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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秀珠叹了口气,幽幽道:“话虽如此,若是媛姐儿聪明些,不让五丫头算计,我就不会像如今这样整日里被老太太数落,那柳玉儿又怎会趁机把我往脚底下踩,唉。”
提起金媛,张婆子的气头就更大了:“太太您不要怪三小姐,全都是五小姐害的,那日若是掉到河里的是她,三小姐又怎会落到今日田地,都是那个丧门星,自从她从江苏回来了,三小姐就没有过好日子,那许家原就应是三小姐的姻缘,硬生生被五小姐搅黄了。”
宋秀珠的眼圈红了,索性把腿从脚凳上放下来:“原指望媛姐儿能有门好亲事,不像我这样给人伏低做小,可你们看看,我这当娘的被那个当娘的欺负着,媛姐儿又让人家闺女欺负着,现在那丫头还小,不过十二岁就已经这样,若是再过个一两年,怕是在这府里,连我们母女站脚的地方都没有。媛姐儿和妤姐儿横竖都是日后要嫁人的,只可怜了贤哥儿,那么聪颖的孩子,顶着个庶子的名头,就是有了功名也要低人一头,更别说娶高门大户的小姐为妻了。”
宋秀珠原就是个娇娇弱弱的模样儿,这会儿更是楚楚可怜,张婆子是女子,都不由得心疼起自家太太了。
她咬咬牙:“太太您放心吧,有婢子我在一日,就不会让那小蹄子得逞,前儿个我刚让人把百卉......”
她说到这里,看一眼正在收拾脚凳的荷香,道:“这里用不着你了,你下去吧。”
荷香收了东西出去,张婆子便凑到宋秀珠耳边压低声音说了几句话,玲珑藏身窗外的花丛里,夏日的窗子半开着,原本能听到里面的说话声,但现在她们的声音压得很低,玲珑听不到了,她索性也不再听,身子一闪,向着旁边的屋子掠去。
今日老太太刚从柳玉儿府上回来,她就猜到宋秀珠定会和身边的心腹念叨念叨,她果然没有猜错,来的也及时。
想听的都听到了,她想证实的事情也证实了,片刻之后,玲珑已经离开碧桐院,回到自己的小跨院。
贼不走空,她当然不会空手回来。
玲珑坐在灯下,把刚刚从碧桐院顺手牵羊的几件东西反复看着,其中有件是龙头双耳玉香炉,香炉只有女子拳头大小,并非古物,顶多是十来年的物件儿,但这香炉玲珑在墨留居里曾经见过,显然是一对,一件是父亲用着,另一件则给了宋秀珠。
玲珑仔细端详这只香炉,嘴角牵起一抹淘气的笑容。
这个时候,长菽轩里的人也没有睡。
当年冯婉容进门后,便把三个通房抬妾,却又将她们牵往离墨留居和容园很远的长菽轩。
长菽轩三间院落,分别住着三位姨娘。这些年里倒也相安无事。
冯婉容是勋贵家的嫡小姐,宋秀珠又是冯婉容的亲表妹。而她们跟着三老爷从江苏来到京城,都是通房丫头,冯婉容给她们抬妾后便闲置起来,她们也没有怨言。
从未受宠,也从未得势,既然没有得到过,也便不知得到时的风光。如今拿着妾室的月例,使奴唤婢,不用服侍老爷,冯氏疯后,她们连在太太面前的昏令晨省也免了,就是在小院子里过自己的生活,倒也悠闲自在。
尤姨娘闺名尤吟秋,父亲是个落第寒儒,为了凑银子赶考,把女儿卖给金家,原是想高中后再将女儿赎回来,没想到却在路上感染风寒,一命呜乎。尤吟秋的娘咬咬牙,索性给尤吟秋改签了卖断的文书,把得来的银子给丈夫发丧。
金老太太见尤吟秋识文断字,就让她给金敏做了通房。冯婉容进府不久,那时也还没给她们抬妾,但金敏已经很久没有碰过她们,偏巧那日多喝了几杯,遇到尤姨娘,就拉着她回了书斋。
那阵子冯婉容刚进门,正是新婚燕尔,也没顾上给通房用汤药,没想到那个月尤姨娘的月事便没有来。
冯婉容虽然别扭,和金敏使了几天性子,倒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尤吟秋是个没福的,也不过两个月,走路摔了一跤,便落胎了,从那以后,身子再也没有恢复,落了病根,十几年过去了,仍然日日与药罐子为伍。
最近几年,她倒也看开了,平日里诵经念佛,与世无争。
她虽然落胎,冯婉容也对她不薄,不久就给她抬妾,李姨娘和赵姨娘也沾光一起抬妾,三个人住进了长菽轩。
李姨娘和赵姨娘都是自幼侍候金敏身边的丫鬟,比金敏还要大上两三岁,她们两人私下里也是手帕交,反而和尤姨娘生份些。
这会子赵姨娘屋里一灯如豆,小丫鬟春雨正在悄声说着:“婢子方才回来,听说昨日里只有四太太去过五小姐那里,过了好半天才出来,可五小姐那里的人除了杏雨外平日都很少出来走动,那个杏雨又是个嘴巴最严实的,婢子能打听到的也只有这些了。”
赵姨娘绞得弯弯的秀眉微微蹙起,自言自语道:“四太太?她怎会知道的?”
春雨摇摇头,却又道:“四太太如何知晓,奴婢不知,却是晓得她前两日去过碧桐院。”
赵姨娘面色一变,怔了怔,又追问:“她去碧桐院的事,你是听谁说的?”
春雨道:“四太太去碧桐院是奴婢亲眼见的,那日您把团扇落到春晖堂,婢子去取时,贪着碧桐院门前那条路荫凉多,就绕了路,偏巧看到四太太从碧桐院里出来,还是荟香姐姐送她出门。奴婢当时还在想,四太太病了些日子,怎么这会子倒有精神去串门了。”
赵姨娘过了好一会儿才重又坐回床沿上,一双手却抖个不停:“好你个宋秀珠,我都发誓会把人打发了,你还要把这事告诉焦氏,这是明摆着要传到老太太耳朵里,偏生焦氏也不是省油的灯,早不说晚不说,我刚把人打发了,她就告诉了五小姐,五小姐还是小孩子,嘴上没有把门的,只消把这事传扬出去,老太太和三老爷都是要脸面的,到那时我是里外不是人,既落个靠奴才争宠的名声,还要被人说是容不下人,把服侍过老爷的人扔出去丢了金家脸面。以后我在这府里还能不能呆下去都不好说了。宋氏、焦氏,你们怎么就这样歹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