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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季明愣了一下,忍不住松开手来。
“哦。”她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想着他也是梦话,小声道:“这小子,真是……有时候又一脸严肃的说着让人舒心的话,你脑回路到底是怎么长的。”
却不知道殷胥耳中是不是将她的话当成了什么别的回应,两个人竟然驴唇不对马嘴的这么说起话来。
“我、我看过了……”他声音低得就跟藏在呼吸里一样:“跟之前一样,人员没有太大的变动,我也放心了。”
他看过了什么?
崔季明没明白,只得问道,殷胥却回答的毫不相干:“嗯,你不要笑我,我会长的比你要高的……”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崔季明感觉自个儿还是闭嘴吧,这小子别控制不住自己说出什么皇家辛秘来。
可殷胥竟然面上微微带了笑意,一直在自言自语。
静默的屋里,听着他微微沙哑的声音低语,崔季明倒是不觉得烦,她心里头生出一点安逸的情绪来,耳边醉酒的他竟然念念叨叨来去都是她的事情,也感觉仿佛听着一个不舍的人抑制不住的阵阵叮嘱。
崔季明都没听进耳朵里,她扯着地上一个软垫跪坐在上边,脑袋靠在床沿上,断断续续的应着他。
“我算了,你最起码要半年才能来回,这么久……可惜你现在不会写信给我,否则我可以知道你都到了哪里,跟以前一样,找一张地图……画上标记。”殷胥道。
崔季明看着月亮,脑子里想的都是家里事,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
“我现在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你是不是还欢喜我……?”
“嗯。”崔季明神游天际中,她猛地回头,感觉好像自己听见了什么特别奇葩的话,然而一时又没抓住:“啊?你刚刚说什么?”
“……那你说我该怎么做才好。”殷胥紧皱着眉头低声道。
得了,这又对不上了。
“嗯。”崔季明胡乱应了一声,听到外头传来了宫人急急忙忙的脚步声,才松了一口气。天呐,言玉怎么去了这么久才回来。
崔季明从地板上爬起来,敲了敲发麻的双腿,在殷胥耳边小声道:“殿下,你以后可别在他人面前喝多了。你醉酒之后这样子,哪里能见人啊……”
简直就是个唐僧在世。崔季明无奈的想。
这话带着蹭过耳边的呼吸,听到殷胥心里头,却是完全另一番感受,仿佛是她贴的极近的调笑:“殿下,你以后可不要在别人面前喝多……你这个样子,哪里能见人啊……”
殷胥心里头一拧,感觉他自个儿耳后根都滚烫起来。
崔季明看着黄门背起了殿下,言玉却没过来,皱了皱眉也不再管殷胥,往门外走去,想要去找言玉,所以也没多看殷胥一眼,径直往外走去。
她往外一直走到了之前各家聚集的位置也没见到言玉,想着或许临时有事,他去找崔式或者贺拔庆元了吧,倒也没有在意。
沿途经过群臣聚集商谈之地,崔季明扫了一眼,却看到了相较于崔家好几个男子站在一处,贺拔庆元却是孤单一个人背手而立。
本来要走过去的崔季明顿住了脚步。
不单是他,人群中早些年北朝的鲜卑氏族都能在外貌与穿着上跟纯粹的汉人区分开来,大部分的鲜卑氏族,都显得人丁凋零。
尉迟家虽然有好几个跟崔季明差不多大的儿子,但崔式、崔夜用这种辈分上的男子,却只剩下两三人。
旁观才能看得出,好几家这几年末流的鲜卑世家,都是只剩下一两个贺拔庆元这种年纪的老臣了。
这很难说不是一个巧合。
就从贺拔家来说,纵然是一家武将,从前朝如今两百年,从未凋零到如今连个嫡出儿孙都没有的地步。贺拔庆元本有两个兄弟,到了弱冠之年的时候,却只剩他了。
贺拔庆元没有跟汉人通婚,而选择了迎娶当时波斯出使的公主,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大邺与波斯在军武上的一种求和让步。
