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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岳霖叹惋归叹惋,同样为这个与众不同但毋庸置疑的是天下少有的尤物感到不值,更为她这决心有一丝讶异!和苏嵬那种老狐狸呆久了,不是妖也能带染上些许妖气!相比于同年龄段的公子纨绔,世家俊彦,皇脉王孙,苏岳霖无疑要深沉的多!
见惯了勾心斗角,追名逐利他也渐渐懂得收敛自己的心思,酝酿苏嵬口中所谓的上位者的气势于心机。若是亲人熟人觉得他和煦无害也就罢了,可若是让敌人也能觉得好无威胁才真的可怕,按照自己那风骚老爹的话说,过早暴露自己的人,永远不可成为最后一个登场的人,也多半没有机会成为笑到最后的人!
粉墨登场本是伶人圈子里对于戏子的描述,可是放在这时局纷乱,暗流涌动的天下却是再适合不过的描绘。你方唱罢我登场,他笑天下阴谋家是戏子,笑醉梦楼的婊子也是戏子,可是何尝不是在笑自己不是戏子!他终究是磨不灭来自骨子里承袭于血脉中的薄凉,早早在王宫这辉煌如斯漆黑如斯的地方,对于杀伐阴谋总是比别人看到的更早,悟的也更多!
能让他信任的人不多,可能苏嵬勉强算一个,红袖算一个,其他便没了,若是还有或许走的走了,死的死了!他扮作无害纯良之人,游戏人间十数载,也终究没能成一心向善的佛陀,反而养成了不动声色的习惯,他也不介意用最阴毒的眼光,用最狠辣的心思去看去猜测一个人,每一个接近他的人,不是贪图他的权势,那就是贪图他的性命。就像苏嵬手下反而是有赤裸裸欲望的无耻之徒更加容易他上权势的巅峰。有欲望就是有弱点,有弱点就能掌握!而那些一看就没有欲望的人,有的是真没有,是真的无害,有的却是隐藏的比主子还深沉的狼!
一个人有野心也就够了,但是不能同时有谋算有实力!这三者拥有两者便是天下最最出色的臣子,可是若是三者齐聚便是真正算得上引狼入室的货色,若是不能服其心,那也再好解决不过,心不臣,便杀身!
玩弄权术的确不是苏岳霖的长处,他没有资本,严格说起来就算有那个底气,那也是背靠着苏嵬这棵大树,大树好乘凉,可是这棵大树也有垂垂老矣的时候,也有腐朽的时候,树倒猢狲散的道理,在王家不算稀奇事,天下诸侯多如狗,失势得势日日可见。若是苏嵬一日断了气,而他还不能挑起大梁,那北苍在苏嵬手里不论如何辉煌,那则难逃此劫,化为那湮灭在历史中的一粒微尘而已。
红袖算是很早就跟在苏岳霖身边了,中间的曲折不足为外人道,她自认为已经很是了解这个男人了,可是仍旧有很多地方让她也很是费解,让她总是感觉这个男人总是时不时披上迷雾,越是了解也越是心惊!比如苏岳霖的定力,她从没见过一个男人可以表面看起来,风流快活,甚至是荒淫无耻,无色不欢的人,其实是一个除了她之外再也没碰过其他女人的男人。
苏岳霖可以做到一个漂亮女人,脱光衣服百般挑逗,却能无动于衷!有这等定力也难怪曾有佛门高僧说此子修禅,可有达摩之成就!不过他生于王侯之家,这念头不论好坏也只能生生掐去!
