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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人过来得十分突然,元槿相当的莫名其妙。邹元桐却是认得对方,只来得及低低说了句“二姐的朋友”,少女们已经走到了她们身边。
赵秋宜和林玉萱上下打量着元槿,暗暗心惊于眼前女孩儿的美貌,语气不善地问道:“邹元杺呢?她怎么没有过来?”
邹元桐刚要说话,元槿握了握她的手,笑道:“二姐姐身子不适,留在家里了。”
邹元桐眸光微闪,抿着唇没说话。
“你说谎。”林玉萱说道:“前两日我看到元杺的时候,她还好着呢。还说今日要来山明寺,邀了我们相聚。”
赵秋宜眼珠一转,想到元槿被邹元杺打伤头顶一事,用眼角余光斜看元槿,“原先你不妥当,她好好的。如今你大好了,她却……该不会是你做了什么吧?”
元槿被她这说法给气笑了。
“嗯。我确实说了谎。”她当即颔首道:“二姐姐她不是生病了,而是受罚被留在了家里。这个答案,两位可还满意?”
那恶狗甚是厉害,一路跑回家中,吓到了不少人。于是将军府姑娘的车子受惊一事,赵、林二人倒是有所耳闻,只是不知被惊到的是邹家哪一位姑娘罢了。
想到之前邹元杺说要给元槿点颜色看看,联系昨天那事,再听到今日邹元杺受罚……
两人心中明白了七八分,彻底语塞没了话。
若不是她们咄咄相逼,用了元槿那个“身子不适”的借口,邹元杺好歹还能留下几分颜面。偏她们逼着元槿将实情道了来……
邹元桐眸光带笑地看了赵、林一眼,和她们道了声别,便和元槿一同离开了。
姐妹俩走后,两人有些讪讪,继而愤愤不平,“家丑不可外扬。她倒好,恨不得让人瞧元杺的笑话。”
“可不是。之前看她是个傻子就够讨厌了,如今聪明过来,更惹人嫌。”
“咦?”有个红衣服的六七岁女孩儿本在她们前面走着,此刻停了步子眨巴着大眼睛疑惑地看向她们,“刚才不是你们非要让她说实话的吗?为什么她说了实话,你们还怪到了她的身上?”
二人听到有人说话,刚要辩驳,转眼看清小姑娘那粉嘟嘟的可爱模样后,顿时色变,忙不迭地行礼。
红衣女娃娃瞧见她们瞬间从讥诮转为恭敬的模样,重重哼了声,斜睨了她们一眼,自顾自噔噔噔地朝上跑去。
因为安排好了住处,邹家人先将物品搁置妥当后,方才到殿中上香。谁知竟是遇到了护国公夫人。
护国公夫人见到将军府的人亦是欣喜,上前与老太太道:“老人家最近可还安好?”
“好、好。”老太太笑道:“最近三丫头康健起来,我可是解了一桩大心事。”
元槿的事情护国公夫人也有所耳闻,忙多问了几句。
老太太便让元槿上前来请安。
护国公夫人赵氏眼前一亮,禁不住暗叹,好一个标致的姑娘。原先只觉得她相貌不俗,如今看来,竟是同龄人里的头一个了。
赵氏欣喜地握了元槿的手,细细问她近日来的状况。看她对答如流声音娇软,心里头又喜欢了几分。
正说着话的功夫,眼前红影闪过。
一个小姑娘跳到众人中央,扯了赵氏的衣袖说道:“舅祖母,小舅舅和我娘呢?怎么下山了一趟再回来,就寻不到人了!”
她眼睛晶亮,双颊粉嫩,很是玉雪可爱。元槿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谁料她见了元槿后,竟是面露欣喜:“呀,你也在这里啊!”
元槿不知道自己何时见过她的,疑惑道:“姑娘怕是认错人了吧?”
杨可晴摆摆手,“嗨。没认错。就是你。只不过我个头小,你先前没留意到我。对了,你现在有事做吗?”
元槿摇了摇头。
杨可晴拉着她的手就往外跑,“我刚好无聊得紧。你来陪我玩呀!”
