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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里食物的香味飘到了大厅里,厨灶前,男人忙前忙后的背影,透着稳重和性感,这一幕,无论外人看来,都是那么的美好和谐,甚至由心而发,生出一种对这家女主人的羡慕。
傅谨言把饭菜端到了饭厅里,“安好,吃饭了。”
饭菜放下来,客厅里对着电视发呆的女人,毫无所动,男人只字不言,只走到了沙发前,弯腰就把坐着发呆的女人抱了起来,女人也任由他抱着,不挣扎也不妥协,完全像是一个没有生机的提线木偶。
“安好,今天的排骨蒸饭特香,我放了一点糖调味道,你尝尝看。”一把银汤匙勺了一小口排骨饭,伸到了童安好的面前,女人依然看也不看。
“安好,吃一口。”男人十分有耐心的哄着,像是哄小孩儿:“很好吃的。”
坐在椅子上,女人的视线却越过了面前的男人,望向了窗外,又发起了呆。
饶是脾气再好的人,恐怕也要发火了,傅谨言耐心却十足的好,勺子里的蒸饭冷却了,他又重新舀了一勺,重新递到了童安好的面前:“热乎乎的,你吃吃看,不好吃你打我。”
好话说尽,那女人就是呆坐着望着窗外,神情木木讷讷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勺子里的热饭又冷却了,傅谨言看了一眼面前的女人:“童安好,我最后问你一遍,吃不吃?”
他原本就不是特别有耐心的人,何曾这样的伺候过人,可这女人……“童安好,你是想要绝食?”
一只发着呆的女人,终于缓缓地看向他,张开嘴……:“吃肉肉,吃肉肉……”
吃肉肉!
吃肉肉!
他已经听腻了这该死的“吃肉肉”!这三个字,就像是一个破不开的诅咒一样!
他看着童安好,从那个地方,将她接回来之后,从那个地方回来之后,这个女人就是现在这个模样。
她能够一整天什么都不做,就呆坐着望着窗外发呆,就算是晚上他抱着她入睡,她也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人,童家夫妇来过一次,对他说:“童安好已经疯了,还是把她送进去吧。”
送进去,送进了哪里?
那个精神病院?
别人都以为她疯了,她傻了,傅谨言却无比清楚,并坚信,这女人只是在装疯卖傻。
“吃饭!”他一勺子饭递到童安好的嘴边。
“吃肉肉,吃肉肉……”
熟悉得听了已经腻烦的三个字,从那张粉嫩小嘴里吐出,傅谨言愤怒隐忍,又无奈,突然眯起了眼,深深望了那个装疯卖傻的女人一眼,手中的汤匙换个方向,勺子里的排骨蒸饭就进了他的口,下一秒,俯身吻住女人的唇,飞快撬开她的唇……
“唔!”童安好用力推开傅谨言,嘴里的米饭张嘴就要吐掉。
“吐一口,我就喂一口。你吐,我不拦着。”男人说。
童安好咬牙切齿,嘴里的那口米饭,硬是吞下了肚子。
“不装疯卖傻了?”男人眯着眼:“童安好,别人看不出你装疯卖傻,我这个日日夜夜跟你盖同一条被子,睡同一张床的枕边人,怎么会看不出来?”
童安好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就是不吭一声。
这样沉默的反抗,更让傅谨言由心而发的感受到一股无力感。
“说话!”
“说话!”
“我叫你说话!”
她能够一整天不说话,她也能够如此轻而易举地逼疯以理智著称的傅谨言!
“童安好,你不会以为你不说话,我就拿你没办法了吧!”