她抬头望了一眼。坐在车中闭目养神的苏岳霖,又扭头望了望那匹一直跟在车畔的俊俏白马,就算她是个不善妒的女人,对于往苏岳霖身边扎堆儿的女人,不管不顾扑火的飞蛾,她表现的稀松平常,心里却是有些想法的。
不过她之所以能深得苏岳霖宠爱自然也不是那般没有丝毫城府,或者说作为一个女人,在城府极深的人面前是最深的城府。女人不可太聪明,当然这是在更聪明的男人面前,机关算尽的结局也不过是多此一举将自己的身家性命也给计算进去!所以她是苏岳霖身边并不出彩,却又缺之不可的一角儿。
天不争气,乌云罩顶,红袖有些好笑,这鬼天气不知是要作美还是不作美!丝丝秋雨落,凉透肌肤而入骨,正是不观黄叶亦能知秋。
她伸出手接了几滴雨,又看了那个坚决不上马车,也不退去的女人一眼,有些看不透,心里莫名的烦躁,这是一个女人闯入另一个女人的领地,自然而然的反应,不过她却是不会表现出来丝毫,心有波涛汹涌沃日月,外自八风不动如磐石。两个女人都是稀罕货色,更是浅浅交手便各自引为劲敌!不过这还不是让她最心烦的,不怕有心机的女人,偏偏这不缺手段的女人还精于缠字决,真是一块儿难贴,贴上难撕的狗皮膏药!
“爷,外面落雨了!”红袖没什么坏心思,却也不妨碍留下个心善的印象。尽管有些多余,可是多多益善的道理她还是懂得!
苏岳霖喜欢闭目打坐,并非在修炼什么绝世神功,也没有运转什么高深莫测的内功心法,唯一学过的《大正天风》也只是一流的剑诀,虽然不可避免的带上引气运气的法门,却是算不上能登大雅之堂的内功心法。这些个功法自然不可能处处可得,各自被一些门派视做传世之宝!在门派里且不说都是畏畏缩缩不肯乱传,不能看出心思的也不能传得真本事。
北苍好歹也是个雄踞一方的诸侯国,在天下数十个诸侯国之中实力也是屈指可数的强横存在,搜罗的武功秘籍,绝世心法,自然也是不少的。俯首称臣的门派自然也会将其镇门绝学交出来,毕竟只有身在屋檐下才知身在其下的难处,与帝王家谋生路就是与虎谋皮,如履薄冰稍有不慎,便是移宗灭派的下场,连做阶下囚都是奢望。
苏岳霖因为守陵三年,这三年里,几乎多半日子足不出户,于是枯坐成了习惯,练就了一身佛门弟子数十年才能修出端倪的禅定功夫。不说能做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但是面对大风大浪还是有几分胆色能保持镇定。
红袖见自己说完,以为是自己声音太小苏岳霖没听见,于是又靠近了些,“爷!我说外面落雨了呢!你就不心疼?我可都瞧着可怜!”说完她转头看向车外。雨不大不小,淋在车外那骑白马的女子身上。
真是美到极点的女子呢!雨水将其发髻打湿,衣衫也是如此,尤其是骑在马上,那风势鼓荡,更是将雨往其身上卷,可是那怕这种狼狈依旧不曾掩去那与生俱来的美感!白衣绣鞋骑白马,八乘骈行金銮驾!
不过那个自称欧阳若兰的女子却是没有丝毫不悦,脸色恬静一如初始,倔强如同刚刚来时,不过她还是不明,这女人为何死活不肯入车驾,那怕这雨有越下越有加大的趋势,可是她依旧没有进来暂避风雨的意思!
就在红袖第一次看一个女人出神的时候,苏岳霖缓缓睁眼。眼中古井无波,他这种浅禅,不参不悟,唯一的作用便是调整心境。他侧过头也望向欧阳若兰!却是没有说什么,心中却在猜测这个女人什么时候会进来避雨,或者掣马而回。
一个时辰后,苏岳霖第二次望向车外,那个女人还在,不过这次望去时,欧阳若兰也望向他,视线相接。那个女人只是一个浅浅的笑意,然后便是因为淋雨带来的彻骨的寒冷,情不自禁的咬紧嘴唇。这不该是一个女人该有的韧性,尤其是这样一个美到极致的女人,应该柔弱到弱不经风才对,于是他又想起那日在客栈中的旖旎,想起曾在脑海中无意间闪过的《美人出浴图》,或许此时全身被雨水浸透的女人还真有几分神似。亦或者风采更甚!
