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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上旬,金城春寒料峭,长安已然进入初春。
来自各地的新出炉的千名武举人齐聚长安。
繁华的国都,巨大的城门,巍峨的皇宫,漂亮的舞伎,不同肤色的外国人,令众位武举人大开眼界,也被这座经历几个朝代古城的魅力深深迷倒。
二月十二日,吉日,早晨,郊外军营进行大唐国武比会试。
会试考场分为四个地方,分别是兵法、骑术、箭术、武术。
武比会试为期五天,兵法、骑术、箭术考期各一天,武术考期两天,一直考到二月十六日。
千名武举人抽签进行,总分排名前一百五十人的成为武进士,其中前五十名拥有殿试面见天子的资格。
从第一日起,就不断的出现令全场震惊的俊杰,他们都出自以武传家的几大军队家族。
海族的海青滇今年刚十四岁,兵法考场成绩出来,名列第一。
他已经有了李严亲自册封的官职,但是并不满足,特意参加武比,想要超过家族的兄长。
到了第三日,一名来自扬州云族极为俊美的少年在箭术上比过所有的武举人,包括几大军队家族的嫡系子弟,独占鳌头。
众人再看少年的前面骑术、兵法的排名均在前三十名,至今日箭术结束,总排名竟是冲上了第九名,顿时无比震惊。
“扬州云族是哪个云族?”
“就是那个以琴传家曾经赫赫有名的云族。”
“扬州云族的人不是全部贬为官奴了吗?”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陛下登基在年前不但为扬州云族洗清罪名,恢复族人贵族的身份,还在长安给他们为了房产和地。”
“从未听说过扬州云族的人会武,这个人是不是假冒的?”
“扬州云族男女皆有仙人之姿,此位武举人玉树临风,英俊非凡,比我见过的美男子都要俊许多,绝非假冒。”
“他叫什么名字?”
“云义黎。”
云义黎三个字像风一般传遍整个考场,人人皆知,十年前差点被灭族的以琴传家的扬州云族出了个少年英雄。
一个来自扬州右脸皮长着黑痣的青年武举人自豪的道:“你们看,那就是我们扬州的云义黎!”
一个戴着黑帽穿着黑衣的俊美无双的少年如同鹤立鸡群站在人群当中,便是一句话不说,一个动作不做,已使得周围的武举人黯然失色。
海青滇桃花眼顺着众人的目光望去,正好云义黎一双凤眸望过来,仿佛在跟他说:明日武功比试,我等着你。
“好。我倒要瞧瞧扬州云族的你厉害,还是出自海族的我厉害。”
不只是海青滇,来自几大军队世家的嫡系子弟均十分关注云义黎。
“绝对不能让云义黎进入前十名!”
“不错。一般会试的前十名有极大的可能成为殿试的前三名,也就是状元、榜眼、探花。前十名还不够我们几大家族分的,不能让云义黎再占去一个名额。”
“明个抽签,谁抽到与云义黎比试,不得惜力,一定要把他打败。”
海青滇笑道:“武功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练成的,他曾经当过官奴,粗活都干不完,哪有时间练功,你们把他想得也太厉害了。”
“我去打听过了,云义黎没有当过官奴,他自幼在寺里观里生活,内外功夫兼修,佛道教的武功都会。咱们可千万别轻敌。”
海青滇一听,惊诧道:“他这么厉害呢?”
“他只会比我说的更厉害。你不信,明个就知道了。”
到了第四日清早,千位武举人抽签进行武功比试。
海青滇在头三轮没有抽到云义黎,大呼失望。
第五日也就是最后一日。
到了第四轮,海青滇的堂哥抽中云义黎,直呼倒霉。
海青滇也要比试,无法瞧看,等打赢对手下场,从众人嘴里得知堂哥刚上场没过久就被云义黎打败下场。
一个好友过来拍拍想不通的海青滇的肩膀,“我说你堂哥练武比你勤奋刻苦,武功也比你高,他全力以赴都输给云义黎,何况你。你赶紧求佛祖保佑你下轮别抽到云义黎。”
第五轮,海青滇还真的没抽到云义黎,不过抽到了同族的另一位堂哥。
“哥,咱们兄弟就别内耗了,都留着力气打下场。”
“我也正有此意。”
二人握手言和,以平手下场,一并不记分进入第六轮。
千名武举人打到第六轮,淘汰下去九百七十人,只剩下三十人,除去云义黎及两名佛道教的俗家弟子之外,其余的二十七人都是出自军队世家。
海青滇的运气特别好,这一轮仍没抽到很厉害的武举人,他把道家的俗家弟子打败,进入了第七轮。
刚才跟他没有打以平手进入第六轮的堂哥被另一个军队世家的嫡系子弟打败,自此止步,不能进入第七轮。
“扬州云族来的云义黎进入最后一轮,只要他打赢三人获胜,就是本届会试武比第一名!”
