“呸,这是我们数院培养出来的,跟你们实验室有个屁的关系,不说了,你让通知人赶紧来,探讨会半小时后开始。”
说完,对面根本不给陆昌斌反驳的机会直接挂了电话。
这边,陆昌斌办公室外,敲门声响起。
“请进。”
“陆主任,你找我。”
“是啊,老韩,是这样的,数院那边有个孩子的毕业论文说是跟你现在研究的课题重合,所以想请你去一起参加个研讨会,给点意见。”
陆昌斌没忍心跟韩文清说得太清楚,也可能是昨天把眼前这教授的开题报告给宁为看过,让他不太想多说什么,反正韩文清过去后也就知道了。
“数院学生的毕业论文跟我的课题重合?”韩教授也懵了。
“是啊,说是证明了KLS因子在任意维度都是一个常数。”陆昌斌解释道。
韩教授愣了愣,问道:“博士论文?”
“好像是本科生。”
“数院本科阶段就开始研究这东西?”
“哎,这不好说啊,你也知道的,现在数院的学生连NS方程都敢研究,跟那个比起来,这种程度的难题算什么,对吧?别问了,最多耽误你点时间,去听听不就知道了?就在数院行政楼三楼会议室里,赶紧啊,半小时后研讨会就开始了。”
……
韩文清带着满腔疑惑赶到了数院行政楼。
等他找到研讨会的会议室,里面已经聚集了十多位教授,其中还有跟他挺熟的计科院那边的王教授。
好吧,起码有个伴了。
韩文清直接过去了打了声招呼:“小王啊,今天这是啥情况?”
然后便开始迎接吐槽:“嘿,别提了,我也不知道啊,刚刚都还在讨论着数院那个千年一遇的天才呢,人家刷论文在二区刷刷,那都是条件得天独厚的宠儿了,得,这位直接没事就刷顶刊。这还不到一年啊,两篇《自然》、两篇《科学》,就是玩个毕业论文都能闹出动静来。这不,听说是解决了KSL猜想,这要是真的,又一篇顶刊了。”
韩文清算是听明白了:“又是那个宁为?”
“是啊!不然还能是谁,这样的天才数院要再多来几个,那还得了?以后学校各种资源不是要给他们往死里造啊!到时候咱们都打酱油就行了,跟在数院后面吃剩点他们不要的残羹冷渣……”王教授感叹着。
听到这话,韩文清只觉得内心深处五味陈杂。
要不要这样?
当初他不就是质疑了EDA项目很可能脱离现实,没有实用价值吗?
谁想到这家伙活生生的把EDA项目跟已经测试成功的湍流算法捆绑到了一起,还把华为给拉上了战车。有这种对芯片需求量极高的企业加入其中,这EDA项目想不具备现实意义都难。
华为不可能花了大价钱,来让这款EDA软件摆看,更别提目前只能用这EDA软件来构造带有湍流算法的芯片,仅此一项就能预见起码给这套EDA软件争取了五到十年的生存期。
有了这五到十年时间,极简EDA大有可为。
他也私下里试用过这产品,不得不承认,这款芯片设计软件对于使用者的确是极为友好的,不需要花费太多时间去上手。
好吧,虽然没找宁为谈过,但他已经服了。
怎么这家伙还没完了?
还好,韩文清大概是最后到的,没让他在内心为难多久,孔明德便拿着U盘走了进来。
“大家都到了,话不多说,我把论文传到了图书馆分配给数院的后台服务器上,大家用自己的账号就能把论文下载下来先大概看看,看完我们开始研究。对了,这篇论文还没公开,还请大家不要外传。”
很快,论文题目展示在众人面前。
掠过标题跟宁为的名字,看到指导老师的名字时,好多人忍不住瞟了眼正襟危坐同样再次认真复读论文的袁教授。
这尼玛……
好吧,不管是什么心态,大家都认真阅读着,不管怎么说,这也是解决了一个困扰了世界二十多年的数学难题,的确值得认真对待。
会议室内也彻底安静下来。
这次叫来的教授们,都是研究相关领域的专家,自然不需要再去找资料了解这个命题,这样让他们看得更为投入,不少人研究进去之后,脑子里大概浮现出同一句话……
“还能这样的?”
起码此时韩文清的脑子里就一直回荡着这句话,等他把整篇论文通读完,结合他最近的研究,他突然有种感觉,自己差不多可以停止现在做的一切事情了。
而这又牵扯到另一个问题。
他带的一个博士生,最近确定以这个方向做为毕业论文选题,这都已经干了两个多月了,结果这个方向的终极问题已经被宁为解决了。
这算谁的?
还好,这才浪费两个月,要是时间更长点,他咋跟学生说?
不带这么玩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