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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置了金彩,又打发了几个管事,贾赦又迎来了贾家金陵十二房的几位族老。这些人说起来都是大老爷的长辈,只是在顶着一等伯爵位的大老爷面前,腰杆儿其实也不是太直。谁叫他们这是二房能在金陵立足,靠的就是京里荣宁二府的名头呢。
不过这其中也不是没有倚老卖老的,这不就有个代字辈的老头子,一见面就逮着赦大老爷说教起来了,“我们虽远在金陵,可也没少听说你不肖的名声,整日里不干正事,祖上好好的国公爵位,到了你头上就成了个一等将军,对着列祖列宗,你日后要怎么交代,啊?你说说你……”
“你孙子强卖人田,逼得人一家八口卖身为奴,仗的可不就是我这个不肖之人的名头。”大老爷原还对他们笑脸相迎,一听这个登时就收了笑容,冷下脸来嗤道:“还有你这等老不修的,你都快七十了,还强娶人家十六的小姑娘当妾,你怎么没死在马上呢?”
这等毫不留情的话,直将老头子气得七窍生烟,脸色白了青青了紫紫了又黑的,话都说不利索了,只会颤着手指着大老爷,“你,你,你……”个不停。
赦大老爷可没冤枉了这老头子,他今儿这么一上来就数落贾赦,正是因为孙子摊上了官司,想要先发制人,拿捏住了大老爷,好让他把事情给孙子平了。可谁知道,贾赦不但对他家一清二楚,更是丝毫不给他这个长辈面子,连他那小妾的事情都往外说,当真是不为人子!
“我什么?什么东西!来人,把这老不修给老子扔出去,以后不许他再以贾氏族人自居。”大老爷目送着气得半死的老头子被带走,眼睛扫过剩下都被惊呆了的族老们,道:“我这次回来,就是要把贾氏族人去芜存菁,但凡是我看不上的,一律开祠堂除族。”
“这,这怎么行?!”这颗炸弹扔下去,呆住的族老们都醒了,推出一位德高望重的道:“什么叫你看不上的就除族,这是个什么说法?自古以来,开祠堂除族,那都是由族长倡议,征得所有族人同意才可以,你这、这不成体统嘛!”
“不成体统?你就很成体统了?你家里那座珊瑚摆件儿是怎么来的,要不要本伯爷给你提个醒儿?还有,包揽诉讼,你比本伯爷还要有能耐啊,拿着帖子就能摆弄得了应天知府。那什么护官符,让你们在金陵这地方风光得很呐。”大老爷冷睇着这出头鸟道。
赦大老爷能将这些族老的私事如数家珍,背后自然是有宇文祜在撑腰。他提到的那珊瑚,正是出头鸟打着贾赦给贾母做寿礼的旗号,硬将人家的传家宝强买来,而且说是买也不过扔了几两银子罢了。
也是这个出头鸟,仗着自己在贾家辈分高,没少打着荣宁二府的旗号横行乡里,什么好处都想着要占,什么胆大妄为的事都敢插一手。那护官符的好处,大老爷从来没见过,倒是便宜了出头鸟许多。
“没什么说法,如今在这金陵贾家,本伯爷的话就是说法。还是那句话,凡是我看不上眼的,统统除族,以后再敢打着荣宁二府的名号招摇撞骗,有一个算一个的,别怪伯爷我把人往死里整。而这让我看不顺眼的,就包括……你们。”他说到这儿,指尖蓦地晃过那些族老们。
这几个族老,平日里仗着荣宁二府,在金陵也是横行惯了的,哪里受过这个气。一个个都脸色铁青,摇头晃脑地要跟贾赦理论,不是拿着长辈的身份压人,便是抬出京城的贾母来。更有甚者,都直接喊出了告御状的话。
“小子,如今圣上可是就在金陵呢,你若敢如此胡作非为,老夫说不得就要到御前拦驾喊一喊冤了。咱们庆朝一直都以孝治天下,难道说圣上的臣子就能如此作践长辈,还没人管了不成?若是圣上不能给我们个说法,那我们可就要到京城去,敲那登闻鼓,问一问太上皇了。”
说这话的正是那位德高望重者,他这话说得十分诛心,借着贾赦这番举动,上升到太上皇与当今之间。似乎都已经笃定了,当今圣上即便看在太上皇的份上,哪怕是为了做个面子情,也得狠狠地收拾贾赦这不孝之人。
“呵,告御状?好啊,用不用本伯爷替你们递状纸啊?”贾赦根本就不憷他这话,反而冷笑一声讽道。
这几个都是没眼色的,都不知道赦大老爷是个顺毛驴,从来都是吃软不吃硬,真着急了以他那混不吝的脾气,才不管闹出多大事呢。此时若这几个能服软认错,说不得大老爷还能给个机会以观后效,可现在……呵呵!