“云义黎连打八轮,连胜八人,只受了一点内伤而已。”
“好个云义黎真是为我们扬州争气,竟然连败四名军队世家嫡系武举人。”
“扬州云族的云义黎是本届科考武比的最杰出的少年英雄,就算他在第九轮被人打败,总排名也是前三名。”
“我听云义黎说,他这么拼了命都要进入一甲,就是为了扬名大唐国,寻找散失多年的族人。”
“原来如此,我说他小小年纪怎么这般厉害,原来肩负着寻找云族族人的使命。”
“云义黎必胜!”
来自扬州乃至南地的众位武举人自发的为云义黎鼓劲大声叫喊,令主考官及几位考官对他的印象更加好。
海青滇在第八场被淘汰下场,终于可以站在场外,亲眼目睹云义黎在武场比试时的风采。
能够连胜八场,这不是运气,而是拥有绝对的实力。
此时的海青滇已经在心里彻底服了云义黎。
一个时辰之后,第九场比试结束。
云义黎胸口被对手重重打中一掌,受了不轻的内伤,口吐鲜血,然而最终取得武功比试的第一名。
很快,总排名就出来了,云义黎的名字从第九一跃成为第一,在他的名字后面,写着扬州云族四个字。
扬州云族就这样首次以出了个万里挑一杰出的武进士的方式扬名大唐国。
主考官兵部尚书贺步立俯视众位武举人,高声道:“会试榜单将于明日在城府衙门外张榜。榜上前五十名的武进士回家好生准备,五日后卯时三刻入宫参加殿试。”
云义黎由于体力不支,站在阳光下,晕倒在地,由同乡的武举人背着出了军营。
林大、林二妹、林三弟及两名云族少年早就在这里等候,见云义黎脸色惨白,吓得都哭起来。
同乡的武举人忙道:“云小弟会试总排名第一,明个就放榜。他受了内伤,已服过太医的药,需要好生养几天。”
林二妹见云义黎昏迷不醒,吐得胸前都是殷红的鲜血,心如刀割,泪流满面,泣道:“我们主子受伤这么重,岂能去参加殿试?”
“云小弟这么拼命,好不容易得了会试第一,岂能不去殿试?”同乡的武举人生怕几人不让云义黎去殿试,急道:“你们可千万不能误了他,让他遗憾终身。”
林大面色苍白,道:“我们先把主子带回去休养,主子若是想参加殿试,我们不能拦着他。”
众位武举人见两名云族少年都是身有残疾,看来扬州云族的悲惨命运不是假的,而云义黎这般不要命的要取得武比的第一,的确是为了寻找失散的族人。
顿时,许多武举人都被云义黎的所作所为感动,对他深深的敬佩。
一辆华丽的双马大马车载着云义黎消失在众人视线之中,留下一声声赞叹。
“有云义黎在,云族后继有人。”
“扬州云族被庶人李动害的弃琴习武,可悲可敬。”
“扬州云族的族人现在都在何处?”
“听说当年他们都是未成年的小孩子,有的刚刚出生,连话都不会说,族人为了以后能够找到他们,就在他们的身上留下了印记。”
“什么印记?”
“每个人的足下有当年官府奉庶人李动之令刻下的字。”
“若是有人在足下刻字冒充云族人呢?”
“你当云族人都是傻子,这么容易被骗?”
“你们还不知晓,前几天有个妓子冒充云族女,被云族人识破送进衙门,打了三十大板,皮开肉绽鲜血淋淋不说,还流放三千里,十年不能回长安。”
“扬州云族的男女皆是极美,不是一般人能够冒充的。”
“希望云义黎殿试得状元,扬名天下,云族的人能够闻讯来到长安跟他相认。”
长安城里最繁华地段除去皇宫周边的几条大街,就是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东市、西市。
在东市、西市的中间几条街道,其中一条街道,都是十分的安静,住着人家都是大唐国顶级的豪商大富人家。
朱门高门槛,门前两只威猛的大石狮,门匾上写着云府二字,门匾两侧挂着写有云府二字的大红灯笼。
长安寸土寸金,这条街道就是更是如此,这家竟是一座五进的院子。
一个月前这里还没有人住,邻居们都在打听房主是谁,直到扬州云族的人来了之后,邻居才知道这里是云族的产业。
云族早就落败,从云间坠入泥土,岂会有这么多银钱买下这栋大宅子?
