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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易之坐在玄月筑,看着外面,今年第一场冬雪,倒是下的洋洋洒洒,只是这建康城内确实草木皆兵了。
沈易之斜了一眼身后的岁荣,挑了挑眉,“这正月本是个好时节,怎么这沈家的王敦竟然挑选这喜庆的年月起兵?”
岁荣叹了口气,“还不都是那个刘隗提起来的。”
沈易之点点头,皱了皱眉头,“说说他。”
岁荣看了一眼碧血,只见碧血端着炭盆走到沈易之身畔,红红的炭盆霎时让屋里暖和了起来。
沈易之接过碧血的暖茶,头歪了歪,“嗯?”
岁荣收回视线,说道:“刘隗东晋大臣,字大连,江苏彭城人。起家秘书郎,后迁冠军将军、彭城内史,丞相司直。为官刚正,不畏权贵,先后上书弹劾戴渊、沈家籍之、梁龛等人,为淳于伯申冤鸣屈,迫右将军沈家王导引咎辞职。”
沈易之皱了皱眉头,“倒是个有胆量的,竟然连戴渊和我沈家王导都敢弹劾,还有呢?”
岁荣继续说道:“东晋初,在沈家王导“宁使网漏吞舟”政策的保护下,货赂公行,吏治腐败。刘隗力图予以纠正。丞相行参军宋挺是扬州刺史刘陶的门生,刘陶死后,他强娶刘陶爱妾为妻,又盗窃官布六百余匹,本应弃市,遇赦而免予追究。不久奋武将军、太山太守阮抗想要召宋挺为长史。刘隗得知此事,认为宋挺霸占举主刘陶之妻,违背三纲之义,有悖人伦之序,而且尚贪赃枉法,虽遇赦免死,但应除名,禁锢终身并发配边境充兵;对于明知宋挺赃污**,却仍欲举荐为官的阮抗,则应给予免官和下狱治罪的处分。”
沈易之眉头再次皱了起来,“陛下怎么处理?”
“晋元帝虽表示赞同,但因宋挺已经病亡而不想再追究。刘隗据理力争,认为为了作法垂于后世,整肃风纪,必须坚持原判,并班下远近,使人人皆知。晋元帝同意了他的意见。”岁荣说道。
“倒是个刚正不阿,不畏强权的。”沈易之点点头。
“对于权倾朝野的琅邪沈家,刘隗也不留情面。南中郎将沈家王含以族强显贵,骄傲自恣。一次,他辟召僚佐和地方守令二十多人,多是佞幸心腹,才不堪任。刘隗劾奏,只是因晋元帝畏于沈家王导,此案才被按下而未审理。但是,刘隗并未因此气馁。当时,“用法不及权贵”之弊十分严重,执法不公,用法不严,故有“延尉狱,平如砥,有钱生,无钱死”的民谚。”岁荣说道。
“哦?竟然还制造民谚,倒是有几分本事,然后呢?”沈易之吹了吹茶叶,波澜不兴的眼睛里染上了趣味。
“建兴中,丞相沈家王导府中的督运令史淳于伯被冤杀。刘隗为其申理冤情,指责具体负责此案的法曹参军刘胤等人刑杀失于公允,不能胜任其职,请皆免官。其矛头直指刘胤等人的后台沈家王导。沈家王导被迫上疏引咎,请求辞职。晋元帝未接受其辞呈。”岁荣垂眸浅笑。
“倒也是个厉害的角色竟然惹得我沈家王导引咎辞职,之后呢?怎么逼得沈家王敦起兵的?”沈易之继续问道。
“刁协和刘隗对皇权的忠诚以及执行“以法御下”的坚决,使晋元帝对他们更加信任。太兴初年,任命刘隗为侍中,又赐爵都乡侯。不久代薛兼为丹杨尹。他虽不在中朝,但仍与尚书令刁协一起参予制定所谓“万机秘密”,二人成为晋元帝不可缺少的左膀右臂。对此,极力想要专权擅政的门阀势力极为不满,他们对刘隗、刁协二人莫不侧目以视,一方面将“以法御下”的政策比之为“刻碎之政”,一方面则对刘、刁二人进行直接的人身攻击,说他们是佞幸小人。”岁荣说道。
“这二人虽然剑走偏锋,但却是对政局有利的,只是太过生涩,让世家反感了。不过真正的人才应该不会轻易的被抵制才是。”沈易之笑眯了眼睛。
“倒是,我很好奇,这世家都是怎么攻击的?”沈易之看向岁荣。
“周嵩将刁协、刘隗比成佞幸,是对晋元帝疏远和排抑南北世族势力表示不满。他曾上疏晋元帝,力谏切勿疏远沈家王导,重用刁、刘。在奏疏中,他把沈家王导比作诸葛亮,认为晋元帝“以危为安,以疏易亲,放逐旧德,以佞为贤。”晋元帝没有理睬他的意见。”岁荣笑起。
“嗯,这周家倒是小肚鸡肠了些,不过涉及到了世家的利益,这攻讦总是会发生的,那我沈家王导呢?”沈易之看向岁荣。