而那位公主泽生下一子一女后便得了重病,缠绵病榻,贺拔庆元想着也是儿女双全,不再续娶。
贺拔庆元的长子跟崔式是一代人,就是之前说过的那个“长安三恶少”之一。
可他到了二十多岁的时候,膝下仍无所出,求娶的是李家女,也不好轻易和离,却不料直到他二十五战死沙场,竟然连个孩子也没留下。
李家女倒是在他丧妻后,再嫁给如今的户部侍郎,过了几年膝下也有了个孩子。
仿佛是所有的北朝鲜卑氏族都中了什么诅咒一般,纵然大邺立国之初,各鲜卑氏族改回本姓,一反效仿汉人的潮流,想要复兴鲜卑氏,如今却渐渐的也都衰落了下去。
在贺拔庆元眼里,他认定此乃人为。
纵然是贺拔家旁支也有些姓贺拔的宗亲,他也觉得放到身边来养,免不了也会重蹈旧辙。
高傲如贺拔庆元,也对贺拔家的未来感到绝望了。
若是有个在他身边养大的崔家嫡子,好歹能继承些他军中的人脉与威望,再年纪大些,凭几场胜仗在军中尽可能的接过贺拔庆元几十年的血汗,不让那背后一步步致使鲜卑氏没落的“手”捡尽了甜头。
可崔翕这一房下头,却只有三个丫头。
贺拔庆元最喜欢的便是大丫头季明,名字雌雄莫辨,性格也是有如男孩,年关或是夏暑,他常接她去南地宅子玩,性子虽张狂胆子也大,小小年纪就比同龄人还高一截。
明珠和崔式也都相当疼爱她,可她却半点不像个娇女儿。
种种契机使得贺拔庆元于情感于考虑,都希望崔季明是个男儿,这些年来崔季明也从未说过苦累,他心中也稍感宽慰。
而若是说鲜卑氏的衰落,可能是所谓那看不见的手作出的调控,而整个大邺各个世家隐隐衰落,却有些像是大势所趋,从大邺立国便奠定了基础。
不但是崔家入仕的官员,职位与人数都连年走低,其他各个世家也是如此。早些年科考之中少有寒门,自从多年前刁宿白得状元,寒门官员与进士的人数逐年增加,曾经一些不入流的小世家也在长安崭露头角。
毕竟朝廷的资源是有限的,圣人一直在与世家博弈,又冒出来些寒门子弟,世家手中的资源也是越来越少,仿佛都看到了逐渐没落的兆头,连崔家都有些略显着急的与太子站队,就是希望能借此机会再兴盛几年。
崔季明正思索着,忽的听背后传来脚步声,她尤为警觉的转过头去,却看着一位削瘦的中年男子站在她身后哦,面目隐在灯光外朦胧的阴影里,双目却炯炯。
崔季明愣了一下,转身叉手行礼:“三郎见过大理寺卿。”
来者正是刁宿白。
刁宿白也拱了拱手:“崔三郎近日可好?听闻之前围猎一事,你受惊了……”
崔季明对他可是很有印象,“告状精”那三个字在心里熠熠生辉,连忙道:“也算不得受惊,倒是听闻黑熊还扰了殿下们,死伤不少侍从。”
“嗯,那便好。”刁宿白说话快到含糊,又道:“圣人命大理寺彻查黑熊一案,可在此之前三郎遇刺,我不得不认为此事或许会有些联系,三郎对于凶手可有些线索?”
崔季明想着当时说她被俱泰所救一事,也是半真半假,如今隔了这么长时间刁宿白来问,她也怕是说话有了纰漏,让这敏锐的刁宿白找到破绽。
“那凶手个子较高,身材魁梧却动作灵敏,速度很快,武功远在我之上。而且当时我没有拿横刀出来,一时之好闪避。后来他遁走,恐怕也是修殿下前去,他已经觉得事情闹大,生怕暴露只好逃离。”崔季明思索道:“按着这么来看,如此谨小慎微杀人者,跟黑熊一案的大张旗鼓实在是差别极大。”
刁宿白这才笑道:“也未必没有联系。黑熊一案,表面似乎是靺鞨人所为,但时机也太巧妙了些。靺鞨与我大邺征战数年,虽国小人少,但骁勇善战多年不降,与大邺关系紧张。圣人有意在年内讨伐靺鞨,本想派曾经几次出征靺鞨的贺拔公,可却不料跟贺拔公出使波斯一事撞上了。于是按着本来的计划,为了稳妥起见,征战靺鞨,打算推迟到来年。”
崔季明愣了。
“将黑熊一事闹大,使得圣人对靺鞨更加忌惮厌恶,若是季明再被靺鞨送来的杀手所伤或……所杀,贺拔庆元必定勃然大怒,会向朝廷请命,先灭靺鞨,再去波斯。”刁宿白快声道。
“几乎可以确定,黑熊一事与靺鞨入长安的使臣没有关联,围猎场外也没有杀手出入的痕迹,那么便是有人故意为之,挑起靺鞨与大邺的争端。为的只能是,不希望贺拔庆元随行去波斯——”
刁大爷啊,你这脑洞无限大啊。可,可当时根本就没人要来杀她,而是要杀俱泰啊!
