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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徐庶看来,这仗着燕重光脾气好就大胆赖吃赖喝赖住的郭奉孝,固然看着有些才干,可就这么空降为一州别驾,未免也抬举过头了。
燕清却是力排众议,一意孤行。
徐庶劝了几句,见不奏效,也就不多说了,只暗中起了要好好督促郭嘉的心。
不曾想此人领了重职,又荣获燕清青眼后,依然是一如既往地吊儿郎当,除了接下印绶的那天,根本就没在议政厅里露过面。
徐庶难以置信,具体再一打听,愈发气不打一处来——竟悠闲至每天睡到日上三竿,接着就在刺史府里的书房翻阅些过往资料,不务正业地打发时间!
燕清不知徐庶不露声色,却对郭嘉恶感更深了,他知道郭嘉的干活模式就是如此,压根不觉有半分不妥。
即便在史上作为曹操谋主时,郭嘉的任务也只是隔几天找曹操聊几句话,定下军势方略而已:当然只是表面,实际上具体功课都提前在家中做足了。
至于为何单单在郭嘉身上,一向是物尽其用的燕清讲究了一回各司其职,堪称纵容他懈怠惫懒,却要想方设法地逼迫同样不精内政,而是擅才策谋略的贾诩终日忙得脚不沾地?
却不是因着燕清就偏爱英年早逝的鬼才,多过寿终正寝的毒士,而是谁叫贾文和的行事方针就是明哲保身,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再加上谨小慎微的天性,贾诩从不去做出头的椽子,不到被推被问、或是涉及大势的境地,是难以撬开他嘴一丝一毫的。
却也意味着贾诩是极负责任的完美执行者,断不会叫吩咐下来事情砸在自己受伤,累得他也跟着吃个瓜落。
郭嘉与其相比,无疑要锋芒毕露得多,还尽心尽力,枉顾己躯。
是以,见郭嘉近期沉寂,外头留言满天飞,燕清没有半分动摇,只平静在眼里,欣喜在心里。
他哪里看不出来,傲气十足的郭嘉也有几分被激起火气的意思,彻底卯足了劲要搞个大新闻了。
恐怕除去名士的自尊好胜外,也为对得起深重的赏识,顺带扇那些质疑他能力不足的人一记无形的耳光。
燕清极耐心地等了十天半月,期间一力压下了所有异议不满,终于皇天不负苦心人,这日去过政厅回府后,他就见着蓬头垢面的郭嘉从书房里摇摇晃晃地出来了。
虽形容憔悴,双目却锐利如炬,燕清虽勉强能捕捉到那闪烁的睿智之光,却着实见不得一个好端端的美男子闭关出来后是这般邋遢模样,当务之急就是唤侍女来准备热汤,供他洗浴。
郭嘉则是兴致正高,碰巧就在此时撞到回府的燕清了,眼前一亮,想也不想地要拉着他好好谈谈,就被燕清不动声色地用久违的几坛美酒骗到了浴桶里。
等郭嘉重新从热气蒸腾的里屋出来,在外屋边读着豫州贾诩的来信边等的燕清就抬起眼来,看他总算是松松垮垮地穿上了簇新的衣袍,任那半潮的乌发凌散倾注,目光不由自主地就变得温柔多了。
“莫要着凉了。”
欣赏完活色生香的美人出浴图,燕清差婢女取来一条厚巾子,不由分说地往郭嘉身上扔去。
郭嘉随手接住,算给面子地往头上一搭,就不再管这茬了,而是干脆利落道:“嘉虚度半月,略有所得,重光是想先为嘉理理这头乱发,还是先听听嘉之拙见愚想?”
燕清唯有强迫自己将视线从那凌乱的长发上移开,知情识趣地做了个‘请’的手势,恭恭敬敬道:“愿闻其详。”
结果的确没叫燕清失望。
郭大母鸡在这十几天里深居浅出,连酒都不怎么喝了,只专心致志在自己的草窝里刻苦酝酿,可是结结实实地孵了三枚热乎乎的小炸弹出来。
郭嘉满意颔首,款款而谈道:“我等刚吞并扬州,当以稳固内政,收服民心,广招纳士为主,乱诸侯军势,使其互斗,浑水摸鱼为辅。”
在此顿了一顿,道:“嘉愿荐一人,姓刘名晔,字子扬,为阜陵王后人,正是此地高族名士。”
燕清怦然心动,却故作无奈道:“非是不信奉孝之话,而是我主名声毁誉参半,素来不招高门望族待见,又如何说服他来投靠?”
郭嘉唇角一扬:“刘子扬有几分过人胆识,非短视迂腐之辈,又是皇室宗族出身。奉先大人受朝廷恩宠,得陛下倚重,重光亦是得赐授印之正统刺史,嘉既出此言,就有八成把握,绝非信口开河。”
“待嘉修书一封,不愁他不来见。”
好好好,有你打包票我就放心了!
