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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累,不需要歇着!”云明珠双臂被英姿拉着,想要挣脱,却分毫动弹不得。她素来知道云想容身边这个身材娇小的婢女是个有力气的,当下对着英姿又是踢又是踹,仍旧是被英姿带了下去。
云想容抱歉的对刘嗪道:“让你见笑了。”
“说的什么话,小孩儿家的说话冲动点也是有的,你也不要伤心,我看七小姐只不过是等的不耐烦了,待会儿平静下来自然会好的。”云想容和云明珠的关系是人尽皆知的秘密,刘嗪要结交云想容,自然打听的一清二楚,见了也并不觉得稀奇。
刘清宇却很同情云想容。有如此不知好歹的妹妹,她的生活应当很辛苦吧?刘清宇看着她的眼神从起初的惊艳和痴迷变做了怜惜。
云想容被他炙热的眼神看的心下厌恶,她和刘清宇夫妻十年,陪伴着他从一个良心未泯的少年成长成一个骄奢yin逸的中年,他的每一个动作和眼神,云想容不用想都知道代表什么。现在他露出这种前世面对云明珠时会露出的表情是什么意思!无非是拿她当粉头之流意yin。
云想容不悦的别开眼,懒得在看刘清宇,对刘嗪道:“我还要去明珠那里看看。”明摆着要送客。
刘嗪自然不会赖着不走。其实她也看不惯兄长一见到云想容就一副丢了魂的样子,忙道:“我们也该往京都赶了。改日在来看你。”
“我送你。”
“不必了,留步。”
……
两人客套了一番,刘嗪就拉着哥哥出了门,直到出了二门身边仆妇们少了,刘嗪才低声抱怨:“哥哥那是什么样子,我看你也不用问云小六她为什么不来参加咱们家的赏huā宴。更不用问她为什么要讨厌你了。你那个样子,是个女儿家都会厌烦,甚至害怕好不好。”
刘清宇却像是没听见她后面的话似的,只听见讨厌二字了。失魂落魄的道:“你说,六小姐真的讨厌我?”
“不然呢?你的眼珠子都快要留在人家身上了!如此直白的眼神,人家还是云英未嫁的姑娘家,哥哥,你就算真的喜欢她,也不必要表现的如同登徒子似的,还没怎样,就先将她吓坏了!”
“是啊。”刘清宇恍然,一拍巴掌:“大概真的如你所说,是我太唐突了,我与她统共没见过几面,说话一共不超过十句,她没理由无缘无故的讨厌我,唯一的解释便是这个。我就是对她太在乎才会如此。”
在乎也不是要太激进将人吓走吧。
刘嗪心里腹诽,兄长原本并非愚钝的人,不知什么时候起,只要提起云想容,就丢了魂是的,反应变的迟钝,人也呆呆傻傻的不成个样子。为了这个,母妃不知道有多不满,偏偏哥哥对于这种事毫无所觉,他就不想想母妃对他有多么溺爱,他越是表现出对云想容如此有兴趣,母妃就有可能越是不赞同他们在一起。
刘嗪摇了摇头,再精明的男人,对后宅中事也都是不上心的吧。
正想着,突然听见右侧月亮门的另一边有两个仆妇在低声说话“……真想不到二太爷竟然将财产都传给了外孙!”
“就是,楚少爷有,云姑娘也有,孟家的产业那是多少?孟家可是富可敌国呢!楚家原本就是富商,那不是锦上添huā了!”
“莫说楚家,单说云姑娘,有了孟家将近一半的产业做陪嫁,啧啧,将来谁娶了她,不是抱着个摇钱树!”
……
两个人的说话声渐渐远了。
刘嗪和刘清宇都是目瞪口呆。
孟家的财产居然这样分?!云想容将来会有将近一半的孟家产业做陪嫁?
刘清宇立即觉得云想容在她心目中的地位越发的高了。恬王府不缺银子,可到底金帛动人心,谁会嫌弃自己的钱多呢?
刘嗪也按捺不住了,忙道:“哥哥,咱们快些回府与母妃说一声吧。”
“也好。”刘清宇对迎娶云想容的事情越发有信心,因为母妃的性子她是知道的,若知道云想容有兴易县首富近一般产业的陪嫁,定然不会再阻拦了吧?
