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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长越去了没多长时间就回来了,吴家在收拾东西本就忙乱,先前忽然落了一场雨,他家忙着把摊开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往回收,就更乱了,苏长越不便久留,把该说的话说过就告辞走了回来。
“吴大人很好说话,他言道,本就预备要卖,他找中人寻买家费时费力,还要再被中人抽去一笔,我家既有意,能卖与我们最好不过了,价钱都情愿让些。”
珠华忘了官服破损的事,忙道:“你价都谈好了?多少银两?”
“吴大人出价一千二百两,若可以成交,明日就能去办契纸手续,只是他要再收拾几日,鸿胪寺那边的公事也需要交割一下,大约到七月初可以成行搬走。”
珠华不大清楚京城房价,不过以金陵比对,似乎尚算合理,便询问他:“你觉得呢?可以买吗?”
苏长越点头:“若要还,应该可以再还下来一些,不过这个价本身很公道了,依我的意思,不如直接答应下来。”
珠华对他信任无比,当即拍板:“好,那就买!”
想到给叶明光置了个小家,趁他考试的这几个月,她可以慢慢替他布置好了,等他来了直接就可以住进去,从此叶家的门楣正式重新立起来,珠华十分开心,乐呵呵地吃过了晚饭,洗浴后,躺到床上的时候还在扳手指算:“六月底了,光哥儿的县试应该考过了,不知成绩怎么样,府试又什么时候考,今年底前能不能上京。”
她这个念头刚一转完,顺带着又操上别的心了,“舅舅说是要调任,不知有确实消息下来了没有,要是在光哥儿考完之前就调走,倒是一桩麻烦事了。”
苏长越听她念念有词,温和道:“不用担心,假如出现这种情况,舅舅肯定会想法把光哥儿安顿好了的,我记得你有个表姐不是嫁给了应天知府家的长公子吗?托她照料一段时间,应该不算为难。”
珠华被点醒,放心了:“对呀,还有我二表姐呢。我明天去和吴家把契定了,就回来写信,把买了房的事告诉舅舅,他这下该不会反对我把光哥儿接过来了。”
苏长越白日都要上值,他这阵子跟着学士修实录,还特别忙,回来得都晚,能抽个空赶巧替她把价谈了就不错了,真到执行买卖手续的这些步骤肯定得她自己来了。
想好了明天要做的事,珠华很充足地倒头要睡,眼都快合上了,灵光一闪,想起来了:“……我差点忘了,你的衣裳怎么回事?我才瞧见破了道口子。”
她说着转头,夜色里看不清苏长越的表情,凭直觉感觉他似乎是默了一下。
这反应——不大对啊?
珠华撑起手肘来,眯着眼睛凑到苏长越的脸面前去打量他,松松挽就的辫子滑落下来,落到他的颈项间。
“苏哥哥,你不会和人打架了吧?你们翰林院是文翰之林呀,不但动口动笔,难道还动手?”
她口气戏谑含笑,所以这么轻松,主要是苏长越回来后,一切言语行动如常,很显然就算他真和谁发生了冲突,他也不是吃亏的那个。
她的长辫微凉,落在颈间带着馨香,有种很奇妙的轻盈又挠动人心的重量,苏长越缓缓道:“没有,只是起了一点口角。”
还真有事?
珠华很感兴趣,她能接触到的都以女人间的勾心斗角为主,很需要来点不一样的。拜黄昏时那场雨所赐,现在空气还凉爽着,两个人挨着也不腻,她手肘支在席子上有点痛,索性换了下姿势,架到他胸膛上,托着下巴催他:“怎么了?说说。”
苏长越又默了一下,她这个姿势辫子倒是不扫着他了,然而先前那种微酥的触感仍在,她小半个身子的重量且又软糯地压了上来——这种时候要找着他聊天?
