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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炘念虽然饿,但刘可的记忆更重要,她耐心看完了之后鸡零狗碎的细节,大多数毫无用处,全是她自己的那点破事。游炘念觉得奇怪,那天卢漫来找她,两人话语间分明是有一些“默契”,而卢漫是也知道刘可将纵火一事嫁祸在游炘念头上,但在刘可的记忆里卢漫占的比重非常低。
卢漫是真凶?或者是帮凶?就算她是无辜的,那她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
在刘可的记忆里卢漫只出现过零星几次,记忆里分不清时间,在最深刻的记忆之后很多事都是以零碎片段的方式交错回放。
游炘念看得眼花,卢漫的脸闪现过几次,表情和那日在刘可屋里见着的如出一辙:狡猾、心怀鬼胎、让人不舒服。甚至卢漫略带正气的长相在刘可的印象中也变得有些妖,有点邪。
卢漫单独和刘可见面只有两次,血幕上先出现的是前几日游炘念看见的那幕。刘可似乎对卢漫其他的话没有印象,只记得那句“当年你和姜琴串了口供把罪名按在她头上时的胆子呢?”
另一幕似乎在很久之前,卢漫从一辆车里下来,上前直接扇了刘可一耳光,之后说了什么刘可印象不深,只看见卢漫嘴一张一合,表情极度愤怒。
这件事已经过去五年多,很多记忆都会变模糊,的确是一大阻碍。无论是刘可的记忆还是游炘念需要调查的其他人的记忆,都有可能是这种情况。
游炘念窝在沙发里,皱着眉目不转睛地看着血幕,血幕上已是刘可和她众多炮友的破事以及与她老妈的恩怨,游炘念觉得有些事很古怪。
卢漫和刘可那日相见的气氛就像是曾经狼狈为奸的混蛋发现一起干的坏事多年之后出了破绽,特意来讽刺和警告的。刘可对卢漫不敢说一句硬话,非常畏惧她。事实上卢漫对刘可的确很强硬,那一巴掌让刘可记忆犹新。
事实上,在游炘念的记忆里卢漫不算个强硬的人,甚至不算是个有脾气的人。从小到大周围所有人对卢漫的评价就是彬彬有礼。
她长发温柔身材性感,但骨子里却是绅士做派,对女生很照顾,不愿和谁结仇。这也是为什么游炘念和蒋铮青互看对方不顺眼这么多年,卢漫还把蒋铮青当朋友的原因。
游炘念虽然爱胡闹耍性子,但自认为还是个善解人意的女友。只要不恶心到她面前,她并不多干涉卢漫的私生活。
卢漫的不强硬不止对恋人,也包括朋友和路人。
所以她对刘可的态度让游炘念觉得不适应,连带着她往日的温柔都显得虚假。
那是个非常陌生的卢漫。游炘念和她交往十年从未见过她有此表情。那表情像把铁锹,在游炘念的心田里狠狠地挖了一个坑,释放出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恶意。
一想到卢漫,游炘念的脑子就开始发痛。
十年漫长,一辈子能有多少个十年?更何况是倾注了所有感情的十年。
无法从容冷静而客观,游炘念需要旁观者冷静的分析帮助她。
傅渊颐吃得很少,她看上去也是个口欲不重的人。
临邛一天能睡十个小时以上,多数时间里看不见她,她对人间的食物也没多留恋。
结果一大桌的食物林泽皛和玉卮吃出汗了也没吃完。
傅渊颐吃完离开饭桌,下楼到绿化带散步。
游炘念跟了上去。
傅渊颐散步也戴着墨镜,手中拿着伞,马术靴哒哒哒地响。
游炘念走在傅渊颐身后,心事重重,不知该如何开口比较合适。
倒是傅渊颐先开口说话了。
“你有事找我商量?”
游炘念撇撇嘴,眉头紧锁,闷而不语。
“说吧。”傅渊颐说,“非工作时段免费。”
游炘念“啧”了一声,又叹口气:“我觉得我脑子快转不动了。傅小姐这么冰雪聪明,能看过去能见未来的,神出鬼没又有奇能异术,能不能帮我分析分析。”
“你让人帮忙前都这样塞一嘴糖?也不怕人齁死。”
“……”游炘念还真是很少恭维别人,她也最讨厌虚情假意的恭维。但傅渊颐这人真不需要虚情假意,游炘念的确觉得她很聪明甚至很可靠,“我可不是故意塞糖,我说的都是实话。不过傅小姐应该对这种话都听腻味了吧。”
傅渊颐被她逗笑:“这话里话外还在夸我,行,就算我上当了,说吧。”
游炘念快了两步上来和她并肩,几乎将她从小到大,从亲情爱情到死亡,从宏观到细节,从冥府到刘可的心头血全部一股脑告诉给傅渊颐。两人在小公园里走了一圈又一圈,坐到屁股痛又起来继续走,又累,又坐,又走……直到游炘念说到口干舌燥才把所有事交待个清楚,还特意强调了一些细节。虽然傅渊颐一直表现得洞晓一切,但游炘念总怕有些细节她不知道,影响判断。
傅渊颐也累够呛,建议回工作室去喝口水缓缓,这散步消食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消食消大发了,回去能直接再吃两碗饭。
她们回来时林泽皛都上楼去睡了,玉卮挂在门框上闭着眼,不知睡着没有。
傅渊颐带着她一同到二楼的书房。这书房游炘念从没进来过。
书房里有一扇大窗户,放着一台天文望远镜。望远镜边上是一整面的镶入式书柜,书柜上的书全都厚得超乎常理。
傅渊颐从酒柜里拿出两个酒版,递给她一只:“如果你要听我的意见的话,我觉得你的表姐和刘可不是一路人。”
听到“表姐”这两个字游炘念有些不自在。她和卢漫本就是同性,还是血亲,这事儿她身边所有人都有些抵触,弟弟游然冬甚至很直白地鄙夷过:“你们这样有点恶心啊。”所以游炘念从来不叫卢漫表姐,也不和别人提及两人的亲戚关系,只叫她名字。
不知道傅渊颐是不是故意的,游炘念说:“为什么你觉得卢漫和她不是一路人?”
