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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 风光离宫(1)
待皇上走后,白露重新进来,把那些清粥小菜都收起来。
陈文心道:“皇上走了,快给我弄些正常的吃食。”
白露白了她一眼,“主子,您现在病着,就算不严重,也不能胡乱吃东西!”
自家主子真是为了口腹之欲,连身子都当做儿戏了。
陈文心委屈道:“趁还有命在,你不让我多吃些好的?他日去了,只怕你要哭着懊悔了。”
白露忙道:“呸呸,主子说的什么胡话!”
她年纪轻轻的,虽然有些病症,怎么会这么容易就去了呢?
“只是……”
白露有些犹豫,想了想又道:“主子,您瞧皇上的样子,奴婢看皇上的真的很关心主子。”
“也许是有些什么误会,说清了不就得了?方才我瞧主子不理皇上的样子,还以为皇上必定是要动怒了,不想皇上还继续给主子喂了粥。”
白露的意思是,她要求有些太高了,皇上能做到这个地步,她应该妥协了。
她一个月没见着皇上,只知道皇上宠爱玉常在宠得和什么似的。
若非是极尽宠爱,玉常在怎么敢以区区常在自身,当众针对她一个嫔位?
想着皇上在其他女子面前也会是这样地爱护,她就无法忍受。
况且,皇上已经做出了选择。今儿在长春宫,他是显然帮着玉常在欺负自己的。
她叹道:“不管皇上是如何想的,离宫省亲是必然之行。”
她实在不想继续待在宫里,她会窒息。
“可是主子,大清开朝以来,还没有嫔妃省亲超过一日的例。主子要是在宫外常住,难保外间会更加议论主子失宠被弃这样的话……”
白露也是为陈文心着想,皇上现在是答应她出宫省亲。
万一在宫里又受了玉常在那个狐媚子的迷惑,干脆不把自家主子接回宫了,那可如何是好?
好歹也把重得圣宠的地位巩固了,再想着出宫回家之事。
陈文心道:“那时人家议论,我也听不着,管他呢。我巴不得皇上把我丢在外头,再也不接回来……”
白露连忙捂着她的嘴,不许她说这种晦气话。
“幸好只是在清华园边上的念心园,皇上还时常在清华园一住就是一个月,想来也不要紧。”
白露又自己安慰着自己,想着去年秋天,皇上就带合宫妃嫔在清华园长住了一个多月。
这回,也只当是这样一次游幸吧。
“念心园?”
陈文心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一时没反应过来。
“啊,就是皇上赏赐给主子母家的那个园子,说是和苏州的狮子园一模一样呢。”
白露说到这里,又放心了许多。
哪怕陈文心和皇上有龃龉,但陈家的盛宠还在,陈希亥和陈文义的高位也还在。
就算是看在她兄长和父亲的面上,皇上也不会待她过于冷酷的。
念心园,心心念念。
皇上用自己的闺名和小字,组成了这个园子的名字。
他有心了。
陈文心忽然觉得眼眶有些湿润,默默在心中念着这个名字,往昔恩爱皆浮现在脑海中。
皇上着意为她布置的清华园的观澜榭,那座布满了轻纱的水台,婀娜多姿。
给她防身的凤印,果然让她在佟贵妃和宜嫔联手发难之时,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还有十五岁生辰那日漫天的大红风筝,那个行书的寿字。
……
她忽然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求全了,对皇上太过苛刻。
“主子……”
白露轻轻唤她,低声道:“主子可要我扶您到外头走两步,今儿一直这样在床上躺着,只怕对身子也不好。”
白露说,宫墙上挂着她寿辰之时皇上特意吩咐内务府制的红灯,投影着字迹和图案的那种。
她当初很是喜欢,还拉着皇上在等下跳舞呢。
“那……”
她抿了抿嘴,犹豫不决起来。
“算了,我要歇息了。”
她把脸转到帐子里头去,一副真的要就寝了的样子。
白露也没说什么,主子既然不想看,一定有她的理由。
她只怕陈文心这一夜,是睡不好了……
翊坤宫那里勤嫔因病昏厥,合宫里都传遍了。
许多人在传说,勤嫔是在长春宫里,被玉常在气得突然昏厥的。
那个玉常在仗着自己的皇上的新宠,就打压旧宠,肆无忌惮地言语针对勤嫔。
皇上也不帮着勤嫔娘娘,所以这所谓是复宠,未必真的那么简单。
到底勤嫔是复宠,还是皇上一时怜悯,这还不好说呢。
小杜子下毒的事情就更是传得绘声绘色了,众人都说这案子不用审问便知道是玉常在下的手。
“这玉常在也真是够狠毒的,把勤嫔娘娘气病了还不足,还要派人下毒。”
有精明的宫人看出了不对劲,“可拉到吧,那个玉常在是蒙古嫔妃,在这宫里有宠无人缘。她还没有那个本事收买御药房的人。”
有个知道些内情的悄悄凑上来,道:“我老实告诉你们吧,那个小杜子的干爹就是御药房总管杜四儿,杜四儿的干娘是佟贵妃身边的大嬷嬷……”
更有慎刑司那边流出来的消息,“是贵妃八九不离十了,那个小杜子无论怎么打骂,都说是贵妃指使的……”
这样的场景在宫中多处发生着,甚至有人押起了宝,赌最终查出来会是玉常在还是佟贵妃。
陈文心“重得圣宠”,昨夜最为热闹的却不是翊坤宫,而是内务府。
皇上的旨意下的急,内务府无需交付任何折子批报,便可自行安排一应物品。
李德全亲自去内务府传的旨,把皇上的意思明明白白地露了出来。
一切以好看为上,妃位的仪制要是不凑手,贵妃位的也可以拿来凑凑。
宫里现成的有个贵妃,仪杖自然也是有的。只是这位贵妃娘娘极看重这些,让她知道勤嫔的依仗都动用到了她的规制,还不知道要生出多少事端。
不管贵妃怎么不悦,皇上亲自下的旨意,他们都不得不遵从。
内务府忙了一整夜,一直到次日清晨还在完善。
李德全亲自监工,务必不能让他们以次充好,借时间匆忙的名义准备不齐东西。
尤其是念心园的匾额,那可是皇上的御笔。
只见那块匾额由四个小太监抬着,放在铺着红缎子的大块檀木托盘上。
匾额宽阔方正,赤红的底镶着金边,黑色的字迹是皇上御笔,十分贵重。
内务府总管刘太监围在李德全身边打转,“李公公放心罢,皇上亲自下的旨意,能有差错吗?”
