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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嘉本以为叶修玉定然是孤苦一人了,不曾想竟还有如此的峰回路转。
只是什么时候又转出来个妹妹了?
清嘉想了想便说出自己的猜测:“义妹?”
叶修玉不是说了么,他曾经被人收为义子,那么想来应该是他那位义父生前留下的孩子才是。
不料叶修玉却是缓缓摇头:“亲生妹妹。”
清嘉这才就摸不着头脑了,他刚才说了呀,他母亲应该是在与他失散之后没多久就去世了呢。
那怎么又冒出来个亲生妹妹?
哦,对了!
“同父异母?”
这下总该对了吧,清嘉再也想不出来其他可能了。
只是她还是看到叶修玉再次表示否定的眼神:“同父同母。”
“哇!?”
清嘉吃惊之余没有注意到一边陈巘瞬间幽深如夜的眸子是何等的让人胆寒,不等她再问,陈巘却抢在她之前打断了这个话题:
“嘉嘉,你说我们今年夏天去哪里避暑的好?”
清嘉瞪大了眼睛:“什么?”
避暑,她脑子里可从没这个概念呀。
陈巘空出来手摸了摸她的发顶,宠溺笑道:“这马上就快要至盛夏了,我在葭兰山上有一处山庄,那里环境清幽,树木繁茂,还有山泉瀑布环绕,正是个避暑纳凉的好去处,”他看了眼正在熟睡中的儿子,道:“熙儿,身子娇弱,暑气伤身,多有不好,那庄子正好派的上用场。”
果然清嘉的注意力马上被转移到了别的地方去了,立马就问:“你什么时候又冒出来一座庄子了,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府里大大小小的账目她都核实过,不可能有遗漏之处,他说的这个可在记忆中确实没有半点印象。
陈巘将上好的蟹黄羹挖了一勺送进她嘴里,道:“……现在知道不就好了吗,快吃点东西吧,光顾着说话东西都快凉了。”
清嘉把东西咽下去之后接过小碗,但还是不依不挠的追问:“哼,快点老实交代,不准蒙混过关,你以为我是三岁的小孩那么好糊弄吗!?”
可恶,这家伙背着自己藏私房钱了吗!?
清嘉此刻全然忘了一边还有其他人,这小两口家长里短的私房悄悄话眼下也拉扯出来,也不怕白白惹人笑话。
好在,叶修玉礼数周到之极,秉承着君子非礼勿听,非礼勿视的原则,端坐一边竟也是面不改色。
“唉……”
陈巘见状也是无奈,微咳一声,算作提醒,清嘉这才反应过来,这里还有其他人,瞬间娇嫩的脸皮刷的一下就烧了起来,哎呀,她刚才到底说了些什么,真是羞死人了!
这下就好低头闷声吃东西,不敢再多嘴多舌的问这问那了。
只是叶修玉却是轻声笑道,似乎不想将这事轻轻揭过一般,反倒是主动提及:“……在下奉诏回京的途中恰巧也经过了葭兰山,只见那山势雄奇,草木繁茂,风景甚是壮观,本想登山一观,不想却被告知乃是私人所有,不得擅入,因而也只能抱憾而归。”
叶修玉将路上见闻娓娓道来:“后来到了华都,闲暇之余也慕名前往素有天下第一的栖霞山游玩,虽然一路上也是香火旺盛,人声鼎沸,但却着实比那葭兰山少了几分清幽之美。若说举世独立,那不免有几分浮夸之感。”
是的,在华都众人都只知栖霞而不闻葭兰,那便是因为后者乃是私人所有,闲杂人等,不得入内,之于普通人那便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存在。
但葭兰占地远要比栖霞更为宽广,连绵数十座山峰耸立,形态万千,风光各异,乃是个登高远望,爬山游玩的好去处。
一说起这个,叶修玉不免了有怀念之感,叹息道:“……不想今日才知那原是大将军所有。”
不过这也大概是因为叶修玉才到华都不久,所以才有所不知。其实自严朝建国初始,这葭兰山就归陈家所有。
此事在华都几乎是人尽皆知,莫说满朝文武,纵然连大字也不识的几个的贩夫走卒也明白那是华都除去皇宫和天牢之外,便是那葭兰山不得擅入了。
原因便要追溯至太祖时期,赫饶末年,太祖平定中原,一统天下,建立严朝。
