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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多小时后,她辗转从旧同事那里得悉,吴宝国常驻北京,而她从未离开上海,理论上他们不可能有交集,她不可能得罪他却不自知。林菲不明白吴宝国为什么针对她,偏偏她熟悉的人只知道他出了名敬业爱岗,几乎没有负面评价。这个当下,她暂时联络不上吴宝国,也不敢贸然联系他,只能吩咐乔娜
从华建那边打探吴宝国的背景。傍晚时分,林菲打算在交通晚高峰之前去一趟六堰职高的施工现场。在项目部门口,她遇到了王小烦。确切地说,是王小烦察觉她要出门,故意在门口等他。她直言问道
:“找我有事?”
“没事,没事。”王小烦把双手藏在身后,露出招牌式的大白牙。林菲想到麻生明美说过,丁焰选择麻生,是因为王小烦,她不由自主看了他一眼。小伙子浓眉大眼,皮肤黝黑,工作能力如何暂且不得而知,但他的人缘挺好的,短短两
天已经和办公室的人打成了一片,就连清洁大妈都被他逗得眉开眼笑。
林菲指了指门口,说道:“既然没事,我得走了。”
“林课长,这个给你。”王小烦双手捧上两个奶油泡芙。
林菲刚想拒绝,王小烦已经把泡芙塞在她手里,快步几步替她按电梯。他笑着说:“林课长,你不知道,我们课长可羡慕你了。”
“羡慕我?”林菲侧目。
王小烦重重点头:“我们课长一直在面试职长,总找不到合适的人。偏偏钱职长是林课长的人,我们课长是实诚人,无论如何都干不出挖自家人墙角的事。”
林菲听明白了,王小烦这是替丁焰向她解释,他们并没有挖角钱光正的意图。她笑了笑,举步跨入电梯。王小烦跟着她走进电梯,按下地下一层的按钮:“林课长放心,我们课长最是古道热肠,怜香惜玉。就说我吧,丁哥知道我一分之差没考上大学,只能在工地搬砖供弟妹读
书,他二话不说把我带来上海,鼓励我自考本科,还让我住在他家。丁哥是我的榜样,以后林课长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尽管找我们。”电梯匀速往下,林菲终于明白了,丁焰为什么选择麻生。丁焰凭借自己在非洲的工作经历,大可以选择数一数二的一流公司。他选择麻生,因为麻生明美给了王小烦,一
个高中毕业生“系长”的职位。电梯“叮”的一声停下,林菲率先走出电梯,转身对着王小烦说:“我早就和丁课长说过,我和他是同事,我只想把自己的工作做好。”她把泡芙塞回王小烦手中,“工作以外
的事,我并不关心。”
话音未落,她已经按下电梯的“关门”键,转身朝自己的花冠走去。人都有好奇心,林菲也不例外,但是相比对丁焰的好奇,她更关心六堰职高的项目。六堰职高的体育馆防水工程是前任课长遗留的烂尾项目。按照原本的合约,麻生负责对体育馆做全面的外墙及屋顶防水。因为甲方的经费问题,这个项目已经拖延了一年
多。这是一个小型施工作业项目,本不需要林菲亲临现场,但是林菲无法信任这次的施工负责人,她决定亲自盯着。体育馆建于八十年代,是典型的砖混结构,原始结构图已经遗失。因为校方要求屋顶防水又隔热,又不愿意增加预算,项目一度停罢。半个月前,经由林菲与对方艰难地
磋商,最终决定由麻生全权负责整个修缮工程。林菲驱车驶入校园,远远就看到体育馆大门紧闭。她绕着场馆走了一圈,不见一个工人,只能返回车内翻看施工进度表。不多会儿,她致电现场负责人钱进,电话一直无
人接听。她转而拨打钱光正的手机,问道:“钱职长,六堰职高的项目,今天不是应该请人测算体育馆的承重结构吗?”
钱光正语气不善:“课长,结构工程师测量、计算都需要时间,不可能这么快出结果。”
林菲沉着脸说:“我就在现场,这里一个人影都没有。如果我没有记错,今天应该是工人进场的日子。”
钱光正愣了一下,急匆匆说:“我问一下情况。”他不由分说挂断了电话。不多会儿,林菲的手机铃声响起,是钱进。她接起电话,就听到对方笑呵呵说:“林课长,我不知道您会过来,刚刚去结构工程所拿检测报告了。我老钱办事,您放一百二
十个心,绝不会有差池的。”
林菲悄悄按下手机录音键,问道:“这么说来,结构工程师已经来过了?”
钱进斩钉截铁地回答:“这是当然,必须的啊。”
林菲一言不发走到大门前,门上的大铁锁锈迹斑斑,落满了灰尘。她问钱进:“你现在哪里?”
“我马上就到,马上!”
林菲沉声说:“我在现场等你。”话毕,她率先挂断了电话,拿着手机四下拍照。十分钟后,一辆五菱面包车停在林菲的花冠旁边。钱进第一个下车,扭头招呼自己的手下。两名青年跟着他下车,目光在林菲身上打转。他们看起来流里流气的,灰扑扑
的施工服耷拉在肩膀上,内里不要说衬衫,就连背心都没穿,露出古铜色的胸肌。司机没有下车,在驾驶座对着林菲吹了一声口哨,似笑非笑斜睨她。
林菲心中一紧,这才注意到学校尚未开学,四周静悄悄一片。她摸索着按下手机的录音键。
“林课长,您好,您好!”钱进满脸堆笑,大步流星走到林菲面前。
林菲按捺心中的不安,对着钱进说:“你跟着我的车子,我们去公司再谈。”
“不用了吧。”钱进讪笑着挡住林菲的去路,两名工人顺势站在钱进身后,眼睛直勾勾盯着林菲。
“钱队长,你这是什么意思?”林菲沉下了脸,右手紧紧握住手机,指关节微微泛白。“林课长不要误会。”钱进举起双手做投降状,扬了扬手上的东西,“这是结构工程师的测量报告,只要钱课长签个名,我这边立马开始施工。你看——”他手指末页,“敲了
大红印章的。”
林菲拿过钱进所谓的“检测报告”,印章一看就是假的。她一字一顿说:“这东西是检测报告?你当别人都是傻子吗?”“林课长是名校的大学生,怎么会是傻子呢?”钱进皮笑肉不笑。两名青年高声附和:“对呀,检测报告真得不能再真。你一个小娘们,不懂就别瞎说,赶紧回家带娃去吧!
”“别胡说!”钱进作势呵斥手下,冲着林菲阴阳怪气地说,“大学生和我们不一样。我们没文化,没家底,什么都没有,只能在工地混口饭吃。”他死死挡住林菲的去路,表
情仿佛在说,他们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林菲又急又怒,又不敢和他们当场撕破脸。钱进笃定林菲不敢与他们硬碰硬,阴恻恻地威胁:“快签字吧!耽误了工期,林课长也担不起这个责任。”话音未落,他身后的两个工人一把抓下肩膀上的工作服,光着膀子逼近林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