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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中年男子当众揭穿,九厹大师也不见丝毫慌张之色,只双手合掌,道:“有缘无缘只在一念之间,既然无缘,施主又何必执着呢?”
“……莫名其妙。”中年男子被九厹大师一番话说得云里雾里,终是放弃了纠缠,臭着脸色离开了。
苏琬仍旧直视着九厹大师,问:“大师为何对我避而不见?你明明是九厹大师,又为何不敢承认?”
这个时候,她与九厹大师理应素不相识,可尚未见面,九厹大师便对她绕道而行,实在怪异。
九厹大师面色不变,他朝苏琬又鞠了一躬,容色平静道:“阿弥陀佛,此九厹并未彼九厹,施主又何必介怀一个区区的称呼。更何况,我们从未见过,又何来避而不见呢?而且,施主并不是这里的人,从何处来,便从何处去罢了。”
从何处来,便从何处去。苏琬在心中默念着九厹大师这句话,却仍旧感到不解:“大师此话何意?”
九厹大师道:“凡事自有因与果,一切早已注定。既然施主会出现在这里,必定事出有因。时机合适,一切并会到来,施主何必过于执着。”
这番含糊不清的话,却让苏琬心中的迷雾被一点点地拨开。
“既然九厹大师早已知道我的来意。”她思索片刻,也不墨迹,直接开门见山道,“那敢问大师,你可知道,几日前姜皇后与七皇子遇刺的真相?”
压低的声音却清晰无误地传入了九厹大师的耳中。
正要转身离开的九厹大师脚步一顿,回过头来,神色颇为严肃道:“这位施主是从何得知此事的?”
苏碗淡道:“既然大师觉得我是无缘之人,那我也不做打搅了。”说罢,行了一礼,便要转身离开。
身后的九厹大师却急切上前几步,叫住了她:“这位施主,请留步。可否借一步说话?”
*
苏琬回到善春堂时,已是暮色四合,天边织锦般的晚霞泛着夜晚的微光。
她走入房中,看见那团大粽子还蜷缩在床的一角。听闻她进屋的动静,那团软绵绵的大粽子微微抖动了一下,又停了下来。
苏琬走近小沈桓,轻描淡写地道:“过几天,我便送你离开这里。”
被子底下的人似是一僵。
须臾后,露出了一只毛茸茸的脑袋,小沈桓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眼圈红红地看着她,努着小嘴道:“坏碗碗,你不要我了吗?”
苏琬轻挑起眉,看着他道:“你不是说,我是坏碗碗吗?为什么还要带着你?”
“对……对不起。”小沈桓将头埋进被子里,脸上泛出红晕,有些忸怩地说道,“……你要不离开我,好不好?”
苏琬皱眉道:“留在这里也并非长久之计。我将你送到安全的地方后,自然是要离开的。”
小沈桓一愣,问:“你要去哪里?”
苏琬道:“回到属于我的地方。”
小沈桓却是慌了,手忙脚乱从被窝里爬了出来,抱住了她的手,带着哭腔道:“碗碗,你不要走好不好?我以后会很听话的,让我跟着你好不好?我以后再也不叫你坏碗碗了。”
苏琬未料到他竟会有这般大的反应,一时愣住。片刻之后,她还是狠下了心,推开了他,冷道:“我不属于这里,不可能就这样带着你过一辈子。而且你也应该回到属于你的地方。”
小沈桓扁起小嘴,像是快哭了。
苏琬问:“你知道自己现在最应该做的是什么吗?”
小沈桓小声道:“……我不记得了。”
“一句忘记了,就可以将所有的事情揭过了吗?而且,瞧你现在像什么样?遇到事情只会懦弱地哭,我讨厌这般的你!”苏琬怕自己再留下去,会于心不忍。她不去看他的脸,毫不留情地扔下一句,转身出了屋子。
小沈桓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紧紧攥起拳头,低头不语,身体被一大片阴影所覆盖。
*
失忆的小沈桓对苏琬来说,无疑是一个极大的大包袱。
昨日与九厹大师商谈,她了解到一些事情。虽说她能隐约猜测到一些真相,但远没有亲耳听到那般震撼。
十五年前的真相,似乎并不是她想象中的那般简单。
澜城中四处都是要置小沈桓于死地的夷族人,是她贸然将他带入这此处,未将他彻底安置好,她也无法安心离开此地。
她必须要将小沈桓送到安全的地方,或者托付给一个能够信任的人手中。若是稍有行差踏错,指不定会影响到未来的走向。
更何况小沈桓现在这个性子,失去了姜皇后的庇护,根本无法在复杂的皇家中生存。
思及到此,苏琬只觉头疼万分。若是长大以后的沈桓,说不定已自行将一切麻烦之事解决,他向来杀伐果断……
……不对,她怎么会莫名地想起那人呢?