刘清宇的步履越发的轻快了。
“放我出去,云想容,你要做什么,动不动就将我关起来,爹爹让你照顾我,你却这样对我!放我出去!!”云想容双手拍着格扇,外头的人却都如同聋子哑巴,听不见也不回答。
云明珠见无人理会她,随手抓起桌上的青huā茶具一样一样摔在门扇上,随后一抽大红绣牡丹huā的桌巾,桌上的托盘茶篓也都掉落在地,回身一脚踹翻了一把交杌,又奋力推到了一把圈椅……
云想容站在门外,听着里头云明珠如同暴戾的母狮撒泼一般,冷笑了一声。
从前她不愿意对付云明珠原因有二,一则,因今生她并未作出上辈子伤害她的事,她无法因拥有记忆就去惩罚她,二则,她觉得对付一个孩子胜之不武。
但自从云明珠将她推出马车,这两个缘由就一并消失了。
她不是什么善人。甚至济安侯府的老人还有记得当年事的,背后说她是个心狠手毒的夜叉。孟府当年给喻博经裹尸的下人,还有叫她煞神的。
她原就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名声好坏,别人喜欢不喜欢都与她无关,她只想做自己。
所以云想容不会被姐姐的身份束缚。云明珠对她不起,就该受到应有的惩罚。若当日被云明珠害的是别人,身边又没有英姿这样会功夫的丫鬟呢?难道因为云明珠的计谋没得逞,她就有理由宽容她?
笑话!
云想容道:“你们好生看着,谁来也不准开门,几时七小姐认了错几时来回我。”
仆妇都是孟家的,所以并不十分了解云想容的性子。
有一个就问云想容:“那若是二姑太太来了呢?”
云想容看了她一眼“一样不开。”
“是。”那婢女连忙低下了头。
屋里的云明珠作的累了,瘫坐在门前的圈椅上喘粗气,将云想容的话听的清清楚楚,云明珠立即觉得头发都快竖起来:“云想容,你太狠毒了!我要回京都去!我要回去告诉父亲!你算什么姐姐,你简直就是个母夜叉,我要回家,我要回家!!”骂着骂着,哇的一身哭了起来。
云想容不理会云明珠的叫嚣,回了书房吩咐柳月磨墨,写了一封书信给云敖。将近些日近况说明,并说这边一切安好,信中,她提到了孟家产业的事。就算她不说,云敖早晚要知道,还不如她先自己说出来做得漂亮点。
“顺便带这些兴易特有的小点心回去交给老夫人和我两位伯母,还有这些,给八少爷和九少爷,还有芷哥儿。”
云想容打点了一大包的东西,一并交给了英姿,让英姿给送信之人带过去。
英姿拿着信和东西出去,云想容就回了上房伺候曹氏,不多时,孟方脸色铁青的回来了。
曹氏忙坐直了身子:“东府老太爷怎么样?”
“没什么大碍。”孟方不愿将情绪带给病中的妻子,缓和了面色道:“无大碍的,你不要多挂心。”
“哪里能不挂心。他毕竟七十八了,身子不如从前,我之前就担心他受不了刺激。”
云想容挑眉看着孟方。外婆的话分明就是说她当真是装病,借口让她和母亲回来的。
“无非是以身子不好来要挟,一哭二闹三上吊,软的不行就撒泼,那边府里的也就这些伎俩,成不了什么大气候。”孟方鄙夷的道:“如此能力,连得我一成的产业都不配。他们东府的人坐享其成还有诸多要求,当真是小妾风范。”
“不必动气,这么多年东府什么样子咱们不是都看透了么。不然咱们也不必做此决定.”
云想容知道孟方和曹氏还有话要说,拉着孟氏和孟玉静出去了。才刚出了门,孟氏就问云想容“你又把明珠关起来了?”