男人怒,但不管他怎么怒,童安好就是不吭一声,她以最笨重却最有效的办法,她沉默,不否认,不承认,对他的任何一句话,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
傅谨言此刻像是一个暴躁的狮子:“不肯说话?那吃饭。把饭吃了。”却依然在暴躁之余,还是担心着女人会不会饿肚子。
童安好够犟,她不说话,也不吃饭,傅谨言看着这女人的心魂又飘到了窗外,心里一股无名火起,手中的饭碗,“哒”的一声,搁在了饭桌上,“童安好,你既然不愿意吃饭,那就不用吃了。”
话落,男人一把扛起椅子上的童安好,飞快朝着楼梯走去,一路到二楼的卧房,一把将她丢在了床褥中,他飞快压了下去,狠狠吻住她的唇,似惩罚一般,没多时,口腔里弥漫一股铁锈的血味。
男人吻着,睁开眼,觑了一眼身下的女人,因这一吻而起的欲,一瞬间冷却。
童安好任由他的吻,粗鲁蛮横地霸占自己,她放任他的任何行为,她不反抗,她面无表情,就仿佛置身事外,和他亲热的是一具空壳,而不是她童安好。
男人眼中闪过一缕颓然,随后撑起身子,翻身下床,飞快的出了卧室。
只余下一声重重的关门上。
哐啷!
床上的童安好慢慢地从床上坐起来,下了床,走到了落地窗前,阳光透过绿色,细碎的光斑落在她的脸上……傅谨言,我早已不是那个爱你讳莫如深的童安好了。
我不在乎你了……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求而不得是痛,而这痛,来自于“在乎”,如果不在乎了,也就没有“求而不得”了,没有“求而不得”,她就……不痛了。
童安好如是想着,眼角一颗泪珠,缓缓地滑落脸庞。
“童安好,不痛不痛了。今后再也不会痛了。”张开手指,阳光从指缝里泄了一室安宁,湿了的脸庞……你可当真不痛不痛了?
傅谨言搓乱了一头黑发,颓然地靠坐在书房的靠背椅中,人前硬汉形象,孤傲无比的人,此刻那张脸上写满了颓色……什么时候起,他拿那个女人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想要凶她,最后败北的是自己。
想要做的事情,最后都不了了之。
这个女人,曾几何时,已经让他下不了狠手了。
晚些时候,一锅热乎乎的石锅虾粥,用小瓷碗盛了小半碗,和着一叠酸爽的酱菜,一同搁在了饭桌上。
楼上卧室的门,轻悄悄地推开一条缝,床上的女人扫了一眼,就无动于衷的依旧望着窗外发呆。
一双大长腿立在了床前,什么话都没有,弯腰横抱起床上的女人,随手从一旁拿起他的薄外套,盖在她的身上,就这么毫无声响地抱着女人下了楼。
“你有气,可以打我,可以骂我,你也总该知道,这段时日以来,不管你怎么绝食,我总有办法让你吃下食物。”男人递给她一只汤匙:“吃吧。”
童安好微微垂着头,长长的睫毛眨了眨,她似乎经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的思考,终于缓缓地伸出手来,缓缓地接过了汤匙,缓缓地舀了一勺子,又缓缓地放进嘴里咀嚼。
一切都是无声无息的,一切又都仿佛暴风骤雨中那个海边小屋里唯一的平静。
一张桌子,两张椅子,两个人,一个左边,一个右边,一个已经无心,一个却死命的拽住那快要消散无踪的感情。
于是,吃饭的声音,咀嚼的声音,竟然就成为了他们两人之间唯一的声响。
傅谨言品不出自己做的虾粥的味道,品到的是无言的后悔。
吃完饭,傅谨言对童安好说:“你先睡,我去书房。”
而书房里,一室的昏暗,只有星星点点的烟头火光闪烁着微弱的红光。烟雾弥漫,傅谨言的思绪,飞得很远很远很远……
“安好,你看不出来吗?我在追求你。”
“安好,吻不会骗人。”
“安好,吃苹果,我喂你。”
“安好……”
“安好……”
“安好……”
那时候欺骗童安好时的甜言蜜语,那时候自己演戏时的不耐烦,连在她面前演戏都不愿意多花心思,傅谨言想,会有今天,他也是活该。
他活该,他认!
但这个女人,无论如何,自己都不会放手……死都不会放!
又想起一件事来,此时已经夜深人静,傅谨言拿起手机,拨打了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那边就有人接通。
“谨言,是你?”温和娇软的声音,从手机听筒里传出来:“这么晚了?怎么了?”