苏琬脸色微红,将他从思绪中驱除出去。她来到善春堂的大堂,向老大夫询问小沈桓的恢复情况。
老大夫道:“小公子的身体已康复得差不多,但记忆一直没恢复……老夫觉得,小公子似乎在逃避什么,是他自己一直不愿想起那段记忆。”一顿,他又道,“若是要想要恢复记忆的话,还是得看他自己。”
“自己不愿想起来吗……”苏琬喃喃自语,片刻后,她从荷包中取出几绽碎银,放到桌上,道,“这些天来,多谢王大夫的关照了,这是这几日诊费和留宿的费用。”
她随身携带的荷包中时常会放着一些银钱,是她平时到街上游玩时,买零嘴儿用的。
大夫瞧见苏琬拿出的碎银,不由一愣:“这……也太多了,姑娘给我一些药材的费用便好,剩下的还是收回去吧。”
苏琬笑道:“若王大夫认为多了的话,那剩下的钱,就当是日后帮助有需要的病人吧,王大夫就不要推辞了。”
老大夫犹豫了一番,最终道:“哎……既然如此,那老夫便收下了。”
就在这时,善春堂的小药童从门外走进来,道:
“苏姑娘,门外有一位自称九玄的大师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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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之后,苏琬按照与九厹大师约定的计划,刻意在澜城中制造出一些小沈桓存在的痕迹,吸引夷族人的注意。
她戴着帷帽,不紧不慢地与那群满街搜寻小沈桓蛮族人擦肩而过。不想行至半途,她却被一道身影拦住了去路。
苏琬登时一怔,一抬头,却对上一双冷冽的湖绿色的眼睛。
“小姑娘,你要去哪里?”那人似笑非笑道,“你那一箭的账,我还没跟你算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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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一辆朱轮华盖的马车正往这东边的城门驶去。
但是快驶出澜城之时,却被守城门的官兵拦截了下来,澜城的守备不知道何时变得森严起来。
一名官兵上前,朝驾车的车夫喝道:“车中是何人?”
马车的帘幕被一只厚大的手掀开,露出九厹大师慈眉善目的脸。他双手合掌,道:“阿弥陀佛。”
官兵的目光扫进了马车,只见空荡荡的马车中仅有九厹大师一人,他的视线最后落到九厹大师的脸上,不由一愣。
这名官兵回过神,忙道:“原来是九厹大师,小人多有得罪,请见谅。”
九厹大师问道:“这位官爷,可是澜城中发生了什么事?”
官兵恭敬地回答道:“回大师,不久之前,姜皇后和七皇子遇刺,竟是与姜皇后同父异母的兄弟姜源将军买凶所为。姜源将军不但买凶刺杀皇后,更通敌叛国,被皇上下令处以斩首之刑,明日午时就要行刑了。但姜源的同党却听闻风声,伺机逃脱了,听闻那同党混进了澜城之中,县令大人正命人排查城中可疑的人物。”
九厹大师神色不改地点点头:“原来如此。”
“方才多有大罪,请大师见谅。”官兵赔笑道,朝身后大喝了一声,“还快不给九厹大师放行。”
九厹大师道:“阿弥陀佛,有劳这位官爷了。”
拦在城门前的障碍立刻被移开,车轱辘重新转动,九厹大师的马车顺利了驶出了城门。
可匿藏在马车底座下的一人,早已泪流满脸。
“不对……怎么可能……舅舅……”小沈桓受到刺激般抱着脑袋,痛苦地呜咽起来,“父皇怎么会……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