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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小偷团伙寻仇,这帮不知死活的扒手居然找上门来,小鬼兴奋地直搓手,又可以见到师父大展身手了,关璐也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架势,接过刘彦直手里的东西,嘱咐道:“别打死人。”
刘彦直脱了上衣,冲这伙人淡淡道:“这儿太窄,找个宽敞点的地方,我教教你们怎么做人。”
众人被他的傲慢激怒了,为首一人将烟蒂猛地弹飞,说:“有种,河边见。”
附近有一条臭水沟,周围有片杂草丛生的空地,大家来到此处,摩拳擦掌,准备开练。
刘彦直勾勾手:“我赶时间,抓紧上。”
一场恶战展开了,八个汉子在不到一分钟内被刘彦直尽数放倒,横七竖八的躺着,哼哼唧唧,叫苦不迭。
小鬼看傻了,师父果然是绝世高人,就算是少林功夫也得打过十几分钟才结束战斗,师父出手,基本不用第二招。
刘彦直没学过武术,他跟雷猛学的是特种部队专用的一招制敌,全是狠辣无比的杀招,配合他的速度和力度,对付这帮混混简直是杀鸡用牛刀,要不是留了手,现在地上就是八具尸体。
混混们的砖头、军刺、自行车链条还没派上用场就全军覆灭了,八个家伙不由得对这个神秘人士产生了深深的敬畏,刘彦直接下来的举动又让他们佩服的五体投地。
混混们就看到残阳下,那个伟岸的身影勾勾手,一旁的美女递过来一叠钞票,他将这些钱洒在地上,纷纷扬扬的,足有好几百块之巨!
“拿去看医生。”刘彦直淡淡道,“以后不要欺负我的徒弟。”
小鬼的眼睛都直了,师父帅到没变,比《加里森敢死队》里的中尉还牛逼,自己要抓紧时间练啊,争取做师父身边的“酋长”。
“咱们走。”刘彦直接过关璐递过来的西装上衣,甩在肩膀上,潇洒离去。
……
小鬼家有三间平房,一个小院,家中还有位慈祥的老奶奶,热情的招呼着孙子的两位朋友。
“奶奶,这是我师父,这是我师父的朋友关博士,给他们腾个地方住几天。”小鬼大大咧咧地说。
奶奶挪着小脚去收拾床铺,关璐蹙着鼻子冲刘彦直摇摇头,表示这地方没法住。
不知道多少年的老房子了,屋顶铺的还是灰色的小瓦,地面黑乎乎的,到处弥漫着一股陈年的发霉味道,床铺是那种古色古香的老实架子床,角落里尽是蜘蛛网,被子潮乎乎的,家里唯一的电器是一盏5瓦的白炽灯泡,用拉线控制的。
“凑合住吧,起码安全。”刘彦直说,问小鬼哪儿可以洗手。
“师父,我给你打水。”小鬼跑到院子里,拿起水瓢舀了些水倒进压水井里,然后用力上下摇动,水管里冒出一股清泉,用脸盆接了,拿出一条灰不溜秋的毛巾,请刘彦直洗脸。
刘彦直倒是无所谓,关璐可受不了这么脏的抹布,得亏她在百货大楼里买了一条新毛巾,洗面奶、面膜等护肤品没带,只能将就着用井水洗洗脸,然后问小鬼卫生间在哪里。
棚户区哪来的卫生间,只有五十米外的公共厕所,要么就在家里上马桶,还不是那种江南水乡用的真正马桶,而是一个肮脏无比的陶罐,里面遍布白色的尿碱,骚气冲天,关璐哀叹道:“我不管,我要住带自来水、抽水马桶和浴缸的友谊宾馆。”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关大小姐最终还是老老实实睡在了厢房,睡前用毛巾把席子擦了十几遍,被子太潮没法盖,好在天气尚热,不会着凉。
入夜,隔壁传来电视机的喧嚣声,邻居家在播放《血疑》,幸子和光夫这一对同父异母兄妹感人至深的狗血爱情故事,声音很吵,刘彦直过去交涉,邻居家的门是敞开的,院子里摆满小马扎,坐了起码二十多个人,正对着十二寸的黑白屏幕津津有味的看着,他也就不忍心说什么了,这年头娱乐太少,看个电视就是享受了。
刘彦直和小鬼睡在院子里的竹榻上,漫天星光下,兴奋的韦生文睡不着,滔滔不绝的讲着近江道上的故事。
前些年,社会秩序非常混乱,近江有大大小小几十个帮派,每天打架斗殴,抢劫伤人,连公安局长的家属都被人抢了。
“他们说,都是《加里森敢死队》闹的。”小鬼说,“把电视剧给掐了不让播,结果还是一样乱,中央吃不住劲了,去年大逮捕,全国统一行动,抓了不知道多少人,近江道上能叫得上名字的好汉,八成都枪毙了,剩下的发配大西北劳改,现在外面混的,都是小虾米。”
去年就是1983年,著名的严打开端,矫枉过正,也就是关璐说的偷看女厕所都能枪毙那种严厉程度,刘彦直觉得庆幸,如果穿到去年可就危险了,指不定犯了什么错就被抓了枪毙了。
“师父,你教我武功吧。”小刀终于绕到正题,夜色下一双眼睛亮闪闪。
刘彦直想了想说:“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今天就教你这一句口诀,你好好领悟去吧。”
忙碌了一天,小鬼也不好意思再打扰师父,刘彦直沉沉睡去,直到凌晨时分被关璐摇醒,原来是喊他一起上厕所。
公厕在五十米外,黑灯瞎火的,遇到坏人就麻烦了,刘彦直拿了手电,陪关璐慢慢走在月色下。
“生活在历史中的感觉很奇妙。”关璐裹紧了衣服,夜凉如水,路灯昏黄,巷口外,清洁工人已经在扫着垃圾落叶,沙沙作响。
刘彦直恍然如同回到了小时候,1984年他七岁,在这个城市的某个角落,年幼的自己正在酣睡,再过几个钟头,就要起床上学去了。
公共厕所很破旧,全是老式的蹲坑,关璐心惊肉跳,上完厕所捂着鼻子出来,很自然的勾住刘彦直的胳膊往回走。
“洗手了么?”刘彦直故作嫌弃状。
“我没别的意思啊大叔,就是害怕。”关璐心有余悸道
“你怕什么?”
