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拜见父母

无计相许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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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边6夫人刚回自己的院子就看见自己女儿站在门口等待已久的样子,立刻迎上去,拉住她的手,痛心道:“哎呦,我的心肝啊,你这是干什么?”赶忙拉着女儿往屋里走:“这般天气,你身体怎么受得了,万一害病了岂不是要了为娘的命吗?”

    6清宇摇摇头,安抚道:“哪儿有那么娇弱了,我也就是听到动静才出来的。    娘亲别急,定然不会有事的。”

    进了屋,母女俩坐下来,6夫人见女儿欲言又止便屏退了左右丫鬟。

    “我儿可是有话要跟为娘说?”

    6清宇这才幽幽开口:“母亲今日去往了何处,为何这时候才回来?”

    6夫人倒也不瞒她,坦然道:“你那个庶出的妹妹算起来也十四快及笄了,你父亲心中挂念,我去山上接她回来。”

    “真的是如此吗,”6清宇摩挲着手中的手炉,抬头看着6夫人,突然间眼泪就落下来:“母亲还要骗我吗?您那日与父亲的话我都听到了,您分明就是想……”

    6夫人神色不变,但看着女儿哀戚的眼神,终还是叹了口气:“宇儿,既然你已知道,为娘也就不瞒着了。你与陈家三子的婚约如今是必不能成的了,陈家如今那是个什么境况?娘怎么舍得你嫁过去受苦,那不是生生挖了为娘的心肝去吗?”

    她伸手握住6清宇的手:“但是两府的婚约是满城皆知,你也知你父亲素来注重名誉,要是6家悔婚必然落下口舌,让人说你父亲言而无信,落井下石。”顿了下,继续道:“但是若将你许配给他那不是把你往火坑里推吗,叫为娘如何舍得,你身子自小娇弱,每每想到你以后要过着那种暗无天日的苦日子,在睡梦中娘都能生生吓醒。”

    6清宇闻言泣不成声,但是眼神决绝,突然向6夫人跪下,哀求:“娘亲对女儿的用心良苦,女儿晓得。可是女儿愿意与他共同患难,纵然千难万险,我也不后悔今日的选择,求父亲和母亲成全……”

    6夫人伸手去拉,听得自己女儿如此言语也是心中酸涩:“起来,地上凉,你快起来……”

    6清宇摇摇头,哭道:“我是真的喜欢他,娘……”

    一声声的娘虽然叫的6夫人心软,但理智仍在,知道兹事体大,自己万万不能擅自决断,况且内心来讲也是不愿意自己女儿嫁过去受苦的。这般想来,回软的心慢慢硬了起来,好言相劝:

    “我儿一向懂事,为何今日这般糊涂。你可知那陈家因淮相一案获罪,靖国公病死家中,皇上已然下旨削其爵,其叔文卿侯畏罪自杀,其父陈允定被革除校尉一职,关押天牢。其他在朝为官的亲眷统统革职查办,流放凉州,家产充公,亲眷驱散。这般情况你嫁过去岂不是要受尽苦楚?”

    6清宇听得心惊,倒也顾不上哭了,连问:“真是严重到了这般地步?娘亲可不要吓我,那陈家怎么说也是三朝元老,根深系广,皇上怎么……唔……”

    “我儿不可乱说话!”6夫人紧紧的捂住女儿的嘴,神色甚是小心谨慎,轻叹道:“我个妇道人家哪里懂的这些朝堂上的事,只是见你父亲日日愁眉不展才探得两句,为娘这几日寝食难安,眼看你与那陈巘的婚期将近,但陈家如今又是这般境况,你是娘心尖上的肉怎能舍得让你跳入那个火坑。”

    6夫人见女儿不再言语,当是听进了自己的话,略感欣慰,继续安抚:“娘知你对他一往情深,可今时不比往日,你还年轻自然不晓得其中利害,但娘怎么能不为你日后考虑。”她仔细的回想着前几日自己想的说辞:“虽说那陈巘此次侥幸逃过一劫,未被问责,但家族之间本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局面,他如今是家门败落,复起无望,家世,家产俱无,你若嫁过去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还要奉养家婆,料理家事,如何使得?”

