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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宣德殿后,扶越脑海里闪现着父皇莫测如深海般的眼神,知道他已有了决断。但国库空虚,朝野内外对此又是一个什么看法,目前还难以推测。
思有想后,扶越一时有些忧心忡忡起来。
江英看着王爷一脸的闷闷不乐,也不敢多问,只是陪在旁边,小心翼翼地提醒:“王爷,您现在要不要去重鸾宫?”
经他这么一说,扶越才猛然回过神来说:“当然,母妃一定等急了。”
午后的重鸾宫中静谧无声,扶越怕惊动了母亲午睡便让随从等在宫门外,自己走了进去。
此时的庭院里空无一人,屋檐下挂着的金鸟架上,两只戴胜正在嘴对嘴地唧唧啾啾。一见扶越进来,这两只戴胜轻车熟路地朝他飞了过来,一只停在他的肩上,一只停在他抬起的手上。
“离开睿王府有一阵子了,还没忘了我,算你们有良心。”扶越微笑着轻轻地抚摸了一下戴胜的头。这小鸟却也不躲,还轻轻地啄了一下扶越的指尖。
扶越举着戴胜往里走,把它们送回到金鸟架,然后轻轻说:“今天,我要给母妃请安,下回再陪你们玩。”
可这两只戴胜怎肯听他的,纠缠在他身上就不离开,一会飞到他帽沿上,一会把头钻到他的黄雕皮衣领里。扶越拿手拂它们,它们却也不怕,反而折腾地更欢了。惹得扶越颈间瘙痒难耐,笑声连连。
好不容易把这两只小鸟送回了金鸟架上,扶越拂了拂衣衫,抖落了两片羽毛。正想转身进殿,正巧殿门口的帘栊一响,大宫女夕雾从里面走了出来,她手里捧着一个珠翠镶嵌的盆景,一见到扶越俯身就要下拜。
扶越见她拿着东西行动不便,就摆了摆手免了她的礼说:“你这会子不在内殿伺候着,出来做什么?”
夕雾低着头说:“回王爷,刚才内府局送来这个紫檀镶嵌松石盆蜜蜡桂花盆景,娘娘嫌库房里的东西久不见天日,一股子尘土的味道,所以让奴婢拿到院子里晒一会。”
扶越听她这么说,想来母亲还没有午睡,于是他掀开枣酱色七彩绣凹凸锦的软帘走了进去。
辰妃正坐在楠木缠枝莲卷几旁,正在用红铜的小锤研磨着香料,听到扶越进来,却没有抬头,自顾自做着手中的事。
扶越有些意外地挑了一下眉,心里一坠,赶忙俯身下拜:“母妃万安。”
辰妃停下了手中的活,缓缓抬起头说:“都好。”但她却没说让扶越平身的事。
扶越只好继续跪着,此时他的神色也紧张起来,心里惴惴不安,不知自己做了什么事惹了母亲生气。
他讪讪地开了口说:“不知母妃在研磨什么,可否让儿子来帮忙。”
“研磨的是木香。”辰妃淡淡地说:“天气渐暖了,想做荼蘼酒来存着。”
扶越看着母亲的神色终是像憋着气,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好没话找话地说:“年年看母妃做荼蘼酒,儿臣却一直不知是如何做的。”
“先把木香研磨成细末,投入酒瓶中,然后将酒瓶加以密封三十天。到了饮酒的时候,正值荼蘼花开,这时在酒中洒上少许荼蘼花瓣,酒香花香混为一处,是为荼蘼酒。此酒最为滋阴补气。”辰妃不紧不慢地说着,语气中听不出悲喜。
“是的,年年喝母妃酿的荼蘼酒,将儿臣一冬的燥热都化解了,神清气爽不少。”扶越由衷地说。
“风甃残花满地红,别离樽俎谩匆匆。春光未肯收心去,却在荼蘼细影中。如今春光落尽,你已长大,便再不用这个失宠的母妃来为你酿荼蘼酒了,自然有人在惦记你。”辰妃脸上的神情似笑非笑,但怎么看都是冷冷的。
扶越听罢不明所以,猛然抬头,犹豫了一下说:“儿臣行事莽撞,如果有冒犯母妃的地方,还请母妃明示。”
“莽撞?”辰妃这次是清晰地冷笑了一声:“我生你养你十九年,却不知你有了意中人先告诉你父皇,然后又把你的意中人送到正当红的淇奥宫。你这般城府,怎能称为莽撞?”
扶越双眉心痛地抽搐了一下,他低沉地说:“儿臣从未想要隐瞒母亲任何事情,儿臣尽力保护霓川并非因为儿女私情,是因为燕国的态度此时对于大齐至关重要。”
“不瞒母妃,儿臣刚才从宣德殿过来,与父皇分析了南方的局势,父皇与儿臣都认为燕国些时站在哪边,对于大齐的安全将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霓川在洛阳城中差点被益国的细作绑架,儿臣认为要给霓川最好的保护,就必须将她送进汉阳宫。”
“可是什么理由能让霓川的入宫显得合情合理?淇奥宫的敛妃是她的表姨,住进淇奥宫自然不会引起外人的怀疑。”
“这就是事情的真相,也就是儿子的初衷。母亲若因为这些事情而恼了儿子,儿子实在是冤枉!”
辰妃听罢,脸上的神情稍微缓和了些。然后,她的脸色更为愤怒:“本宫就知道这都是敛妃从中作的梗。”
“听说归海家的女儿从小就是被当成男孩子来养的,马上马下功夫纯熟,而且天生力大无比,这样粗鲁的郡主如何能配得上大齐皇室?”
扶越微微有些脸红,他轻声说:“母妃,儿臣其实……”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敛妃在借题发挥!”辰妃双目犹如要喷出火来,她果决地打断了扶越的话,沉浸在自己的想像中。
“敛妃一定是看到霓川有机会进宫,又与你相识,这就去你父皇面前吹了风,想把她的这门亲戚送进睿王府,从而控制你,让你成为她的人,为她说话。”
“这个人心思恶毒,你千万不能陷入她的圈套,按她说的办。”
扶越有些忍无可忍地提高了声音说:“母妃您多虑了,没人想控制儿臣,也没人能控制得了儿臣,而且敛母妃与您所说的并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