云想容颔首,道:“才刚恬王世子和二小姐来做客,康孙氏来回话,我拉着她问了一番明珠的饮食起居,耽搁了片刻才去前厅,她就当着客人的面儿发起火来,母亲,明珠的事儿往后您别插手,也别胡乱心软。若是明珠管教不好,外头的人只会歪曲您,说您特意把邱氏的孩子养歪了,如此罪名您可担不起,所以对于他绝对不能心软。父亲既然将明珠交给我,自然是希望我严加管教,相信父亲也不会反对的。”
孟氏想起先前在拢月庵云想容跌下马车的事,默然颔首,决定不再插手云想容管教云明珠的事。且云明珠也真的是欠管教了,从前她虽然顽皮,却也没有现在这般顽劣,竟然还在客人面如此失礼。
孟氏总觉得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才导致云明珠性格大变。一时间又摸不清头绪。
孟家财产交给外孙来继承的消息不胫而走,不出两日,兴易县上下就都已知晓了。
身在京都的云敖和老夫人当然也得知了消息,老夫人不置可否,左右云想容将来是要入宫去的,做了娘娘,也不在乎银子不银子。
云敖也没将这笔钱放在心上,在他的眼中仕途和权力更加重要,有权自来会有钱。再者堂堂男儿哪能一点气节都没有?孟家就算富可敌国,能得近四成半的产业也的确是个极大的数目,他也不可能参与到女儿的事情中,免得叫人说他云敖觊觎岳父的财产。
所以云敖给云想容的回信上并未谈及财产的问题,倒是嘱咐云想容好生管教云明珠,让她全权负责,不用与他商议。
等云想容将回信拿给云明珠看时,云明珠气的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已经在厢房里关了两日不见天日,发现若是她不道歉,云想容绝对不会放他出来。
终于,云明珠服了软:“六姐,前头的事是我太冲动了。请你别见怪。”
云想容挑眉看着她,能屈能伸来的虽然晚了些,却与当年的邱翦苓如出一辙,云想容并不说话,只吩咐人带着云明珠下去休息。
云明珠吃饭时,听到仆婢们低声议论云想容得到富可敌国的孟家四成半的财产,一口粳米饭噎进了喉咙里,险些噎死她。
兴易县城西一座二进的宅院里,天井处种了一棵一人合抱粗的高大杨树,树荫恰好遮住了整个院落。尉迟凤鸣只穿雪白的中衣和长裤,在院子里同已经年近不惑的柴彬练拳。
柴彬身高马大,一套拳打的刚猛生风。相比之下,尉迟凤鸣虽也生了高大健硕的身形,身法就迅捷了一些,与柴彬斗的旗鼓相当。
柴彬笑着夸赞道:“少爷拳法大有长进了。”
“是你教的好。”二人收招,各自退开。尉迟凤鸣拿袖子抹了把脸,笑着道:“你才刚不说有人来回话么?”
“是,属下这便叫人进来。”
尉迟凤鸣笑着摆摆手。
不多时,一位年仅五旬,中等身材,相貌端正,身着暗金色团字员外服的男子走了进来。见了尉迟凤鸣,忙扫地一揖:“草民见过大人。”
“不必多礼。”
期间丫鬟在石桌上铺了桌巾,在石凳上摆了锦垫,又上了上好的碧螺春。
尉迟凤鸣笑着道:“楚先生,一起吃杯茶。”潇洒的在桌边坐下。
“草民不敢。”楚寻恭敬的垂首道。
尉迟凤鸣也不强求,吃了。茶,问道:“不是说了轻易不要到这里来吗?”
“是,草民记得,只不过如今遇上了棘手的难题,所以来请大人的一个示下。”
尉迟凤鸣知道他是要问什么,仍旧道:“讲吧。”
“是。”楚寻应声,道:“如今孟元汀将孟家所有的产业都划分出去,大人应当知道了吧?”
尉迟凤鸣颔首。
楚寻又道:“如今财产分为三部分,一成给了东府,剩下的九成给犬子和云姑娘平分。犬子的那一份大人可以放心,我做父亲的必然能够拿捏的住他,现在问题就处在云姑娘的那一份上。”
“那你说,该怎么解决?”尉迟凤鸣不发表意见,等着楚寻的看法。
楚寻道:“其实草民的想法很简单。”
抬头望着尉迟凤鸣,抬起手比了个杀的手势。
尉迟凤鸣见状蹙眉,正色道:“褚先生,锦衣卫的规矩你应该知道吧?”
楚寻被问的一愣,原本这件事他来时路上已经有了必定会得到允许的自信,却不想尉迟凤鸣并未马上回答,而是先问他问题。
楚寻半晌方道:“知道。”
“既然知道,你觉得这件事做大了,对咱们有好处吗?你的思路是对的,只要云想容一死,她的那份财产自然就归令郎所有了。但是你忘了一点,云想容若死了,官府必定要插手此事,且她父亲和祖父都贵为侯爵,又都是颇受皇上器重的臣子,她若死了,必然引起一番轩然大*,到时候若是将锦衣卫给揪出来,私自介入民间百姓的财产纷争造成有人致死,皇上知道了,会如何?”
一番话说的楚寻额头上冷汗直冒。的确,锦衣卫窥探百官,此番是他们私下想要壮大敛财,是不能闹大的。
可楚寻并不是锦衣卫。他只是锦衣卫在民间的一个线人而已。他注重的,是孟家的财产。他必须要将云想容的那份财产想办法划入自己的名下。
楚寻说话的声音便急切起来:“大人,那您说当如何是好?”