“旗子,把我带来的状纸挨个儿发发,顺便跟他们讲讲朝廷律法,看看都能判个多少年,充军还是发配,斩立决还是车裂腰斩啊?嗤,一个个屁股底下都不干净,还敢跟老子炸翅儿,都活腻歪了吧?!”
赦大老爷一声令下,坐在角落里的周奇站了出来,面色冷硬地挨个儿发纸。他早知道金陵这边的贾家人不是省心的,可查过了才知道他们竟是如此的祸害。有他们这些祸害在,爷即便是改邪归正从此上进,也早晚会被他们拖累死。
在场的族老们,没有一个能想到,赦大老爷这次竟是如此的有备而来。每个人的状纸上,都清清楚楚地罗列着他们做过的亏心事,更可怕的是桩桩件件都证据确凿,近的就是上个月的事,远的甚至有十几二十年前的。这,这都是怎么查到了,太可怕了!
“行了,都带回去看吧,看着你们老子连饭都吃不下,恶心的。”大老爷不愿意看他们皱着老脸擦冷汗,一脸嫌弃地撵人,“滚蛋是滚蛋,回去都好好想清楚,我开祠堂那天该怎么做。老老实实的滚蛋的呢,我就当没这状子;不然……”
贾赦的话没说完,但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未尽之意,一个个面色惨淡地相携而去。本想着来见贾赦混些好处,却没想到落了一身臊,还要被逼着除族,简直没法儿活了。以他们平日里的行径,若没了宗族撑腰,就别说家产了,命能不能保得住都是两说。这,这可怎么办啊?
“爷,您真打算放过他们啊?”等人都走完了,周奇皱着眉问道,从他的语气里,不能听出他的不赞成。这些人留着,早晚都是祸根,爷既然都要收拾他们了就该一次收拾干净才是。
“哪能那么便宜他们。我是说我就当没这状子,可没说就真没了这些状子。他们方才不是提起告御状了么,那么多苦主呢,告去呗。他们要是不提醒我,我还只想着在应天府告一告算了,不打算给祜……圣上添麻烦呢。”大老爷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有出尔反尔之嫌,眯着眼睛得意道。
哼,还想到祜祜面前告老爷的状,也不看看俺俩啥关系!
这下周奇才放下心来,跟在大老爷身边张罗起旁的事来。赦大老爷要忙的事还挺多,除夕要开祠堂祭祖,顺便要清除一些垃圾,并设宴款待族人们。一回来就举起了大棒,狠狠敲了族人几棒子,也该适时地给些甜枣。
另外他还要整顿金陵的族学,那几个在学里混日子的族人是不会再用的了,以他如今的面子,该能请来几个有真才实学的老师。还有,贾家本就是行伍出身,如今虽然天下大定,却也不能忘了根本。是以,大老爷也会在学里安排骑射师傅,族里的孩子就算学艺不精也能强身健体,至少不会昏倒在考场里被抬出来。
最后一件便是拉拔一些困顿的族人,给他们一份生计。大老爷的航海事业已经展开,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金陵这里沿江靠海,贾氏族人也有靠水吃饭的,正是他需要的人才。算起来,这才是赦大老爷手头最重要的一件事了。
贾赦这一忙起来,好几天便没有回行宫,倒让宇文祜觉得不习惯了。
“你说,他整日整日在眼前晃的时候,看着他挺烦人的,恨不能一脚踹远点儿。这猛不丁瞧不见他了吧,又觉得身边忒清静了,朕倒有些不习惯了。怀仁,他都忙什么呢,还没忙完呢?别又是瞎忙活,最后得朕出面给他收拾残局吧?”
这一日,皇帝陛下扔了手里的奏折,颇有些百无聊赖从榻上站起来,缓缓地在书房里踱着方步。刚走了两步,便忍不住跟怀仁抱怨道。
怀大总管笑了,弓着身道:“您还说呢,这些天贾伯爷不来蹭饭,您每回都少吃半碗呢。看得老奴啊,都想将他请回来陪您用膳了。不过,老奴听说伯爷这几日倒真是在忙正事,很是能干呢。主子可别小瞧了伯爷,他回来又该闹脾气了。”
听他这么一说,宇文祜也笑了,道:“呵呵……就他那吃相,倒真能给朕下饭的。得了,得空咱们也去瞧瞧他,看看贾伯爷到底有多能干。”说着便已意动,竟打算真个就视察大老爷去。
只是还没等主仆两个出门,被视察对象赦大老爷便风风火火地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