“至于沈家王导,由于自己是“以法御下”政策的首要目标,自然不便对刁协、刘隗进行直接人身攻击,但他对刁、刘二人的仇视却往往不由自主地溢于言表。他声称为政不应“采听风闻,以察察为政”。而当他对当朝人物进行品评时,却说:“刁玄亮之察察,戴若思之岩岩,卞望之(壸)之峰距”。评价刁协为人“察察”,实是贬斥而非赞誉。”岁荣继续说道。
“沈家王导竟然如此的厌恶刘隗和刁协,看来这就是症候了,莫不是真的动了我世家的利益根本?”沈易之看向岁荣,皱了皱眉。
“刘隗以沈家王敦威权过于强盛,终将成为祸乱之源为由,竭力劝说晋元帝慕容睿任用心腹为外藩方镇长官,以收兵权。此议刚刚提出,恰好湘州刺史出现空缺。沈家王敦为了扩大自己的权力范围,立即表请以自己的亲信、宣城内史吴兴沈充为湘州刺史。湘州号称南楚险国,据长江上游之势,位于荆交广三州交界处,是“用武之国”。”岁荣继续说道。
“沈家王敦任都督江扬荆湘交广六州军事,居长江中上游重镇,与内控建康朝权的三个变化王导遥相呼应,是威胁封建皇权的主要力量。沈家王敦又因素有重名,有拥立之功,专任外藩。”沈易之手指在案桌上轻敲。
“手控强兵,群从贵显,威权莫贰,遂欲专制朝廷,自然有问鼎之心。”沈易之垂下眉眼,“只是这样却将建康城内的沈家王导和整个沈家推到了悬崖。但是控制湘州,对建康东晋朝廷来说,无疑等于在王敦势力范围内打进一个楔子,只怕我沈家的王导要着急了。”
“晋元帝慕容睿怎么做的?”沈易之看向岁荣。
“晋元帝在刘隗、刁协等人的劝告下,未理会王敦的表请,而于太兴三年(320)十二月,任命自己的从叔父左将军谯王承为湘州刺史。可是,因湘州经动乱后荒残困弊,加上谯王承本人将才不足、能力较低,故沈家王敦虽心怀不满,但对此也并无太大异议。他凭借湘州位于自己的都督区内,既不给本来就没有多少军队的湘州增加兵员,又不供给军事器械,听任谯王承之镇湘州。主弱臣强的局面仍未有什么实质性的变化。”岁荣继续说道。
“我不相信沈家王敦没有任何动作,肯定有什么动作。”沈易之眨了眨眼。
“我若是沈家王敦,在知道朝廷不信任自己之后,就要求将部下在扬州的家属接到荆州。其用意有二,一是如朝廷同意这一要求,则可收买人心,并可以防备来自建康的不虞;二是如朝廷拒绝,则可因此煽动将士对朝廷不满,为起兵提供借口。”沈易之抚着下巴笑起来。
“如果我没有猜错,刘隗、刁协接到我沈家王敦的上表之后,就会认为沈家王敦奸逆之心已经昭著,则会抗绝了沈家王敦的要求,以期用沈家王敦部下家属为人质,牵制沈家王敦以便尽可能地延缓他反叛的时间。同时刘隗、刁协二人会积极地着手建立一支由朝廷直接控制和指挥的新军,以便在万一沈家王敦反叛的情况下,不至于因无兵可用而束手就擒。”沈易之容色艳艳的脸上染起一抹嘲笑。
“但在如今的军户制下,良人无当兵的义务,军户又多由门阀世族所把持,故建立新军,必须要解决兵源问题。为解燃眉之急,尚书令建议征发扬州诸郡的奴客为兵,以备征役。”沈易之眼睛慢慢亮起来,“晋元帝下诏发奴为兵,可是?”
“正是如此,主子爷。”岁荣点点头。
“晋元帝慕容睿任命亲信、尚书仆射戴若思为征西将军、都督司兖豫并雍冀六州诸军事、司州刺史,镇合肥(今安徽合肥市);以丹杨尹刘隗为镇北将军、都督青徐幽平四州诸军事、青州刺史,镇淮阴(今江苏淮安市),各领以奴为兵者万余人。刘隗、戴若思临行前,晋无帝司马睿亲自来到他们的营地,慰问勉励将士;并为刘、戴二人设宴饯行,开怀畅饮,赋诗励志。”岁荣说道。
“这是逼得我沈家王敦必反吗?”沈易之叹了口气。
“可不是,主子爷。”岁荣一副不赞同的模样说道:“刘隗、戴若思分别镇戍合肥、淮阴,名义是为了防御北方入侵,实际上则是使合肥、淮阴、建康形成犄角之势,以应付可能发生的沈家王敦反叛。刘隗出任外藩后,仍遥控朝政,凡是朝廷重要事务,如选举用人等,晋元帝都要与他密谋后才作出决定。沈家王导则被架空,受到冷落,郁郁而不得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