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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菜很素,并不比我在陆家的伙食好,此刻桌上只摆着一道清炒的炒三鲜和一道白丝丝的白汁元菜,并着一小盅巴肺汤。我抬头看小桃,“是不是就这些了?”
小桃一边替我摆盘,一边问:“姑娘不爱吃这个?”
我笑了一笑,感觉自己的笑容透着三分失望五分勉强,“这少了点,再说了,我想吃肉。”
桌上的确摆的满满当当,看着丰盛,菜式也好看,但问题是这装菜的盘子还不如我半边手掌大,这还一丝肉腥子都不见,我怎么吃得饱。
小桃愣着脸,我抬头看她,“我不能吃点别的?”
“倒也不是,姑娘自然能吃点别的,只不过家里有规矩,大厨房过了戌时一刻就不再开火了。”小桃冲我笑,“不如姑娘就先吃着,明日婢子再交代厨房替姑娘换一套菜式。”
我心里感觉被浇了一盆又酸又苦的黄连水,既然主家都这么说了,我拿起筷子勉强吃几口,怎么也是个礼貌,还可充个饥。
我本着英勇就义的心情挑起一筷子白汁元菜,还没开嚼,舌头就被里面的肉味冲昏了头。我三口两口咽下去,抬头看小桃,“这是甚么菜,怎么一股子鸡肉味儿?”
小桃替我顺了顺气,说:“这白汁汤是用整鸡吊的,里头还有海鱼和大虾,汤要煮上三个时辰,等鱼骨都熬化了,才取了汤出来,浇在这元菜上。姑娘说闻到肉味,也是有的。”
我连声问:“那汤渣呢?”
听了小桃的话,我细细一想,觉得自己肯定是更爱吃汤渣的,怎么的里头又有鸡肉又有鱼。小桃低头看我,“汤渣残羹都是让人即时拿出去了的,家主不喜欢家里留残余的东西,尤其是吃食。”
妈的,许家可真有钱!
我秉着这一坚定的信念,将桌上一丁点老费劲的素菜装模作样吃了几口,最后喝了半盅巴肺汤。其实我没吃饱,但还是装模作样推开碗,“我不吃了。”
小桃点头,“那婢子就收走了。”
我用手摸了摸嘴角,甚好,嘴上没沾东西。
小桃才提了食盒出去,外头就有两个仆妇提着大桶的热水进来了,其中一人道:“崔姑娘一路劳顿,这水是给姑娘沐浴用的,请姑娘沐浴后早些休息。”
那面冰种翡翠桃花林屏风的后头就隔着浴桶,仆妇将两大桶热水倒进去,说:“这里有四色澡豆,粉白二色是给姑娘洗头发的,绿色与黄色是给姑娘洗身子的。”说罢,她们二人就停在那里。
我看着她们,她们完全没有要出去的意思,我瞧了她们半晌,还是开口道:“多谢你们的水,不若二位先出去,余下的我自己来。”
那两个仆妇互相看了一眼,为首的那个道:“好的,崔姑娘既然不喜欢,那咱们在外头候着。”
她们总算舍得挪动一下了,我呼出一口气,道:“多谢二位替我把门关上。”
水是热的,上头没有飘着那些干巴巴的菊花花瓣,也没有那些扯成稀烂的玫瑰花瓣,只是上头蒸出来的热气有幽幽的香味。我低下头去,背后的头发掉进水里,伸手一摸,头发滑得厉害。
我站在浴桶外没动,外头传来声响,“崔姑娘,婢子替您取来了换洗的洗衣裳,婢子是现在给您拿进来,还是稍后替您拿进来。”
我仰起头,“不必了,我自己拿。”
我隔着屏风看了外头一眼,我的老天爷,这架势比起宫里的娘娘也不差,外头呼啦啦站着四个小婢,一人手捧一个托盘,隔着一层蓝色丝绒,上头叠着层层的衣裳。
小婢们人偶一样,站在外室排列有序,一动不动。我咳嗽一声,“那个......劳烦各位,都先出去吧。”
外头的小姑娘还是一动不动,都似没听见一般,方才出声的那个说:“崔姑娘,婢子们等着伺候您更衣,你要是一直不出来,婢子们都只能等着。崔姑娘甚么时候洗漱完了,婢子们才算是尽到了职责。”
这是几个意思,拿着鸡毛当令箭,还是挟天子以令诸侯?
我抿着嘴,拿开了头上束发的钗环,一头扎入浴桶,拿起不知道甚么颜色的澡豆子胡乱一抹,不过一刻钟,我便穿好了衣裳走了出去。
领头的那小婢瞧见我,上前道:“婢子替崔姑娘更衣。”
说罢,就要上来扯我的衣裳,我捏着领口,“你要作何?”
那婢子道:“家主稍后有请,请崔姑娘更衣。”
她完全不理会我,其他几个一齐站过来,“请崔姑娘更衣。”
我的天,见了她们这架势,还以为我在被逼着净身。我拦开那个为首的,“好好好,你让开点,我自己来。”
四人手上都托着衣裳,我一一瞧过去,“你们这是想让我都穿上?”
领头的那个说:“崔姑娘说笑了,不是让姑娘都穿上,姑娘可拣一套自己喜欢的穿。”
我撇撇嘴,“好,就你手上这套。”
我并非喜欢这衣裳,而是这丫鬟离我最近,又逼我最紧,我觉得她甚是难缠,才选了她手上的衣裳。
夜灯下看,这是套微翠带着些酒黄的衣裳,上头制式普通,只是普通的酒黄色交领衫子,下头的裙子倒是好看,裙摆处有掐丝绞金银的镶边,上头还嵌着零碎的宝石。我除了自己的衣裳,那小婢站在我身边,拿小衫往我身上套,我一手伸进去,才要伸另一只手,便感觉卡住了。
“这衣裳......”
我正要问这衣裳是不是小了,才一拧身,“吱”,衣裳破了。
“哧哧”,那头有个小婢笑出声来。我低头看这衫子,果真背后的缝线裂开来。我有些不好意思,心道,我如今不比过去,也不是很胖啊,这衣裳什么鬼,怎的这么小。想到此处,我所幸将衣裳使劲儿一扯,哼道:“贵府的衣裳都格外娇贵些,一扯就破,该不是陈年的布,旧日的衣,特意拿出来膈应人吧!”
其实我也是胡说的,这料子摸着就是好料,绝不是唬人的粗料。但那又如何,我总不能说我胖,你这衣裳太小了,我穿不上。
“崔姑娘莫怪,这衣裳都是新的,绝不是陈旧积压的,许是制衣的师傅掐错了尺寸,倒教崔姑娘难受了。”
小婢倒是会说话。我点头,“是啊,难受,穿着难受,我不换了。”
方才那个笑出声的婢子道:“姑娘莫怪,婢子这里这套纱面裙尺寸阔些,姑娘皮肤这样白,穿来肯定好看。”
她的手中托着一套水红的纱面裙,裙底面是银红的缎子,外头是绞银线的纱,我瞧起来,竟与当年我家里的那套差不多款式。
见我呶嘴没有说话,那小婢上前,“崔姑娘莫生气,婢子方才是无心的。崔姑娘不妨试试这件,婢子这就伺候姑娘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