陈家作为开国功勋,为大严江山立下汗马功劳,因此得太祖万般器重和宠信,不仅先祖封王拜将后代也恩泽绵延,乃是自古以来第一位也是唯一的一位异姓王。
这按照规矩原本该是赐下封地,连年朝贡即可,但太祖不舍其奔波远去,这便不顾群臣反对,毅然留陈家先祖一家在华都定居。
但是既然为王,那怎可没有封地?于是太祖那时将京畿之外但凡能赐的地界几乎全都赐予了陈家先祖,如此荣宠前所未有,以致于满朝喧哗,天下皆惊。
陈家先祖感念天子恩情,但却也不想因此导致此事闹得沸沸扬扬,多次请求态度收回成命,但太祖执意如此,先祖也是百般推脱而不得。
先祖在一次随太祖出巡狩猎中,偶然路过葭兰山,这便请求太祖将此地赐予他作为封地即可。
太祖欣然许之,由此成就一段君臣佳话。
从此之后,葭兰山便成了陈家独占,方圆百里之内,闲人不得逗留。
这件事在当年应是天下皆知,但随着时间的慢慢推移大家也逐渐淡忘,再加上后来世宗登基后为了巩固皇权,推行小爵位制度,将王侯世家的权力分割成无数的小块。
因此陈家的王爵封侯也一代一代的削弱,以至于到了陈巘祖父这一代已经是剩下了国公可承袭。
陈巘对于那些前尘往事着实兴致不高,但叶修玉提起那清嘉定然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
清嘉原本以为陈巘所说的只是山上的一座寻常庄子罢了,但不想竟然是一整座山!登时就不淡定了,拉扯着陈巘问这问那,激动之余把熟睡中的陈熙也给吵醒了。
陈熙象征性的嚎了两声向他人宣告他觉醒了,陈巘拍了他两下又抵不过深深困意,打了个小哈欠又睡过去了。
这边小的刚安分下来,那边大的就睁着一双美眸,一眨不眨的瞅着你。
陈巘不由叹气,简略的讲了一些前事。
后来陈家权势被逐渐削弱,先是王爵被分割,封号被取消,几经起落之后,虽不如最初盛势,但却也根深系广,稳扎稳打之后逐渐在朝中站稳了脚跟。
葭兰山乃是先祖所赐,虽然世事沉浮变幻,但却也一直都归于陈家名下,不曾改动。后来陈家蒙冤受难,这山地曾一度被皇朝收回,直到后来陈巘官拜将军,凯旋回朝,成为军部首脑。
皇帝不免为当年之事感到心虚气短,所以陈巘一提出要将葭兰山用作于吞并之地时,他也就顺水推舟的答应了。
不过直到此事,葭兰名义上也只是挪作于陈巘屯兵之用罢了,还不算是彻底的归还。
皇帝也是留了心眼,只要这葭兰一日还在自己手头,那有朝一日若有什么变动,那便可以借口让陈巘将亲卫调防,迁至他处。
要知道这葭兰山易守难攻,十分便于安营扎寨,陈巘的那五万亲卫就驻扎于此地,这便也是皇帝十分忌惮陈巘的原因之一,若陈巘有了不轨之心,那由葭兰调兵奔至华都只需半日即可。
这无异于一把尖刀时时刻刻的悬于咽喉之间,让人夜不安寐,不能放心。
但这次东南之战过后,陈巘几乎半是强迫的逼得皇帝将这葭兰山的地契归还。
由此,葭兰山再一次回到了陈家手里,不,陈巘手中。
陈巘不是有意要瞒着清嘉,只是那地契自己也是随手扔在了那一堆银票房契之中,她自己粗心大意没见着怎么也归咎于自己,真真愿望。
清嘉听了之后也有几分不好意思,悻悻道:“哼,那便信你一次。”
那虚张声势的小模样让人看了不由忍俊不禁,叶修玉也是弯了弯嘴角,不待说什么,清嘉便又高兴起来,欢喜道:“整座山都是我们的吗?”她的小脑瓜马上开始计划了:“那山上有可以建房子的木头吗,我总觉着府里的后院太空旷了些,若是能让人修点阁楼栈道什么的那就太好啦!”
“既是群山,那总不会缺少木料的。”
于是,此次不期而遇的偶遇便在清嘉的心满意足,叶修玉的淡定自若,陈巘的面无表情之中结束了。
……
在回去的路上,显然最让清嘉回味的不是那美味的菜肴而是叶修玉的种种。
她坐在马车里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扒拉着陈巘,道:“三哥,我觉得那个叶大人给人的感觉很好啊,没想到他人看起来那样洒脱不羁,但早年经历却是那般坎坷多舛,这样都还能考上状元,可见是个不简单的人物呢!”