这声音娇软无比,任何男人听了都会不由自主地升起保护欲,傅谨言眯起了眼……他怎么就没有发现,从前也好,现在也好,电话那头的女人,在他眼中,只是一个能够匹配得上他,最能够站在他身边的女人而已。
“我要和你谈谈安好的事情。”
电话那头的人,听到之后,似乎顿了一下,才道:“安好……安好还好吧?”
傅谨言不答反道:“明天上午,你来一趟我公司,我有事情和你谈。”说完,不给对方说话机会,直接挂断了电话。
而他拉开书桌抽屉,一个牛皮袋,安静地躺在里面,拿起牛皮袋,修长手指从中抽出来一叠已经打印出来的文件,他拿起一旁的派克笔,飞快地在那堆不知道是什么的文件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这一夜,傅谨言没有回房,童安好陷入了梦魇。
……
傅氏大楼,光鲜亮丽的女郎,从那只穿着普拉达的脚跨进大门那一刻,立即吸引来无数的焦点。
童薇安一身定制的浅紫色连衣裙,外套一个白色外套,她的头发她的脸,都无一不写着“精致”二字。
绯红唇瓣,娇嫩欲滴,这是一个注定活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下的娇儿,一路有人与她打招呼问好,童薇安唇瓣至始至终都扯着一抹制式的微笑,有礼又疏离。
“叮咚”一声,电梯已然上了最高层,停在总裁办的楼层。
“童小姐。”
“童小姐好。”
一路又是恭敬的打招呼声。
童薇安点点头,就朝着总裁办公室而去。
门推开,坐在办公桌后的男人,健硕劲瘦的手臂,那肌理透着性感,饶是童薇安这种从小被众星捧月的女人,此刻也不禁有些晃神。
“谨言。”
她出声喊了一声。
办公桌后的男人抬起了头,俊美面容上没有多余表情,眼神扫向办公桌前的椅子:“坐。”
有力又简洁的字眼,就像是他这个人。
童薇安眼皮微微跳了一下,依言坐下:“谨言我……”
“啪嗒”,一个牛皮袋丢在了童薇安面前,也打断了童薇安未出口的话。
“谨言我……”
“看看。”清冷的声音,直接了断的再次截断了童薇安的话语。
童薇安眼中闪过一丝愤懑,依言拿起桌上的牛皮袋,“这是什么啊……”她一边笑着抬头问,“我来看看……”边说着,视线扫了一眼手中的文件,顿时,瞪大了一双美眸。
童薇安越看越快,手里抓着文件的手,也越抓越紧,胸口起伏越来越大,猛然,抬起头:“谨言,这是什么意思?!”
“你看的那个意思。”
“谨言,我认识字,我看得懂这份文件,我的意思是,你这么做是什么意思?”童薇安手在颤抖,手里抓着的是什么,那可是……她怎么能够不激动!
她相信,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会激动的!
傅谨言往靠椅上靠了靠,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这才缓缓看向了童薇安,薄唇微微勾起:“薇安,我大学时候,听同窗说过一个中国流传很久的一个选择题,当你妈妈和你女朋友同时掉进河里,你先救哪一个。
同样,我今天也很想知道,我和你手里的这份文件,哪一个更重要。”
傅谨言是奸诈的,他让童薇安所做的选择,是一个十分艰难的选择题,恐怕不比那个“妈妈和女朋友一同掉进水里,先救哪一个”更难选择,甚至可以说……他所给童薇安的和这个选择题更难。
为什么说他奸诈呢?
因为在这个男人的心里,已经做出了决定,无论是童薇安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最后终究做决定的还是他。
既然如此,为什么又要让童薇安做决定……所以,这才是傅谨言奸诈狡猾的地方。
“谨言,你这是在逼我。”
童薇安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傅谨言心中的那一点对她的愧疚,就散去了。
他看她的眼神,不冷也不热,只是看着她:“薇安,我字都已经签了。只要你在这文件上签了字,这文件立即生效。”
这话,就像是一个蛊惑的魔鬼,一下子,童薇安心脏跳的飞快。
“当然,你也可以不签,那么,这个文件就作废。”
“谨言,我,我爱你啊……”娇软的唇瓣说着最动听的情话,眼神却一直胶着在手中文件上。
童薇安犹豫不决。
她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做这么一个选择题。完全,完全可以两全其美啊!