小太监们把金顶鹅黄绣凤銮舆抬来,刘太监示意李德全相看,“这是妃位的銮舆,公公瞧瞧,可是新换的一应鹅黄轿帘。”
簇新的鹅黄轿帘看着格外鲜亮,他又把雉羽宫扇、销金提炉和曲柄五凤伞那些一一看过。
最后李德全满意地点点头,“快抬去翊坤宫门外吧。”
勤嫔娘娘还在病中,未必起得这么早,还是要早些抬去备着的。
果然,銮舆抬到了翊坤宫门口,又足足等了大半个时辰,陈文心才走出翊坤宫的大门。
昨夜她难以入眠,许是白日在床上躺多了的缘故。
她这回出宫把白露四个大丫头,和小桌子富贵儿都带上了。
自然少不了胖贼。
刘嬷嬷和邓嬷嬷就留在翊坤宫,她们两会轮班一个回家探亲,一个在宫中守着。
人倒是带的多,东西却没怎么带。
园子里自然替她备了动用物品,她也不需要一应物品都用宫中的。
因此只吩咐白露收拾些她爱穿的衣裳便是了,尤其是汉服。
小桌子考虑得多,想着自家主子这样赤条条地出宫,叫人看着还以为是弃妇回门呢。
那怎么行!
他和白露商量着,把主子常用的首饰和起居物品也都带上。
他自己又做主,带上了许多大件的家伙,譬如是四面风的坐地金扇和主子睡觉用的墨玉竹夫人。
竹夫人原是竹子制的一个大枕头,是民间百姓用来抱着纳凉的。
陈文心那里有个上佳的墨玉制的,夏日晚间抱着,肌肤不生汗渍。
最后收拾出了整整三个大箱子,叫陈文心看得直摇头。
小桌子如今也越发会当家理事了,自己是图清省,他作为翊坤宫的管事自然不能失了翊坤宫的体面。
翊坤宫中门大开,白露和白霜在左右扶着陈文心,走在前头。
白雪和白霏跟着,富贵儿亲手提着胖贼的笼子尾随其后。
小桌子在边儿上,留神看了看省亲的仪杖。
见依仗都是妃位的规制,尤其是那顶崭新的金顶鹅黄绣凤銮舆,就是贵妃也不过如此了吧?
内务府总管刘太监跟在边儿上,笑眯眯地对小桌子道:“桌公公,您瞧瞧,这可是皇上亲自吩咐的。”
小桌子也对刘太监客客气气地拱手,“多谢刘公公了,这事儿办的好,我们家主子赏你的。”
他从袖中掏出一个分量不轻的荷包,塞到刘太监手中。
从前陈文心身边是白露负责给赏钱,后来小桌子掌事儿了,这差事也交了一半到小桌子手里。
他来往的太监都是各宫总管,相对来说地位高,那些荷包里装的银钱也更多。
刘太监笑着对陈文心拱手谢礼,“奴才多谢娘娘赏赐。”
后宫里的人没眼力见,前段日子流言纷纷,竟然以为勤嫔真的失宠了?
只看皇上如今对勤嫔娘娘的恩典,就知道她绝不会那么轻易失宠。
幸亏他在勤嫔失宠的这些日子里没有亏待过翊坤宫,否则现在,他不知道要怎么死。
陈文心淡淡地一点头,“不必客气。”
刘太监趁着这个当儿,瞧瞧觑着她的面色,发现她似乎有些气虚。
皇上的恩典重得很,可勤嫔娘娘还在病中就要出宫省亲,这又是为什么?
他自觉嗅到了隐秘,不敢再胡乱猜想。
总之,这位勤嫔娘娘他还是供着的好,没看李德全都毕恭毕敬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