邻居们纷纷打探云族背后的人是谁,不过打听来打听去,也没有得到确定的消息。
随后从武比科考考场传出消息,扬州云族的云义黎力压群英,夺得会试第一。
入住长安最贵街道的豪宅,百年难遇的武比科考会试独占鳌头,扬州云族高调复进,神秘而强势。
邻居们纷纷对扬州云族起了深深的好奇,也很想与云族的人结识。
黄昏日落,夕阳给长安披上一层金色的轻纱。
院子里的梨花正在怒放,飘散着淡淡的花香,窗户大开着,香气得已飘进来,使得躺在床上被身上的疼痛折磨醒来呻吟的云义黎恍惚以为回到了梨花观。
去年的这个时候,在观里后山的千亩梨林,春意盎然,梨花飘舞,他与穿着红裙的娇美小女子徐淼淼游玩谈诗。
徐淼淼与他一起的时候,总是给他带来高兴的事,让他欢喜,给他温暖。
那是他人生当中最美好幸福的时光。
“淼淼。”
“淼淼!”
云义黎呼唤两声,一声比一声高。
坐在床边的林二妹哭道:“主子,您已睡了一天一夜,您可算醒过来了。”
“我躺了这么久。”云义黎收回回忆的思绪,要坐起来看伤口,“你去把我的盒子拿来。”
徐淼淼送的一盒子药,被他当成无比珍稀的宝贝收藏起来,若不是今日实在是动弹不了,不会让别人去拿。
一个很普通的榆木木盒被林二妹拿过来了。
云义黎也在床上坐了起来,双手抱住了木盒,让林二妹去倒碗水放在一旁。
他早就把盒子里的药名及药效背的滚瓜烂熟,直接打开第三层,从第二格三瓶当中取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把里面的药粉倒了三分之一至水碗里,而后咕咚咕咚喝光。
水碗里还有点药粉残渣,他可舍不得浪费,让林二妹再加点水冲化了,再次喝光。
林二妹抹了泪,把碗拿走,很快林大、林三妹及两个云族的残疾少年都过来了。
几人围在床边,听到云义黎说必须要去参加殿试之后,均是目光含泪。
云义黎面色苍白,凤眸的目光里带着倔强执着,微笑道:“你们不要担心我。我心里有分寸,不会倒下。”
从乡试、府试到会试,他都拿到了第一名。
为了扬名天下,为了给散失的族人回归家族的信心,为了让天下人皆知他在寻找云族族人,他如此努力拼命的走到这一步,岂能功亏于溃,哪怕是爬也要爬去殿试。
林三弟粗声粗气的道:“许小姐医术精湛,有起死回生之术,要是许小姐在就好了。”
林大、林二妹瞪了林三弟一眼。
林二妹气道:“你这个猪脑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主子已经很痛苦了,别让他再这个时候想起徐淼淼,又添一份相思的痛。
林大缓缓道:“许小姐远在几千里之外的永靖小梨村。她家只是普通的人家。不会有机遇来长安。”
以前他在梨花观时觉得徐淼淼千好百好,可是到了长安之后,发现如果主子要振兴云族,必须要找个门当户对的大族之女。
这是很现实的事。可是林二妹就觉得徐淼淼有能力有手腕,聪慧有本事,主子的妻子非她莫属。
他就觉得林二妹是头发长见识短的妇人,还曾经为此事跟林二妹吵过好几次架。
云义黎面露苦笑,轻声道:“我还没有给你们说过,淼淼在去年的冬天就恢复了身份。她就是陛下册封的徐国舅的嫡女徐县主。”
林大与林二妹目瞪口呆,惊愕无比。
林三弟欢喜的哈哈傻笑,“主子,我吃过徐县主亲手做的烧鸡、饺子。”
缺了一只左耳大概十一、二岁的云族少年,瓜子脸剑眉,容貌十分的出众,性子一直很内向,不过听到这句话,都忍不住开口问道:“大哥,你说的徐县主,可是那位拥有除恶金鞭的县主?”