“——我前几日同你说过,秦学士现在修先帝实录,命我打打下手,我们这一科的状元和榜眼也被别的学士带着,可以一同习学;探花落了单,没能跻身进来,便怨上我了,找着我争执了几句。”
科考第一第二第四都能刷这个资历,探花反刷不了,倒怪不得他不服。文人虽以修身养德为要,然而也有相轻一面,真掐起来,一点也不逊与武官的。
珠华只是奇道:“他这是得罪了谁吧?找着你又有什么用?便把你挤出来,人家还是不会带他玩呀。”
“其中有缘故……”
苏长越便简略概括了一下殿试后在榜下发生的事,听得珠华不停发出惊叹,这可比那些衣裳首饰的谈资新鲜多了,她听得有意思极了。
从客观上来说,那探花是挺倒霉的,他应该是真没有和万阁老勾结,但这等和名誉相关的嫌疑背上容易洗刷难,虽然他靠着怒斥万阁老洗白了,然而真到紧要问题上,那是一点污点也不能有的,他被排斥在见习修实录的团体之外,恐怕难免有他入仕之初得名有疑的因素。
但从主观上来说,必须是苏长越更可怜啊!
好端端一个探花飞了!
苏长越没迁怒他就不错了,他还有脸倒过来怪人!
有这个本事为什么不继续撕万阁老去,他是受害人不错,可苏长越更是啊,这样两两互掐有什么意义。
珠华把心偏得透透的,伸手去摸索苏长越的手臂,她还记得破掉的那边是右边,一边摸一边道:“他拉扯你了?痛吗?他是脑子不好使嘛,都知道去怼万阁老了,就不该半途而废,接着怼才是,什么时候把自己洗成白莲了什么时候再停;要么索性装乌龟缩头熬过这段时间,科举的热度本来都渐渐退去了,再过一阵,谁还记得清楚。他这倒好,把你这个原定的拉扯出来,等于把前事又提醒了大家,真是的——”
她嘀咕个不停。
苏长越微有诧异:“你说的不错。”
这一进一退,确实是探花卢文滨现下最好的应对之策,没有圣眷的万阁老,就算根深叶茂一时参不倒他,也不会有被随意捏造罪名打入诏狱的风险;而假如仍有顾忌,那选择蛰伏也不失为一道良策,翰林院并不只修实录这一项文事,因为不少人受被抽调在修实录上,其实是空出了一些不错的差事的,这些差事本来未必能轮得到新科进士,卢文滨若去争取,怎么比同他相争把自己推到一个尴尬的位置上要好得多了。
珠华听出来他口气里的赞赏,有点得意,道:“是吧?我觉得我都比他聪明一点,会读书未必一定会做事。哎,他到底打着你哪了没有?”
“没有,我们也没打架。”苏长越解释,“他来质问我,我说了两句他听不进去,我觉得跟他没什么好说的,就转身要走,他拉了我一下,可能是力气使大了。随后别人被吸引过来,他也有些没脸,便负气去了。”
珠华这才收回手来:“哦——嗯?”
因为她的手被苏长越按了回去,按在他胸膛上。
苏长越有点无奈地道:“你摸我半天,就这样完了?”
“谁摸——”珠华反驳不下去,她另半边手肘还支在人家胸膛上呢,忙滑下去,才道,“我是关心你,怕你受伤,没有别的意思。”
“我有。”
苏长越干脆应声,暖热的掌心覆下来,带着她整个小了一圈的软软手掌探入他半松的中衣衣襟里。
“……”珠华惊得连连眨眼,手指失措地在他薄薄的肌肉上蜷起——感觉不对,好像抓了他一把似的,又忙松开,脸颊瞬间全红了。
她不是没有碰触过,但那是意到浓时,没工夫七想八想,现在她还清醒着呢,这,她不知道角色颠倒过来她心跳一下子也能飚上去啊!
她能清楚感觉到苏长越的心跳也有些快,但相比之下他要镇定许多,因为他还能低笑出来:“你想摸,就继续摸好了。”
“……”
珠华再度无法反驳,她主动挨苏长越那么近,要说一点心思都没有那太假了,但她的心思是纯洁的,落过雨后的夏夜,挨在一起说说家事,聊聊天,然后再睡觉,感觉多好啊——但很显然她和他在这上面的频率不一致。
他能忍着听她说了这么多话大概都算照顾她了。
珠华有点困扰:“苏哥哥,是不是我一挨近你就——?”
苏长越想了想,回答她:“你不挨近我我也——”
珠华忍不住吃吃要笑,这时谁还记得什么探花不探花的,她羞意略去,感觉他的胸膛平坦又紧实,摸上去也挺舒服的,顺手就滑了两下。
然后,嗯……
月高夜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