崔季明这时候怎么也不能说当时跟贺拔庆元一起撒了个谎,只得到:“刁公,此事为何来与我说,事关重大,或许应该告诉我阿公。”
崔季明可能被养了好多年,不大知道贺拔庆元这个名字的显赫和意义。
刁宿白也无意提醒她。
“贺拔公不大与朝内重臣交好,我又与贺拔公少有交集,按着我原本的性子,也是不会多说,只将推测上报圣人。只是上报圣人之时,崔舍人在侧,出门后又来找我,认为此事不好与贺拔公直说,也应当稍作提点,由你来转达最为合适。”刁宿白倒也没有故作神秘,将其中关系讲的清清楚楚。
崔季明点头,南邦与刁宿白似乎是挚友。
她不知南邦性情究竟如何,但凡是舍人,虽品级不高,却是圣人手边信赖之人,他又身处崔家,懂得崔季明与贺拔庆元的关系,做出提点,也有他的意思。
纵然崔季明心里清楚,那个所谓的杀手根本就是与她无关,但刁宿白做出这样的推测,也证明朝中上下都认为贺拔庆元此去一行恐有风险,她不得不将此事告知阿公。
崔季明大胆问道:“不知圣人听您推测后,是否觉得此事事关重大……阿公护军出使的计划依然不变么?”
刁宿白往前走近了两步,灯火晦暗,他却永远眼神机警,此刻望着崔季明,仿佛也是要看透她。崔季明也只在上辈子队里那追缉罪犯二十余年的老队头脸上看到过这种神色。
也就当他是个老辣的办案警察,怕什么。
崔季明心里这么说着,笑着对上刁宿白的眼神。
刁宿白望了她一眼,才垂眼道:“崔舍人常与我说,崔三郎小小年纪心中懂得利害关系,果真如此。圣人让贺拔庆元按原计划出使波斯,途径凉州等地时,调遣部分大营中的骑兵同行。期间以靺鞨训练黑熊欲杀皇亲一事,派遣行军总管调动东北各地府兵,对靺鞨出战。”
崔季明大概明白,是殷邛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借着这个事情对靺鞨发兵。去往波斯一事,既然是有人拦着贺拔庆元,他便要派精兵与贺拔庆元同行。凉州大营,那都是贺拔庆元一手带出来的,行在西域,如臂使指,定是能查出背后之人。
这点,贺拔庆元估计也是心里有数,才要将崔季明留在播仙镇,而不是随他一直到波斯去。
而崔季明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殷邛要派行军总管,集合各地府兵去打仗。
崔季明道:“这府兵,虽然有些跟靺鞨接壤也打过些仗,可大部分都基本算得上毫无经验,阿公以前带大营哪些经验丰富的募兵都没能大胜靺鞨,这……”
这不就是送人头么?怎么可能打得赢!
她开了口,又觉得自己多嘴,刁宿白怎么会来解答她。
却不料,刁宿白脸上露出一份笑意,一点都没让他那张僵硬的脸变温柔起来,笑的脸上几道法令纹如同被刀划上去的:“府兵不用朝廷供太多兵马粮食,让他们打去便是。总是大邺的军人,哪里有不上前线不打仗一说。至于说打赢还是打不赢,圣人下了旨意,调动了人数乃是之前几倍的府兵,这打不赢的话,也是罪行了……圣人做事,总不会是面上的样子。”
崔季明猛的明白过来。殷邛根本就不忌惮靺鞨人,若是真忌惮,绝不会将出征计划随意的延后到明年。
他恐怕是要借此机会,对北地的府兵下手改制!
崔季明有些惊愕,在她印象里,觉得殷邛登基十几年,没本事没功绩,就是个整天一亩三分地斗来斗去的,按部就班慢慢腾腾的修通了高祖显宗在世时搁置的几条运河,然后磨磨唧唧的压了压各姓世家。他在军武方面表现的稍显软弱,大邺版图一缩再缩,再此状况下还不断裁军……
简单来说,崔季明觉得殷邛不算昏君,也不是什么明君。
可他竟然要野心勃勃的改革府兵制?