元槿不知这合适不合适,忙回头去看祖母。见老太太点了头,就踉踉跄跄地被小姑娘拉着跑了。
赵氏见了这一幕,神色颇为复杂。
自家侄女儿今日也来了寺里。她本想让侄女儿和杨可晴多接触下,给杨可晴留下点好印象,往后有些事情行起来也方便些。
哪知道刚一碰面,杨可晴见了赵秋宜扭头就走,根本不搭理。
虽说杨可晴是被家里娇宠着长大的,却并非跋扈倨傲之人。就是脾气怪了点,跟她那个小舅舅似的。
赵氏不可能从杨可晴那里问出个所以然来,只得去问赵秋宜缘由。赵秋宜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不知道。
赵氏只能暗叹自己的心思白费了。
杨可晴的小舅舅,也就是护国公嫡亲妹妹的儿子,一直未曾婚娶。听家人透露的意思,杨可晴的母亲蔺君澜最近在为弟弟相看合适人家的女儿。
那位爷年岁不大,却是个手腕能力都十分拔尖的。兼之身份尊贵,相貌极好,很受京中女子倾慕。
只他心思不在儿女之情上,丝毫都不关心自己的终身大事。
若能让蔺君澜母女俩留下个好印象,是很有帮助的。
赵氏看着远去的一高一矮两个人影,暗叹一声,转而和邹老太太说话。
邹老太太听了几个人的称呼关系,再听小姑娘姓杨,不禁奇道:“难道那位是长公主的……”
“嗯。”护国公夫人的笑容有点勉强,“就是她。”
邹老太太没料到红衣小姑娘身份那么尊贵。看赵氏不欲多言,便转而说起了旁的。
元槿陪着杨可晴一路过去,听着小姑娘叽叽喳喳地说个没完,深觉有趣又可爱。不知不觉地,就和她走到了密林深处。
杨可晴晃了晃手里抓着的一把野花,问道:“好看吗?对了,你喜欢花吗?”
“好看。”元槿笑,“喜欢啊。合眼缘的,无论是植物还是动物,都喜欢。”
原本她不一定加上“合眼缘”三字。但经历了昨天的事情后,她觉得自己和那两只恶犬这辈子都不可能合得来了。想了想,还是加上为妙。
“啊!你还喜欢动物啊?我可不喜欢。”杨可晴撇撇嘴,“我小舅舅家有很凶的狗,可怕死了。我不喜欢。一点都不!”
“也有不凶的。”元槿想了想,比划了个一尺左右的大小,“有的小狗长大了才这么点,很可爱的。”
“哦。那等我以后见了再说吧。”小姑娘兴味索然地敷衍了一句,显然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见旁边有好看的花,就拉了元槿过去细瞧。
恰在这时,马蹄踏地声响起。不多时,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悠闲地晃入两人的视线范围。
马儿通体雪白毫无杂色,筋肉强健匀称,一看便是难得一见的良驹。
元槿边看边暗暗赞叹。和杨可晴往前走了几步后,又忍不住回头望了眼。
杨可晴见状,问道:“你要不要骑骑试试?不过事先声明,我可不会骑马,帮不了你。”
“不了。未经主人同意,不可擅自……”
“怕什么!那是我家的!”
“真的?”元槿狐疑地看着这个鬼灵精的小丫头。
“真的!”杨可晴信誓旦旦说道:“我同意了,肯定没问题的。”
她小舅舅的,应该也算是她家的吧?