“怕鬼。”
路灯下,两人身影拉的很长。
……
清晨时分开始下雨,雨下的很大,小鬼家的破房子漏雨,外面大雨,屋里小雨,动用了洗脸盆、面盆、便盆都不够,地上开始积水,墙壁也渗水严重,房子要倒塌的感觉。
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带着十三岁的孩子,根本没能力修缮房屋,刘彦直看不下去,拿了雨披出门,过了半小时回来了,带了一卷油毡,又让小鬼找了一些碎砖头,爬到屋顶上把油毡铺开挡住漏雨的地方,好歹能撑一阵。
忙完这些,雨也小了,老奶奶要出门买菜给他们做饭,家里的煤球也没了,刘彦直说奶奶您别动,在家歇着吧,这些事儿我们包了。
拿了家里的粮本、煤本,刘彦直带着韦生文和关璐去国营粮店买米买面,打油,去菜市场买肉买菜,又去买了几百块煤球,堆在院子里,用雨布罩上,小鬼会生炉子,用木柴引燃煤球,烧水,和面,剁肉馅,包饺子。
中午吃饺子,猪肉荠菜馅,倒点香醋麻油,掰几瓣蒜,喷香。
“我不能吃蒜。”关璐忽然想起来,“我下午还得约会呢,不能熏着我爸爸,嘻嘻嘻。”
此时此刻,电子元器件厂的职工宿舍里,技术员小关正在用大号搪瓷缸子装满热水熨烫自己的料子裤,衣架上悬挂着他上个月买的的确凉衬衫,床底下摆着刚擦过油的皮鞋,还有桌上放着的宝石花牌手表,这是今天约会的行头。
想到昨天在百货大楼的邂逅,小关就禁不住心旌荡漾,他早就喜欢局机关的小路姑娘了,只是不好意思开口,也怕别人说自己攀高枝,小路的父亲是省工业厅的处长,属于高干子女,而自己则是普通老百姓家的孩子,唯一值得夸耀的是1977年第一批高考大学生,正经北清大学机电工程系的高材生。
小路姑娘昨天主动示好,还让自己下班去她家玩,这说明人家姑娘心里早有自己,先前茶不思饭不想的单相思真是可笑,月下老人早就把线牵好了。
下午很难熬,小关心不在蔫,坐在办公室里神游,面前的罐头瓶里插着一束花,是他从厂里后山树上摘的紫色丁香花。
电铃响了,下班时间到了,小关一跃而起,拿着丁香花冲出办公室,进车棚,推出科长借给自己的凤凰牌26男车,车条锃亮,车胎漆黑,崭新的自行车啊,凭票供应的稀罕货。
小关认识路处长的家,穿过一条巷子,有栋两层小楼就是了,小路姑娘就住在二楼,他经常故意从门口经过,可是从来没遇到过意中人。
忽然开始下雨,雨淅淅沥沥,别样的浪漫,小关下车,从后座上拿雨衣,这时候关璐也撑着伞从巷子对面走来了,她凭借童年的记忆找到了外公的家,一栋灰色的两层楼,楼上阳台摆着花盆,自己小时候经常在门口玩耍。
她沉浸在童年记忆中,撑着伞默默站着,想到了外婆,想到了小伙伴们,不禁有一丝哀愁。
远远地,刚套上塑料雨披的小关隔着长长的雨巷看到了撑着伞的关璐,不由得呆了,一首诗脱口而出:
撑着油纸伞,独自
彷徨在悠长,悠长
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逢着
一个丁香一样的
结着愁怨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