他叫云莫清,是云族嫡系,生父是云义黎的堂伯。当年被贬为官奴时不到两岁。
“对。淼淼如今是除恶金鞭的主人。”云义黎想到董老王妃在家书里给他详细描写的徐淼淼鞭震御林军、王府亲兵队的事,不知不觉的目光里流露倾慕。
另一个缺了一只右耳,大概十二、三岁,生得一双凤眸,同样十分英俊的云族少年,有些激动的道:“大哥,这几天我们在校场外等消息时,听到不少徐国舅家里的事,还听到一些徐县主的事。”
他叫云立飞,也是云族嫡系子弟。生父是云义黎的堂叔。
他的性格比云莫清活泼许多,不过因为十分敬畏云义黎,在云义黎面前不敢多说。
云义黎嘴角微微上翘,问道:“你们都听到什么了?”
林三弟哈哈大笑两声,道:“立飞少爷,徐县主是主子的红颜知己,你快先说徐县主的事。”
云立飞满脸羡慕,笑道:“原来大哥不但认识徐县主,还跟她关系很好。”
林三弟自豪的道:“是。徐县主给主子送诗送药,还亲手做过许多稀奇的吃食。”
云莫清再次忍不住开口问道:“大哥,真有此事?”
“有。”云义黎没有血色的面颊一下子红了,像擦了一层薄薄的胭脂,使得他更加的俊美,让人无法挪开目光。
“主子,我去给您弄点粥,很快就过来。”林二妹朝林大、林三弟使眼色,让他俩别在这里碍事。
林大还没晃过神来,眼珠子不转的跟着林二妹走了。
林三弟生气总被林二妹骂,偏偏不听她的话,就是不走,像木桩子一样站在床边,听云立飞说话。
云立飞一边说一边还用手比划着,仿佛当时就在现场。
他说的事就是刺客夜袭琰王府。这个版本已经被传了很多回,过了无数人的嘴。
徐淼淼被描述成武功极高,智勇双全的小女子。
云义黎忍不住岔话道:“不对,事情不是这样的。当时救下老王妃一命的是金素,不是淼淼。不过,淼淼救了金素一命。”
云立飞激动的道:“大哥,原来你知道真相。”
“大哥与徐县主是知己,知道的肯定就是真相。”云莫清与堂弟左一句大哥右一句,叫的十分亲热,心里已经非常的崇拜云义黎。
林二妹揣着香喷喷的肉粥进来,脸上泪水已擦净,取而代之的是温柔的笑容,柔声道:“主子,粥好了,您喝了粥才有力气说徐县主的事。”
云义黎朝两个堂弟及眼巴巴想要听真相的林三弟笑道:“好。我先吃粥,再给你们说。”
与此同时,一份详细记录武比科考前五十名进士情况的册子已从兵部呈上了皇宫。
宣政殿的偏殿,李严、李南正准备去用晚膳,见到这份册子,爱才心切,打开来瞧看。
云义黎的名字赫然出现在第一页,同时还有他的出生、经历。
李南已经听说了少年云义黎大放光芒夺下会试第一的事,对他很是好奇。
李严念道:“云义黎,十四岁,扬州云族嫡子,同胞长姐曾是庶人李动的云淑妃,幼年家族被抄,被神秘人所救,逃过做官奴一劫,而后不知去向,直到去年出现在祖籍扬州,拥有巨量财富,有三奴陪伴左右,林大、林二妹、林三弟,三奴均是庶人李动在位时期通辑囚犯。”
李南失声道:“林二妹!”
李严问道:“你认识这个林二妹?”
李南目光盯着那页纸上的墨字,道:“我在小梨村时,梨花观住着董老王妃的干女儿李忆云,这个李忆云有三婢,其中一婢的名字就是林二妹。”
李严挥手让宫人退下,面带微笑,神神秘秘的低声问道:“那你可认识李忆云?”
“认识。”李南语气里透着淡淡的悲伤。
他曾经心动过的伊人。
当时他得知伊人病去的消息,他不但哭过,还给伊人烧了纸钱、纸人。
李严指着纸上云义黎三个字,笑道:“你念。”
李南疑惑道:“云义黎。”
“你再把它们倒着念。”
“黎义云。”
“对。李忆云。”
李南大喜,笑道:“原来他还活着。”
李严哈哈大笑,“此子与我早就相识。他本是十分苦命之人,遇上我给他改了命,是他与云族的福气。”
李南疑惑道:“您早就认识他?”
“是。”李严拍了拍李南的肩膀,用极低的声音道:“他男扮女装隐居梨花观的事,你可不要说出去。”
李南目光闪烁,失声问道:“父皇,他果真是男子?”
“当然是。他若是女子,参加武比科考,那是欺君之罪。”李严见李南脸色很不对劲,“南儿,你怎么了?”
“没什么。”李南面色渐冷,目中凶光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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