府兵制准确来说是南北朝的遗留产物,南北时期,北地大开军府,南地都督盛行,地方领军已经各成规模,甚至有些力量直逼南北各政权的中央统军。
高祖殷允安纵然平定南北,也不敢对这些地方领军压制太狠,便将军制一分为三。
一是中军,也就是驻守在长安洛阳的受皇帝直接控制的中央统军,部分改为羽林,剩余则称十六卫,兵强马壮,是大邺兵权中极为重要的一部分,一般不会派遣至地方,是皇帝手中的王牌。
二则是由当年的地方都督演变而来的府军,基本沿袭了北魏时候的府军制度,各地统领高度自治,对于地方的将领有直接的任命废免权,所以几乎府军都在当地府军将军的完全掌控之下。
但兵马粮草,征兵训练全部需要府军将军自行解决,朝廷只会每年拨出一笔微薄的费用,进行定期的兵马人数汇报。
这也就使得府兵是兵制中唯一一个兵农不分家的类型。不编入民籍,免除赋税,使得当地乡民纷纷加入,可这些乡兵们农忙的时候还要在当地种地,农闲的时候才入军训练,只有这样才能自给自足。府兵又大多很少参与前线对外战争,多数都是为了当地自治,年年种地,渐生惫懒,战斗力也因此逐年削弱。
三,则是外军。
外军,与地方军队和中央军队区分开,是分别是六座由高祖立下的大营,为的就是大邺与周边各国频繁的战争与扩张。大营三座位于战争频发的北地,两座位于西南部应对南夷部落,一座位于江南沿海地带。
中宗时期,贺拔庆元显赫一时,又是袁太后相当重要的助力,袁太后便赐予贺拔庆元一枚三军虎符,贺拔庆元如今便是北地三座大营的主帅,同时也是最兵强马壮的凉州大营的领军将军。
作为三军主帅,他派遣军队、任命将领上有一定的自治权利,但对于高级将领的任命罢免以及全军行军的派遣上,都需要上达圣听,得到皇帝批准。可一面作为其中凉州大营的直接领军将军,他又对凉州大营自身有极大的管控力,几乎可以说连皇帝也不能绕过他直接掌控凉州大营。
袁太后或许对于谋权一事,也是有相当的天赋,可这一招,却是将部分军权从政权下头剥离出来。或许是为了西北更加随机而变,她有用人不疑的魄力;或许是为了拉拢贺拔家的权势,让她的上位有军武上的支撑,但这枚虎符却给继任的殷邛埋下了一根扎人的刺。
这三座外军大营在中宗时期,几乎都曾经过贺拔庆元的手带出来过,每一座大营的强盛都与他密不可分,他如今也知道自己树大招风,只管凉州大营,三军虎符也大多是个象征,他从军快四十年了,也甚少用过。
但握在手里,就是个殷邛永远也咽不下去的刺。
大营募兵统称为外军,外军为兵籍,募兵制使得层层选拔,入军条件就优于府兵,外加兵农分家,常年训练战役频繁,大营外军的战斗力大都十分强悍。只是外军的兵马粮草完全依赖朝廷,北部外军骑兵比重极大,一骑兵怎么也要配两马,养这些骁勇善战的骑兵,都是哗啦啦的钱啊!
幸好大邺早些年吞并了许多北魏的马场,马还不算太贵,可兵甲、衣服,这都是大开销啊!显宗初期连年对外扩张,外军人数极多,每年光核对外军兵甲衣服马匹的钱,还没算上粮草,都占了朝廷开销的一半还多!
当今圣人单字邛,日子也是穷啊。
殷邛登基也是真养不起这么多外军,显宗中宗时期都是连年降低赋税,朝廷真是穷的叮当响,只得连年裁军,裁下来的那些精兵,又都被各地有野心的府兵吸纳——
得了,这么多年削弱府兵又像是白干了。
大营外军人数连年走低,东|突厥吞并各小国日益强大,打不赢仗也是情理之中,版图龟缩,丧失了马场、商路,朝廷的收入又跟着减少,简直成了噩梦一般的循环。
殷邛当个皇帝也挺不容易的,他是削尖了脑袋的想赚钱。
只有朝廷先有钱了,才能破除这个死循环啊。
本想增加赋税,可崔季明七岁那年的洪灾闹的川地民不聊生,修缮工事后还要几年休养生息,殷邛也只得暂搁此事,幸好他算是有商业头脑,与西域各国不断贸易,以外军护送商队的名义,抽取商队高额利润,又实行了贸易税,暂时给财政紧张的朝廷一点喘息的机会。
那些商队,也是知道东|突厥的大军如同流氓,西域各小国局势动荡,有大邺外军为护,纵然抽取的税金高些,至少有命活,有钱赚,倒也是一句怨言都没有。
外军也利用“护送商队”的名义,不断巡视警戒都护府领土,应对东|突厥的奇袭。
不过这都是不那么正规的朝廷收入,想要养军,殷邛还是要找个正儿八经的办法。所以,他是因此才决定要对各地府兵动手了么?