    她摸着女儿的头,语重心长:“万幸当初只是口头婚约陈家也还未下聘,你那庶妹只比你小几个月也正是该谈婚论嫁的年纪了。”6夫人见女儿神情恍惚,心生不忍,柔声道:“我知道你心里难受,那陈巘人品样貌确实出众,放在以往这偌大的华都恐怕也找不出那般标致的人来。可究竟是不比当初了,他现在如何还能配你?可你也要知道女子嫁人唯独样貌是最最不当事的,宇儿听娘一句劝绝了那心思吧,”末了想起丈夫的话,便又加上一句:“你父亲也是这个意思。”

    6清宇哀戚的望着母亲,6夫人视而不见,硬起了心肠:“这天寒地冻的快去歇着吧,明日一早见见你那妹妹,你是长姐也应当做出个样子来。别平白叫人笑话了去。”

    “娘……”6清宇还想说什么,但6夫人已经转身进了内室不在理会她。

    6清宇不禁掩面而泣,哀怨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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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嘉十四年来第一次在陌生的地方安睡,意外的没有夜不成眠反倒睡得深沉,以至于第二天被丫鬟们叫醒的时候天已经大亮。清嘉下意识的爬起来,心下叫糟,今天该轮到她撞钟了……

    旁边的丫鬟见她一脸惊慌,忙安慰道:“小姐不必着急,时间来得及,今日休沐,老爷夫人会起得晚些。”

    清嘉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离了清心庵,现在这里是她所谓的家了。思及此不由黯然神伤,失落不已,但一想到待会儿就去见她名义上的生身父亲和其他家人又不仅忐忑不安,紧张害怕起来。

    不习惯人伺候,清嘉见那个小丫鬟捧着衣服要来给她更衣,急忙道:“我自己来就好……”

    但是这衣服跟她以前穿的都不一样,重重叠叠好几样,从内到外,繁复的很,她看的眼花缭乱,无从下手。

    丫鬟倒也机灵看出了她的窘迫,恭谨道:“还是让奴婢来伺候小姐更衣吧,这本就该是奴婢做的。”

    清嘉感激的笑笑,在她的帮助下很快就穿好的衣服,洗漱完毕后又被引到梳妆台前由着她们在她的脸上画眉描唇,涂脂抹粉,折腾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出了门。

    今天是大年三十,天气似乎比昨天还更加阴冷,清嘉穿着新绿色的苏绣百花罗裙外搭素色的滚金边小袄,头上并着一支精致的芙蓉玉钗,从来未做过这样的打扮,她每走一步都很小心,生怕打湿了裙角,弄脏了衣服。

    她一颗心吊着,倒也没心情细看着府中布置和景色,只感觉这路长得很,走了好久都见不到头似的。

    好不容易被人引着进了正厅,小心的迈过了门槛,清嘉听得里面细碎的交谈声,心中一紧,顿了顿,丫鬟们不明所以只当她是近亲情切罢了,便悄声提醒:“小姐莫怕,老爷和夫人都是和善人,您久在佛院不懂这俗世礼节想来也是能够体谅的。”

    另一个小丫鬟也安抚道:“是啊,小姐只需进去问个好,奉个茶,一家人团团圆圆的从此再不受那清修的苦楚啦。”

    听得安慰,清嘉心中稍稍安定了些便踏进了正厅,一眼就瞧见正坐主位上的6仪和6夫人。

    6仪倒是意料之外的年轻,一点也不像是不惑之年的人,一双凤目微微一挑倒是有说不出的风流味道,虽然已经蓄髯但也丝毫不损其容貌的精致。

    彼时他正与6夫人说着话,轻言细语,可见是夫妻和睦,伉俪情深。6夫人第一个瞧见她略微正了正身子,语气倒也算温和:“昨夜可是歇息好了?”