尉迟凤鸣站起身,在院中随意走了几步,笑道:“我先前说,你的思路是对的,只要云想容能够退出这次争夺,那令郎就有了绝对优势。让一个人出局,并非只有死这一个办法,让她失去资格即可。这样不会伤及人命,又可保护锦衣卫不被牵连。”
楚寻颔首应是“草民知道了。”
尉迟凤鸣见状颔首,待楚寻退到院门前时又叮嘱道:“切记不能伤人性命,不能将事情闹大。”
“是,草民谨记。”楚寻恭敬行礼,已经开始策划要如何才能不动声色的让云想容出局。
同一时间,兴易县东郊沈奕昀的田庄中,孟元智回过话之后,恭敬的垂首而立。
楮天青沉思半晌才道:“这件事我们会处置,你且退下吧。”
孟元智心下暗喜,连连道是,退了出去。
待到孟元智离开。楮天青回了内院,径直到了沈奕昀的书房门前。
“四少爷。”
沈奕昀正在看书,闻声抬头,见来人是楮天青,温和微笑:“褚先生,请进。”
楮天青进屋先是恭敬的行礼,才道:“才刚我会了会孟家东府的那个人”摇着头道:“当真是不怎么样。厂公怎么会选中这么一个人。”
沈奕昀明媚含波的凤眼中有讥笑闪过:“山高皇帝远,此事未必就是厂公亲自安排的,他不过是吩咐手下人去做而已。而且,孟家他们的确应该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四少爷说的极是。”楮天青颔首,转而道:“如今这般,您看该怎么做?”
沈奕昀略微想想,道:“楚晏和云小姐两个都动不得。前者被后有锦衣卫的人。若是将他杀了,势必会引起锦衣卫和东厂的大战。这么多年锦衣卫和东厂还只都停留在相互谩骂指责的截断,他们可以相互制裁,却不能开战。相信厂公也没有做好要与锦衣卫正面交锋的准备。所以楚晏是万万动不得的。
“同理,云小姐也不能杀的明目张胆,她父亲和祖父都是侯爵,这件事要想做的完全,除非给她们家安排个通敌叛国那样大的罪名,让云家无还手之力,否则东厂今后就等着被报复了。”
“四少爷说的是。”楮天青皱着眉头道“我倒是有个想法。”
“褚先生请讲。”沈奕昀态度很是恭敬。
“四少爷,您说东厂和锦衣卫之间这次的斗争,彼此双方能够接受的底线是什么?”
“打平。”云想容想也不想就道。
“对。”楮天青点头。
沈奕昀已经猜到楮天青要说什么,忍不住微笑起来:“褚先生果真足智多谋。”
楮天青也有得遇知音的喜悦,道:“四少爷知道我想做什么了?”
“是。”沈奕昀正色道:“楚寻父子是锦衣卫的人,占有孟家四成半的产业继承权。东府孟元智是东厂的人,占了一成产业。如此悬殊的差距,如果能将云想容所得的那一份拉进东府,就算是赢了。若是做不到,至少还可以刮分了云想容的那一份,和锦衣卫谈判,造个平手的模样。”
“正是如此。”楮天青连连点头,道:“所以,现在症结就在与云小姐手中的那一份财产。那四成半归了谁,谁就是赢家。可是这么一大笔财产,云小姐哪里可能放手。”
沈奕昀吃了。茶,骨节分明白皙袖长的手放下了茶碗,淡淡道:“不放手,可以想法子让她放手。就如同不能明着做了她,可以让她意外身亡。她出局了。剩下的那一部分财产,甚至是所有财产都会重新分配。”
楮天青抿了抿唇,道:“的确是如此。”
沈奕昀知道楮天青的顾虑,站起身来道:“我们如今好容易走到这一步,必须要得到厂公的支持。所以这一次,只能成功不能失败。我知道云小姐或许是无辜的。但为了咱们所有人,以及咱们所有人的家人都能够光明正大,安安全全的活下去。我只能这么做。若有罪,就让我一个人背着,将来到了地下慢慢的偿还吧。”
说到此处,沈奕昀苦笑道:“或许将来我到不了地下,会灰飞烟灭也不一定。”看着自己白皙修长的手,这双手,已经沾染过太多的血腥了。
楮天青一路跟着沈奕昀到现在,他所有的难处他都懂得,此番与东厂结交势在必行,他们是没有退路的。现在又没有完全的办法,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四少爷。”楮天青站起身,正色道:“这件事就交给我来安排。你不要插手了。”
沈奕昀微笑摇头:“不,还是照着老规矩,我来策划。”
楮天青动容的望着沈奕昀,才十五岁的少年,就已经有了成年人不及的果敢和担当。有些时候,他的确铁腕了一些。但是他是整个沈家的掌舵人,为了沈家的延续,为了所有跟着他出生入死的人的安全,他不能失败。为了生存,为了有能力应对皇帝的步步紧逼。有时候只能不择手段。(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