既可以拥有他,又可以拥有……
手中的文件,刷拉一下被人抽走,童薇安看了过去,傅谨言手里捏着文件:“既然你那么犹豫,那也没必……”说着,就要仿佛碎纸机中。
“等!等一下!”
童薇安噌的一下子站起来,眼神直勾勾盯着那文件:“我……签!”她说着,突然问:“她,有那么好吗?值得你为她放弃那么多吗?”
男人眼神柔和了:“我想跟她过一辈子。”说完,幽幽看向童薇安:“薇安,你自己也知道,你并没有那么在意我,你最终选择的还是傅氏百分之二十的股份。薇安,我或许这件事做的有些卑鄙,但你也选择了百分之二十的股权。
说起来,谁也没有比谁高尚。我卑鄙,我承认。说起来我们两个骨子里都自私和卑鄙,但她不同,她是我唯一能够握住的温暖和干净。
为此,我死都不会放手。”
童薇安震惊之后,便是满满的嫉妒!
凭什么?
凭什么!
都是一样的脸!
从小,她还比那个白痴聪明优秀!
“这个文件,即刻生效,会有人帮你处理股份过户。我还有事,先走了。”傅谨言说完,拿起桌上的车钥匙,绕过童薇安,径直朝着办公室的门走去。
“傅谨言!”童薇安突然大声叫道,普拉达的皮鞋,飞快跑了过去,拦在傅谨言的身上,她伸手,搂住傅谨言的脖子,踮起脚尖,鲜艳欲滴的红唇,就匆匆朝着傅谨言的薄唇追逐了过去。
那唇,娇嫩红艳,那唇,芳香馥郁,那唇,性感柔软……童薇安使出浑身解数的亲吻,浅啄,但她吻着的那张薄唇,毫无所动,仿佛她吻的不是一个活人,而是一个木偶。
她不服气,她更加卖力……
“够了吗?”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毫无情绪的波动。
童薇安仿佛被点了穴一样,僵住了。
“为什么……”
“够了的话,就松手。”男人面上没有丝毫情绪波动,淡漠无比地说着。
抬脚绕过已经僵直身子的童薇安,伸手拉开门。
“傅谨言!一年了,一年了!我是真的想你啊!”
男人手握着门把手,没有回头,淡淡说:“童薇安,既然已经签了字,那就不要再说不该说的话。不觉得可笑吗?”
说完,“咔哒”拉开门,走了出去。
傅谨言没有停留,朝着电梯去。
他只觉得啼笑皆非。
那张股权转让书,已经说明了一切。
伸手,狠狠擦掉薄唇上的印记,傅谨言很厌恶地拧紧眉头,更后悔曾因童薇安,而对家里那个女人所做的事情。
“喂?白安啊……你说我是不是眼瞎?”白安,就是当初傅谨言带去JESS时候,给童安好做造型的那个,也是傅谨言的好友。
电话那头,白安呛了一下:“咳咳……你不会真的把,把,把……”“把”了半天,话却没说全,就被傅谨言抢道:“嗯……白安,我这辈子,没为什么事情后悔过。”
“所以大名鼎鼎的傅谨言……终于后悔了?”
“嗯,后悔了。”
“……”没想到,那个强硬的男人,居然会毫不迟疑地承认自己后悔了,白安一时倒说不出话来。
“我该……怎么办?那女人,快要逼疯我了。”
白安再一次震惊的手中茶杯摔到地上,孤高冷傲的傅谨言,如此软弱的一面,谁见过?
“白安,给我一个主意吧。”
“吧”这个字眼,很多时候,代表着说话的人,内心的祈求……白安默然,傅谨言啊!这可是傅谨言!他像只没头苍蝇一样没有头绪,对自己请求。
“对她好。”白安只留下这三个字。
不怪他,他也不知道,他也没有经验,当时被傅谨言的示弱请求给吓得脑子里只剩下这个念头——对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