听了小姑娘的话后,元槿这才考虑事情的可行性。沉吟过后,有些心动。
通常说来,这种马性子桀骜,很难驾驭。
可是,好马难遇。更何况这样极品的一匹。若是错过了的话,这辈子都不见得能再看到这样的。
主人家都允许了的话,不试一试,着实可惜。
因为杨可晴身边伺候的人跟得紧,元槿的丫鬟就离得稍远一点缀在后头,听不到这边在说什么。
但杨可晴的丫鬟听见了。有些不放心,小心劝了几句。
杨可晴这才想起来十分重要的事情,忙道:“不过,它的脾气不太好。你如果觉得不舒服,就赶紧下来,别勉强。呃——”
她话没说完,就见元槿翻身而上,稳稳地骑在了马背上。
白马扬蹄嘶鸣,想要将背上的人掀下来。
元槿牢牢握着缰绳,贴在马背上,轻声低喃着什么。而后,马蹄扬起的高度越来越小,嘶鸣声也渐渐止了。
最后,元槿也不挥鞭,只扬声轻喝一声,马儿竟是朝外奔跑而去。
杨可晴睁大了眼睛,揉了揉,目瞪口呆,半晌没回过神来。然后,佩服得一塌糊涂。
“你们看见了没?姐姐好厉害!”杨可晴扬起小下巴,兴奋地小脸儿泛起了红晕,颇有点与有荣焉的自得,“小舅舅的马也没那么可怕嘛。”
元槿本也和她想的一样,以为这马性子虽烈,但驯服之后,倒也听话。驰骋了一段路程后,感受到风呼呼从耳旁刮过,只觉得心境开阔,将连日来的沉闷与不悦一扫而空。
直到,一阵奇怪的笛音响起。
那马忽地转了方向,不再听她驱使,直奔后山某处而去。
元槿此刻下不去退不得,只能紧紧攥住缰绳伏在马背上,尽力稳住身形。
后山上有一个种了许多竹子的小院儿。竹影交错间,隐约可见黑衣甲士的身影。
竹林之后是一座两层小楼。
上面那层,窗户以竹帘遮着。最西边的那间屋里,立着一名衣衫华丽的娇艳女子。
她双眸中满是浓得化不开的忧虑,紧紧盯着屋中另一人,“阿泓,你也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断不可再如此下去了。”
“不可怎样下去?”
少年懒懒地斜坐在椅子上,唇角勾起一抹不以为意的笑,随手抬指轻抛着碧玉酒盅,单手支颐,轻笑道:“我这样子,不正是你们想要看到的么。”
“阿泓。”女子眸光黯了黯,低声喃喃道:“阿姐也是为了你好。父皇病危,为免皇兄忌惮,我才极力劝你交出兵权。如今……”
“如今他即了位,我做个闲散人,有何不妥?我如今好得很,逍遥自在,不知有多开心。偏你们要现出这兄友弟恭姐弟和顺的样子来劝我,做给谁看。娘?放心。她才不会像你们这样子逼我。”
少年的语气甚是不在意,但字字戳在了女子心窝上。
她顿了顿,好生道:“可你总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不然呢?”少年眉端一挑,望向女子。
阳光透帘而入,落下斑驳光影。微风拂过,竹帘轻晃,光影随之明灭。
半明半昧中,他精致的眉眼竟是现出几分凝滞的邪气。不过转眸间,便尽数敛去。
“我不这样,还能怎样?”
听了他这懒懒一句,女子张了张口,居然不知该如何去答才好。
心下暗叹着,她正想继续苦劝,却见少年忽地神色一凛,将酒盅轻扣在了桌上,抬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而后他侧耳细听,舒展的眉心渐渐蹙起。
女子听了半晌,最多只能闻见窗外近处竹林的沙沙声。再多,却是没了。
少年蓦地双唇紧抿,眼露肃杀。
他往腰后探手一捞,拿出尺多长的温润玉笛。放到唇边,十指翻飞,吹出极短极快的几声。而后玉笛轻敲掌心,眉目冷然地望着屋中唯一的窗户。
许久后,马蹄踏地声响起。
先前的笛音有几分耳熟。女子快速思量了下,神色微变,蓦地站起,循着马蹄声的方向望去,“难道是烈……”
“它如今已经改叫牡丹了。”少年白皙修长的指缓缓拂过玉笛,淡笑道。
牡丹,国色天香,极其艳丽尊贵,却也极其娇嫩脆弱,不堪一击。
“牡丹?”
女子细细琢磨,心中大恸,低唤了声伸手欲与儿时一般揽住弟弟手臂好生安慰。但,眼前人影一闪,少年已经迈步向前,走到窗边。
玉笛轻抬,撩起窗上竹帘的侧边。
他凤眼微眯,冷冷地朝着窗外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