清嘉掰着手指头,头头是道的分析。
只是陈巘听不得她夸奖别的男人,这便更是郁闷,但又不好直言不讳,这样显得自己多没有肚量似的。
哼,好什么好。
他此刻心绪不宁,无心言谈其他,只得闭目养神,反正清嘉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也能自说自话,觉着津津有味。
当然,有些还是不得不承认,清嘉的话是对的,叶修玉当然不是个简单人物,尽管也只是浅浅相交,但从他平日行事作风便可知便日后定然成就不低。
金榜题名,高中状元,舍近求远,荣誉归来。
这哪里是个只知道读书作诗的酸腐文人能够的胸襟胆魄,并且还在无依无靠的情况下迅速的在朝中站稳脚跟,足可见其定然是野心勃勃,手腕了得。
这样的人,是敌非友,那必然危险难缠;是友非敌,那就是如虎添翼。
陈巘心中已经渐渐的理出了些头绪,只是有些猜测还需要更直接的证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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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下朝,陈巘拦去了叶修玉去路。
“大将军有何指教?”
叶修玉还是一派从容,嘴角含笑的模样似乎早就料到了陈巘会来找他。
陈巘也素来不喜欢拖泥带水,单刀直入,道:“还请叶大人移步一谈。”
叶修玉理了理自己的官袍,认真道:“在下也正有此意。”
陈巘颔首:“请。”
两人同上马车。
马夫立刻走到一旁为主子望风。
宽大的马车即使突然塞进了两个成年男人也仍然不显得拥挤,两人相对而坐,叶修玉一点也没有见外的意思,甚至还将放置在一边的小茶几拖到面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陈巘仍是面无表情,看着他十分悠然的喝完了茶,这才开口道:“叶大人,明人不说暗话,虽是冒昧,但还请告知于我,阁下令尊究竟是何人?”
那天之后,陈巘便派人再去查了一次叶修玉的身世背景,不想的出来的东西却让他十分意外,
江南平湖乃是叶修玉的故乡,虽然年代久远,好在有那****本人的陈述倒是也找到了些蛛丝马迹。
探子在平湖摸排走访,终是得出个了大概的样子。
如他自己所言,父亲不知所踪,母亲走失去世。
本来这与他并没有什么干系,叶修玉自己也无心相认,那他更是懒得去拉扯这些。
只是关键是在于其父亲的身份竟是隐隐指向一人。
若真如此,那……
闻言,叶修玉的笑容淡了些,但语气尚算平和:“想来大将军既开此口,必然心中早已有了答案,那又何必来问我呢,总归我说什么都改变不了你的认知罢了。”
有些人的名字真是从他的嘴里说出来都不配,更遑论还要让他亲口承认那样可悲可恨的关系。
陈巘眉心微不可见的一蹙:“叶大人这是默认了?”
“暧,大将军要如何想,岂能是我等可以左右的?”叶修玉又重新恢复了自己漫不经心的模样,幽幽道:“……我可什么也没说。”
陈巘按下心中的不耐,若非是牵扯到了清嘉,他哪里有这闲工夫跟这人在这里打太极。
但是,此刻又是迫切需要平心静气的时候。
他静静的看了一会儿叶修玉,不放过他面上的任何意思表情,突然也是笑了:“叶大人上次提及到自己还有亲人尚在人世,不知是否已经团聚?”
叶修玉表情一滞,陈巘继续道:“若是还未有眉目,倘有需要本将军帮忙的地方,还请叶大人直言便是,全作报答那日叶大人周全回护之情。”
叶修玉的眼睑微微垂下,敛去了眸中所有的表情,片刻之后方才展颜:“……如此一来,那在下先行谢过将军了。”
两人又是一阵猜测试探,但叶修玉始终是滴水不漏,让人寻不着任何头绪。
“时辰不早了,在下先行告辞。”
叶修玉向陈巘拱手辞别,只是正当他伸手掀开马车门帘的时候,陈巘不咸不淡的声音传来:
“哦,对了,”陈巘不慌不忙道:“前几天陆仪离职,我偶然见到其档案上祖籍竟也是江南平湖一带。”
叶修玉缓缓的转过头,看着他,不发一语,但眼神幽深的厉害。
陈巘见他如此警惕,反倒是轻松愉快了起来:
“如此说来,那岂不是与叶大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