各地府兵虽有的逐渐败落,却有些因为当地将领本身的才干与野心,暗自壮大,无视朝廷对于府兵人数的上限,在地方上发展的规模惊人。殷邛这是要先试探东北地区的府兵,还是要打算动手,崔季明并不能猜测出来。
她听了刁宿白这么一说,心中转了一圈,倒觉得这对掌管凉州大营的贺拔庆元来说,应当是有利无害的。
刁宿白看她明白,心中也是想着,这崔家的外孙,对军中形势如此了解,当真是崔家野心膨胀,长房一手拽着太子,二房一手拢着军权啊。
崔季明点了点头,却问了句她刚刚就心里在意的:“刁公说未能查到那杀手出入围猎场周边的痕迹,难不成这杀手是在场之人家中带来的?”
刁宿白也是面上一寒:“极有可能,各家或许有养着这样的江湖异人。但看杀手逃离的如此了无痕迹,恐怕对当时围猎场各家位置以及金吾卫的巡逻都十分熟悉,也有可能平日身份,是个宫里人。”
“那人绝对是个男子,刁公意思说极有可能是个黄门?这……”崔季明有些吃惊。
“也只是推测。此人做事十分谨慎,了无痕迹,这么多日来查不到痕迹,日后更是难寻,恐怕线索也就要这样断了。”刁宿白叹气道。
崔季明想着连刁宿白都查不出杀手的底细,这俱泰真像是招惹了不该招惹之人。
崔季明与他闲聊了几句便告退,刁宿白目送她走出去了才离开。
崔季明出去了走了好一段却迎见了阿耶崔式,崔式跟往日般穿的风姿卓越,发冠一丝不苟,却紧皱着眉头,快步走过来,握住她手臂:“言玉呢?”
她愣了一下:“不跟阿耶在一道么?刚刚我从阿公那边过来,他也没在阿公附近。”
崔式闻言咬了咬牙,显得有些恼怒:“他在胡闹什么,为什么没跟在你身边!刚刚不是回来了么,怎么又不见!”
崔季明知道崔式一直觉得因为言玉陪着她,照顾得很好,倒显得他不是个称职的爹,言玉又跟她关系亲密,他更是有点隐隐不爽言玉。不过言玉又可靠,又几乎从不犯错,他自己把言玉跟崔季明养在一起的,也不能说什么。
崔季明道:“阿耶你又挑毛病了,他可能是被阿公派去做事了呗。”
崔式却一反常态:“你知道什么!以后他要是随意离开你身边,就问清理由,这里是宫里,容不得他胡作非为!”
崔季明愣了一下,点头道:“好,我知道了。阿耶别生气,我这就去找他。”
“不必找了,奴刚刚一路过来想要找三郎,却迷了路。”身后传来了声音,崔季明猛的回头,看着言玉垂头半跪在地上,只能看到头顶和一截后颈。
崔式冷笑:“来的真是时候。倒是跟进了家门似的,在这宫里头乱走!叙旧叙昏了头脑?!”
崔季明怎么都觉得这场面拔剑弩张的,言玉半跪在地老老实实的认了错,崔式狠狠盯着他,却仿佛又觉得当着崔季明不当说,转身罢手走了。
幸好这边也没人注意,崔季明连忙过去扶起言玉来,却看着言玉面色苍白捂着胸口,有些吃惊。
“你怎么了?受伤了?!”崔季明有些不可置信,这不过是个宫宴,怎么还会受伤。
言玉已经有些说不出话来,隐露痛苦的捂着胸口,抬手单指在唇上比了一下。崔季明会意连忙架着他,顺着回廊走到无人处,扶着他坐在回廊外侧的台阶上,一片只有隐隐月光的黑暗中,扶着他肩膀,轻声问道:“怎么回事儿,还有谁敢对你动手!”
言玉一时无言,崔季明却急的不行,坐在旁边,身手就去探向他胸口:“让我看看,有没有断了肋骨!”
言玉一把抓住她的手,有些无奈哑声道:“你一个丫头,怎么敢就这么随便去碰别人。”
“你不是别人!快让我看看,这事儿不能让阿耶知道么?可要是伤的重,怎么都要去请郎中的!”崔季明挣开他的手,伸手摸索了两下探不出伤势,转手就去解他衣带。
言玉也是没想着这丫头胆大又力大,嘴上还说着这边偏僻别人看不见,也不想着她才是最不该看的那个人。夏末衣薄,她微微扯开了一点中衣领子,就看到他胸膛上一片狰狞的青紫淤血,惊的就要身手去摸,言玉却抬手一把拥住了她肩头,按着她朝他贴来,手劲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