傅渊颐喝一口酒,将墨镜摘下放到一边,边脱手套边说:“你想,如果她们是一路人,那她一定很依赖卢漫。毕竟犯罪这种事无法向别人倾诉,她们相互制约又相互依存。刘可被你发现纵火的那晚卢漫不是也帮着你一起救姜琴吗?”
游炘念点点头,的确不合理。现在游炘念脑子里就像铺着一颗参天大树,无数分叉都可以往前走,所有的可能性让她混乱。
傅渊颐很快顺出关键问题:“以卢漫的条件她们如果是同谋的话,刘可完全可以找她帮忙解决姜琴的事,那晚也不会找陈姝出来壮胆了。最重要的是卢漫在她的记忆里占比重实在太小,不像是亲密战友。”
“可是她和卢漫的确有一些秘密,而卢漫对她的态度也很不寻常。”
傅渊颐道:“设想,如果这回是卢漫死了,而她在死之后你发现有人将一些莫须有的罪名套在她头上,你会怎么做?”
游炘念思索了片刻,道:“我肯定会为她讨回公道。”
“bingo。”傅渊颐笑,“所以卢漫去找刘可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了。要说态度,换成你这暴脾气还不直接一刀捅死刘可?卢漫还能和她同处一室,要觉得奇怪也该是温和的奇怪。”
“但刘可也没因此坐牢,纵火的罪名依旧落在我头上。”
“如果卢漫没来得及为你翻案呢?因为其他的一些原因耽误了,比如……因为挚爱女友的去世而备受打击,大病一场?”
游炘念太阳穴紧了一紧。
傅渊颐说得很有道理,这些道理其实很简单,游炘念怎么会想不到?她一心钻在一个死胡同里怀疑身边所有亲密的人,但也有另一种可能,凶手只有一个,这些亲密的人是无辜的。
卢漫和刘可的那番对话看似有着某种“默契”,但这“默契”反过来也能是一种“我知道你做过什么”的讽刺。所以说……卢漫其实一直没放弃调查她的死因?一直在纠缠刘可,所以刘可才会那么烦卢漫又害怕她?
“谁都会对自己杀人的事记一辈子,反过来说,其他所有和命案没有直接关系的事都有可能被扫到记忆的角落里。”傅渊颐道,“更何况是自己得逞之后再遇到的小烦恼,无足挂齿。而且姜琴的事一直悬在刘可心头,又一堆破事缠着她,你表……卢漫对刘可的态度是有些诡异,但刘可心头血证明刘可没有杀你,卢漫顶多找机会落井下石,而不会真的要她的命。姜琴那可是实打实的威胁到刘可的生命,所以和姜琴带来的困扰相比,卢漫的威慑力又更小了,所以在刘可的心头血里卢漫就是个小配角。”
傅渊颐每说一句话游炘念就点一下头。不知道傅渊颐是知道些什么真相所以说得如此自信,还是她说话风格一向如此,无论出于何种原因,傅渊颐的快刀斩乱麻听上去就像是在解读真相,非常有信服力。
听完她的话游炘念多少宽慰了些。
傅渊颐就像会读心术,游炘念心里的想法刚落下,她便说:“好了,安慰完了你也该放松一些了吧,吃点儿宵夜去?”
“……敢情你真是在安慰我才这么说的?”
傅渊颐强调:“我可是认真的。”
语气认真,脸上却带着笑,游炘念扁扁嘴:“真看不出来。”
“游小姐睁开眼看就能看出来了。”
“……欺负我们芳芳眼睛小是不是!”游炘念用力瞪大眼睛以证明王芳眼睛虽然被肉挤着了,但还是有眼睛的。
和傅渊颐聊了之后心情轻松不少,可卢漫诡异行径还是让游炘念心中不安。
只要拿到卢漫的心头血,一切不都迎刃而解了吗?
虽然接近卢漫的确有些困难,掀起她情绪波澜更难。别说现在作为王芳,就算是以前如胶似漆的时候游炘念都没怎么见过卢漫激动或是生气。
但……或许有种很卑鄙的做法可以激怒卢漫——在卢漫前面诋毁她死去的恋人。
想到这个方法时游炘念自己都觉得脸红,不过这方法的确可以一试,且不说卢漫有可能激动,如果她毫无反应,那么证明的就十年恋情就是一场谎言,证明卢漫还是最大的疑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