    清嘉点头,低声道:“回母亲的话,睡得很好,不曾有差。”然后对着两位恭谨一拜,跪下做了个大礼,回想着丫鬟教给她的话,道:“女儿给父亲,母亲请安,祝父亲,母亲身体康健,福寿绵延。”

    清嘉低着头,一只莹白修长的手却伸到了她面前将她扶起,抬眼一瞧正是6仪。

    6仪是养尊处优惯了的,有种文人特有的温润气质,见到清嘉没有出错,满意道:“果然是我的孩子,礼数一点不差,可见师太们把你教导的很好。”

    说罢,拿出一个红包放到清嘉的手里,见状6夫人也给了一个红包并笑道:“昨个儿我见到的时候便觉得这孩子本性质朴淳和,师太们也多有夸赞,妾身听得也很是欣慰。”

    6仪闻言点头,拍了拍她的手,道:“该是用早膳的时候了,走吧,顺道也见见你的姐姐和年幼的弟妹。”

    清嘉跟着去了前厅,餐桌上已经摆好了各式的粥品点心,6清宇已经带着弟弟妹妹等着了,那是一对甚是可爱的双胞胎,男孩叫6清远,女孩叫6清欢。对于清嘉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二姐,两个孩子都有些防备,不怎么搭理人。

    这一顿饭吃的看起来其乐融融,一副合家团圆的样子。但清嘉却莫名想念起了栖霞山上清心庵里每年这个时候所有小伙伴都聚在一起抢福袋的情景,心中黯然,想来,那样的日子大概再也回不去了吧。

    一旁的6清宇也无心饮食,从清嘉一进门她就开始打量,如今坐的近看仔细了心里不禁难受起来,虽然有细致的打扮过了,但那瘦弱的身躯,不甚白皙的肌肤,枯黄的头,红肿裂口的手指……

    这,这般样貌的女子,就算是6府中随便一个丫头也比她强啊!

    6清宇心里酸涩不已,虽然算起来也是自己的妹妹,但也委实粗鄙了些,如何能与那人匹配?

    两人若站在一起,那画面……

    她闭了闭眼,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绪又激荡起来。

    一顿饭,各有各的心思,纵然珍馐满桌也食不知味。用过饭,孩子们都先离开了,6仪对6夫人说:“你寻个适合的日子,请那陈巘到府上来一趟吧。”末了又道:“我看宇儿神色不愉,似有心结,你可是都与她说了?”

    6夫人颔:“她向来敏感多思,我也就跟她提了提,她……”6夫人思量了一下,道:“宇儿一向懂事得很,想来再过些时候必定能理解我们的良苦用心。”

    6仪点点头:“至于那孩子还需得好好教养才行,如若就这样嫁了出去别人还以为我们随便搪塞了一个丫头婢子呢。”他拍了拍6夫人的手,叮嘱道:“烦请夫人费心了。”

    他知道6夫人不喜欢那个孩子,当初送走的时候也没有想过要接回来,但如今是非常时候。清宇是他的嫡长女,无论是容貌气质,家教素养都是这华都出了名的好,当初许给陈家求的也不过是个门当户对。

    那时他初掌礼部,靖国公来贺,身边跟着的就是他那最小的孙子,端好的样貌,6仪看着也甚是满意,毕竟当时陈家在朝烜赫一时,三朝元老,累世公卿,满朝豪贵,佼佼而立。6仪不免动心,在官场上女儿姻亲更多时候有那么点政治联盟的意思,更何况那两个孩子甚是契合,真是再相配没有了。

    因此在席上靖国公谈笑道间便言要约做儿女亲家,6仪一听便知其是七分真心三分试探便也就顺水推舟的应下了。

    哪知天不庇佑,没过多久便是淮相案,陈家受累,他进退两难。

    当时很多在朝的同僚都在,第二天就传遍朝野,一时羡煞旁人,多少得意。如今竟成了棘手的包袱收不得抛不得了。

    悔婚?他一生爱惜名誉,那是断断不肯背负背信弃义,落尽下石的名声的。当时那么多同僚在场尽管是口头之约,但君子之诺,千金不易。

    践诺?那是他的嫡长女,他还有大用处,哪里能够就这样嫁给已经复起无望,对他毫无一丝助益的陈家?

    他苦恼了几日也想不出两全其美的法子,一日下朝之后路过西苑梅园的时候,那悄然绽放的梅花突然让他忆起了那个温婉柔美的江南女子也让他想起了那个孩子,好像也……十四了吧?

    或许,他该见见了,毕竟也是他的女儿。

    他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