车驾总算停下,那匹因为淋雨格外烦躁的白马也随之停下来,一直平静无波澜的女子第一次有些不知所措!只能低头去看自己那双蹬在马鞍上的金莲小足,精巧的绣鞋因为被水浸透而滴着水,无意间嘴唇咬得更紧。她自己或许都不知道此时的她有多诱人,是真的能让男人看了鼻血横流,涎水四溢的风韵!
苏岳霖执一柄精巧的油纸伞,白底绘牡丹,一抹触目惊心的胭脂红,一入其身上的红衫,白发红衣胭脂伞,看遍天下男儿不及北地一红衣的红衣,果真是颠倒众生风景一般的男子!其气其色皆如妖!
一只修长堪比女子柔荑的手,伸向马上的女子,手上有因为练剑而生的淡淡茧痕,前前后后不曾说一句话,温柔如同不落雨不惹风的秋水!却是让本来焦躁的马匹安静下来!
欧阳若兰看见那只手,然后稍稍抬起头来,却只能看见伞上那胭脂牡丹。看不透伞面于是又将视线投向那只不动声色的手。怔怔地看着出神,可是许久之后她还是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何苦?”伞下的声音似乎带着苦笑,“你总不能每一个客人都这般相送吧!”
女子暂时忘却了身上的寒冷,“除了你,别人也会送,却不是送往这里!”
苏岳霖第一次被她的坦诚逗笑,“别人在外都疯传你那送君客栈,送了一半有缘人入了西天极乐!于是才有了那首名叫《送君归》的曲子!是不是真的?”
欧阳若兰点点头,脸上没有丝毫变化,“是有那么一首曲子!我写的!死掉的一半人中有一半是我亲自杀的!”
铁甲铿锵,有刀剑欲出鞘之声!沉默的玄甲铁骑在黏丝丝的雨中悄然结做杀局!
“可惜不曾听过!不过我想是你弄出来的东西自然差不了,而且若是开嗓儿唱起来应该也是极美的!”苏岳霖将手收回,没有再试图去拉这位杀人如麻的蛇蝎美人!或许美人这方面比那所谓蛇蝎心肠更要惹眼!
苏岳霖的定力实在是常人不能理解的,一般道行不深的和尚僧人也断然没有他这坐怀不乱的本事!更何况他并不是一个禁欲的人,而且还尝过那蚀骨销魂的滋味,食髓知味后还能在这绝色女人的万种风情下克制一个人最是原始的欲望,才是真的可怕!
可是苏岳霖却是真的能做到,不是没色心没色胆而是惜命如金。没有人能理解此时的他有多怕死,好死不如赖活着的道理在他中毒以后才第一次却是最深刻的烙印在心中!他不碰这个女人,并没有过多的理由,只是不想死的太早而已!因为她知道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却是杀人如吃饭喝水一样简单!女子身上处处温柔乡,寸寸皆是英雄塚!观之似景,触之如毒!
欧阳若兰对周围已经凛冽的杀机视若无睹!因为寒冷而变得苍白的脸色笑意不减,她不惧也无需惧,何况再来这么多人也不是她的对手。
“你想听?”欧阳若兰轻笑一声,能在玄甲铁骑的气势之前丝毫不显惧色的女人不多,能言谈举止云淡风轻的少之又少!欧阳若兰便是这万中挑一,一袭白衣空灵如仙,直面千军面色不变!
“想!”苏岳霖将伞挪开一点,让自己能看到这个女人,温柔浅笑。
若兰若有所思,有些迟疑的开口,“可是,听过我这首曲儿的人都死了!我曾经发过誓,若是有一人能听了我的曲儿还不被我杀死,就嫁给那人!”其实这话未完,还有半句是那人不娶便从千回峰上跳下去!
“这样啊!”苏岳霖不知其言真假,“不能改改规矩?”
“不能!”
“那还是算了吧!”
“可是我偏偏想让你听!该如何?”若兰歪着头。
这年雨中,留下一个不像誓言的誓言,一袭红衣,一袭白衣,一辆八乘銮驾,一匹湿漉漉的白马!一人轻狂俊朗,眉眼若妖,一人空灵妩媚,唇上是杀人胭脂!如梦浮生,一曲欲断肝肠!欲送君归,回不回,谁说一剪瘦兰不如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