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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想容娇声细语的,英姿说话声音也不大,谁知话音方落,二人就听见后头传来云明珠的一声冷哼。云想容回过头,见云明珠穿了件丁香色的对襟掐牙羽锦袄,下着荔枝白撒huā百褶裙,头梳双丫髻,两侧各簪一朵艳红的四季海棠,打扮的清心悦目,只是俏丽的小脸上含着羞恼之色,见到云想容更是横眉怒目。
云想容摇着纨扇,垂落在胸前的乌黑发丝被风撩动,姿态悠闲:“怎么,教给你的规矩又忘了?见了姐姐,就这样杵着,招呼也没有一声吗?先下在府里还好,让外人瞧见,到底是会说我教导的不对,还是说你天生愚钝教不会?”
云想容气的鹅蛋脸涨成红皮蛋,僵硬的屈膝:“姐姐。”
“嗯。跟你的人呢?”
云明珠垂首道:“在偏院。”
“我看康妈妈也越来越老糊涂了。怎么由着你一个姑娘家的乱走。就不怕有个闪失?”
云明珠怒火中烧,咬牙切齿的道:“怎么姐姐的眼里我就得不了好,一定会有闪失?”
“才刚不就‘闪失’了?”
云想容轻飘飘一句,让云明珠怒火皆转为震惊,脸上的血色立即抽的干净,贝齿咬着下唇,幽怨的瞪着云想容,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来解释清楚,好似不论说什么,都是越描越黑。
云想容也并不想听云明珠的回答,道:“你回去转告康妈妈,晚上掌灯时来我屋里。”说罢带着英姿向外走去。
云明珠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阴狠的瞪着云想容的背影许久才往二门去。
月亮门另一侧葡萄架下悠闲看书的沈奕昀抿了抿嘴唇。
小猴咂舌道:“这个六小姐还真厉害!”
“如此管教,七小姐还是这个样儿。”卫昆仑仿佛既不喜欢云明珠,摇摇头道:“六小姐六岁时就有一番气度,并非一般人能比的。”
“你幼时见过六小姐?”
“见过。”
小猴好奇的道:“她小时候就这样厉害了?”
卫昆仑只道:“那时褚先生和我都觉得六小姐与伯爷很像。”
“像伯爷?那不厉害才怪。”小猴有看了看专注于诗书的沈奕昀。打趣道:“还不都怪咱们爷生的这样。”
卫昆仑打了他头一巴掌:“你这猴崽子,不怕惹怒了爷罚你站桩。”
小猴闻言吓得连忙双手捂着嘴,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却见沈奕昀微不可查的露出一个微笑,也跟着会心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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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院书房,孟方刚刚洗漱更衣,正在用早饭,见了云想容,道:“用过饭不曾?”
“用过了。”云想容给孟方行礼,在他对面坐定,道:“我才刚已问了韩妈妈情况。”
孟方颔首。想得起病重的长女,霎时间觉得胃口全无。缓缓放下了碗筷,重重叹了口气。
云想容仔细观察外公的神色。见孟方只有担忧。并无愤怒,便知姨爹定然找到了可信的说辞来安抚孟方,犹豫了半晌,还是没有将心中的猜测说明。
现在孟方已经承受了不小的打击,她怕一下子说明会让他承受不住。
云想容道:“外公。我想去看看姨妈和表哥。”
孟方略微沉思,道:“也好,待会儿让喜儿陪着你去。还有,此事暂且不让你母亲和外婆知道。”
“好。只是外公,这事怕也瞒不住多久。”
孟方揉着鼻梁,疲惫的道:“能瞒得一时是一时吧。”
到了前头。喜儿去传话时,英姿不赞同的道:“小姐,您不该去楚家的。明知道那人不怀好意,您去了岂不是自投罗网?”