燕清心里愉悦,实际上却只淡定地点了点头:“劳奉孝费心了。”
“职责所在,怎叫费心?”郭嘉不悦地斜他一眼,接着道:“至于这第二桩事,则要让重光与奉先大人亲自实施才行。”
燕清眨了眨眼,心有灵犀道:“招降孙伯符?”
郭嘉也回了一眨,清声轻喝:“不错!”
燕清却道:“清怕是只说中了奉孝的一半打算吧。”
在收服目前作为俘虏,又还没来得及展现傲人实力的孙策上,燕清绝非自傲之人,却也认为有他一人就绰绰有余了:尽管要用三言两语就换得小霸王真心实意的投诚、死心塌地的卖命是痴心妄想,但无论是为了父亲遗志,胸中抱负,孙家旧部,还是被托付在江都的母亲弟弟,孙策都肯定不会选择为目前是厌多过恩的袁术引颈就戮,而是做个识时务的俊杰。
横竖目前只是初出茅庐的一条光棍,投谁不是投?
投入财大势大名也大的吕布麾下,怎么说都不会比原计划中的跟着袁术要差。
燕清自认要完成这事儿,难度并不大,吕布就派不上什么用场,可郭嘉却不可能会无的放矢,定有图谋在后才是。
果不其然,郭嘉很快就道:“前刺史碌碌无为,懦而避战,一驱不走黄巾,二平不了贼匪。扬州多有轻侠狡桀之士,各自拥兵自重,为祸百姓,极为猖獗,以郑宝、张多、许干三人尤甚。我等粮草充沛,士气高昂,兵马精锐,何不在平息黄巾战乱后,一边鼓励农人春耕犁作,一边由主公亲自率兵,一鼓作气将这些沉珂顽垢一并讨伐,自然而然地叫百姓归服顺从?”
燕清的确漏了这些在他们眼中已经沦为肥羊的地头蛇,毫不犹豫地表示了赞同。
又莞尔道:“我曾观,光是寿春城郊就有大量待垦荒田,更何况是整个扬州境内?如此暴殄天物,着实叫清心痛不已。只叹稀缺民夫!这黄巾军来得不早不晚,正是时候。”
粮食充足,不怕要养多些俘虏,况且这是一本万利的买卖:燕清只要他们老实听话,肯恢复老本行,做回土里刨食的生计,就愿意分给他们土地,再免费发放农具给他们垦荒。
而并无必要把这些人收编入伍。
光是人数吓人又有何用?不照样被训练有素的正规军打得晕头转向,落花流水。
史上的曹操得了这十来万青壮后,也是在他们回归务农这这方面取得良好效果,反观集其精锐编成的青州兵,虽被美其名曰骨干力量,其实战绩惨淡:跟吕布军交锋,就全无斗志,一触即溃;曹操稍微势弱,就目无军纪,劫掠百姓;曹操逝世,就没什么人使唤得动他们了。
郭嘉略作沉吟,也认同了燕清的打算:“要充沛兵员,当从这些颇有战力的贼匪身上下手。”
燕清深以为然,更觉事不宜迟:“清这就写信,请主公来跑这么一趟。”
郭嘉却将手随意一挥:“何须多此一举?”
燕清这就不明白了,惑道:“此话从何说起?”
郭嘉却意味深长地盯着他看了会儿。
直到燕清约莫感到几分毛骨悚然,才慢条斯理地咬定:“依嘉所料,不出三日,奉先大人必将亲至此城。”
燕清:“……如何见得?”
郭嘉不理他的虚心求教,直接将最后一个包袱也利索地抖开了:“首位心腹大患,当数曹兖州。去岁可凭一郡之力伐一州之贼,固有帐中能人异士如过江之鲫之故,却也与其勇决有谋、广结豪杰有关。虽现仅乍露头角,甘为袁本初驱使,其心却图谋极大,绝非久居人下之人,断不可小觑!”
郭嘉洞若观火,将曹操所象征的巨大潜在威胁可谓是看得清清楚楚。
在客观点评完后,郭嘉建议道:“一旦纵他安心休养生息,壮大己势,后果不堪设想!然袁本初与公孙伯圭西胜负未分,自顾不暇,自不会与这位看似安分守己的盟友翻脸;我等虽有击他之力,却师出无名,亦同在站稳脚跟的关头,不宜无故发起战事。”
在燕清目瞪口呆的注视中,郭嘉将手中重扇潇洒地唰一声彻底展开,痛快说完:“然曹父早年举家避祸徐州,何不从徐州伯那头寻求突破,伺机买凶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