云想容忧心忡忡的低声道:“我知道,可这个时候我不能不去。旁人不知道表哥为何会挨打,我哪里能装傻?表哥若不挨打,姨妈也不会气的病了。这个时候我若做缩头乌龟。不光表哥要寒心,我都要唾弃自己。我现在只求姨妈不要有什么万一。”
话虽如此说。云想容心下已有了心里准备。怕姨妈熬不过去今年。
英姿是性情中人,又有侠义心肠,云想容如此重感情,甘愿冒险,英姿早已经豪情万丈,道:“好,既然小姐这样决定,我寸步不离的跟着就是了。小姐放心,我定能护你周全。”
“有你在,我一直都放心的很。”云想容信任的笑。
英姿也回以一笑。
不多时,喜儿快步到了跟前:“云姑娘,马车已经齐备了。”
“有劳了。”
喜儿是孟方身边的常随,已是四十出头,平日在孟方跟前是得意的。云想容对她也很是客气。
喜儿受宠若惊的道:“云姑娘客套了,您请。”
楚府位于兴易县成西南方的荣誉胡同。是座五间三进的宅子,占地面积远没有孟家那样广,气派也差了许多,但也是典型的仿江南园林建筑,粉墙黑瓦,周正的很。
门子听说是云姑娘来了,乍然还没反应过来。但随行的喜儿他是认得的,忙上前招呼。喜儿斥道:“这位是永昌侯府的大小姐,孟家的外孙小姐,你这猴崽子怎么当差的,正经主子都不认得。”
“哎呦!姑娘恕小人眼拙!”门子给云想容行了礼,连忙往里头奔去。
不多时杜威就迎了出来,道:“云姑娘安好,我家老爷正在夫人床前照顾着,少爷又在病中,请姑娘不要介怀。”
“杜管家严重了。”
马车内传来娇柔的声音,随后车帘一挑,从车上走下个带了白色帷帽的高挑身影来。
杜威哪里敢直视,与门子和周围下人们都躬着身子,送云想容上了代步的青布小轿。径直一路进了内宅。
云想容到了孟玉静卧房的外间,闻着空气中弥漫着挥散不去的苦药味,就听见楚寻带着哽咽和忧愁的自言自语。
“……若知你会动气,我无论如何也不会这般教育儿子。只是他不学好,整日与那些三教九流厮混。我是气急了才忍不住动了手。玉静。只要你能醒来,要我做什么都行,咱们家有银子,大夫不是说要吃百年的人参吗?我已经派人去寻了,你放心,你定会无事的……”
云想容挑眉,若是平时,她可能会感动于男子的深情。可如今知道他为了财产就将儿子往死里打,云想容对他就提不起半丝怜悯和认同。
云想容懒得见楚寻,所以见面也只寒暄安慰了几句。又看了看面如金纸的孟玉静,便告辞去了楚晏那里。
楚寻望着云想容的背影,脸上渐渐浮现出期待又复杂的诡异表情。对着身后的杜威摆摆手。
杜威立即上前来。恭敬的低头:“老爷。”
楚寻在他耳畔低语了几句。
杜威听的面色大变,不可置信的道:“老爷,您这样做……”
楚寻面色一沉“怎么,你在质疑我?”
“小的不敢。”杜威昨日见识了楚寻的狠辣。心下早已有了顾顾忌,现在哪敢惹怒他,只连声道:“您说的那个东西,小人怕是要用些时间才能弄来。”
“不打紧。反正晌午还没到。”
“是,小人这就去!”
杜威忐忑的退下,仿佛逃命一般飞奔出了内宅。,脑门上和手心里满了冷汗,忐忑又有些无助的想。自己跟了这么多年的主子,难道跟错了?
可是现在他已是骑虎难下,不得不从命了。
因着楚晏受伤,又是光天化日的身边还带着人,云想容便随喜儿带着英姿去了楚晏的卧房。
楚晏身边的长随秋明来应门。见云想容来了,连忙行礼往里头飞奔去。过了片刻才请云想容进屋。
见云想容来。楚晏苍白的脸上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你来了。”回头吩咐秋明:“给云姑娘沏好茶。”
秋明应喏退下。
云想容自己拉了把交杌在楚晏的拔步床前坐下,对趴着的楚晏道:“表哥觉得如何?伤口严重吗?可曾上过药了?”
“上了最好的金疮药,不过打的皮开肉绽,不碍事的。”因为伤中,楚晏说话明显中气不足。
秋明端着黑漆描金托盘进来,将鲤鱼戏莲茶碗放在云想容手边的小几上,抱怨道:“还说呢,小人从没见过这样的事,老子打儿子还有下狠手的。”
“多嘴。”楚晏斥责秋明:“子不言父过,我做儿子的尚且不说什么,你多什么嘴。”
秋明嘟着嘴退下了。
云想容才问:“姨爹可是因为你救了我才打你?”
楚晏闻言摇头不语。
他性格豪爽,如今却露出这样一幅悲愁的模样,云想容便知道自己所猜爹爹不错。对楚晏越发觉得内疚了。
“表哥,对不住,我带累你了。我也没想到,姨爹的反应会如此强烈。”
“这事不与你相干。”楚晏正色道:“我做了我觉得应该做的事,就是他打死我我也不后悔。你别多心。难道我要学他,为了银子亲人都不要了?”
云想容听了动容,鼻子发酸,明媚的桃huā眼里含着晶莹的泪。如此仗义相助,楚晏已不是做了一次。
楚晏见她那样,忍俊不禁:“有什么好苦的,我死不了,倒是我母亲。听秋明说我母亲还昏迷着。”楚晏的情绪又一次低落了。
正在这时,外头传来秋明的说话声音:“杜管家来了?您拿的这是……”
“老爷吩咐给少爷和云姑娘端来的燕窝。”
“小的端给少爷,多谢杜管家。”
秋明端着托盘,上头放着两个雨过天青的盖盅,欢欢喜喜的进屋来:“少爷,云姑娘,是老爷给预备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