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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元桢进屋的时候,元槿正抱着老太太养的猫儿闹闹。
闹闹性子活泼,看到几日未见的老太太和元槿,欢快地蹦跶来蹦跶去,雪白的爪子上沾了不少灰尘。元槿朝它拍了拍手,它便乖乖地跳到元槿怀里,由着她给它拿着帕子擦拭尘土。
邹元桢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女孩儿姿容绝佳,面带浅笑地给怀中猫儿清理着,神色认真而又宁静。
西沉的太阳发出微微泛红的光亮,照到屋内,洒她的身上,为她更添几分柔和温婉的气息。
邹元桢莫名地有些迈不开步子。缓了一瞬,扬起笑来,径直向老太太走去,工整地行了个礼。而后望向刚刚起身的元槿,说道:“听说妹妹如今已经大好了?这实在是大喜事!”
老太太笑道:“正是如此。所以这两日我特意带她去了寺里还愿。你瞧着你妹妹现今如何?”
邹元桢看祖母神色便知祖母想要听到什么样的话,忙赞道:“妹妹这模样这身段,在京里可是一顶一的好。我在艺苑里也没寻到个比妹妹出众的。”
听她提起静雅艺苑,老太太若有所思地沉吟了下,转而说道:“元桢今日怎地回来了?前两日钧哥儿才刚回来过。怕是还不到休假的日子罢?”
静雅艺苑和国子监一样,都是十五日一次归家。为了方便学生一家人小聚,两处的休假日期是一致的。
前些日子国子监休假的时候邹元桢没回来,是因为静雅艺苑刚刚开学,一切都还未完全安排适应妥当,所以将那一日的归家取消了。
听了老太太的问话,邹元桢忙道:“因着过两日就要到端午节了,艺苑里特意提早休了假回家过节。”
静雅艺苑并非要培养出才华极高的女学者,而是重在提高女子的艺术修养。
遇到重大节日,艺苑便会给学生们休假。若有重大活动,更是会提前几日便让学生们归家,方便女孩儿们及早做准备。
——女子的艺术修养,若只深藏在闺中无人识得,那学了与没学相差不大。但若能在众人相聚的时刻展露出来绽放光彩,那才真正有了用途。
老太太侧身与蒋妈妈道:“瞧我这记性,可是把这茬儿给忘了。”又问邹元桢:“你准备得如何了?”
“差不多了。”
老太太看她笑得勉强,心下了然。
二太太杜氏一直因为自己嫡出的孩子比不过庶出的而耿耿于怀。虽然对邹元杺和邹元铮大方,可她对邹元钰和邹元桢,实在很是一般。
原先老太太觉得不过是庶出的两个孩子,嫡母尚在,犯不着她这个做祖母的来多管。明面上杜氏做得还算可以,她就也睁只眼闭只眼了。
如今看邹元桢考上了艺苑,邹元钰的功课也着实不错,杜氏又不是个容人的性子、连元槿都敢亏待,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老太太就对元槿道:“槿儿最近若是无事,就陪你大姐姐做几身衣裳、选几样首饰。银子从公中来出。”
元槿自是答应下来。
蒋妈妈和邹元桢却从老太太的话里听出了不一样的味道。
邹元桢按住不动,只微笑着道谢。
蒋妈妈则是问道:“从公中走账,未免要去账房过账。姑娘是每次都来寻老太太,将账和晚香苑的一起报上去,还是每次都随了青兰苑的份、再让郭姨娘与账房另外说声?”
“不用这么麻烦。”老太太道:“你把负责布料的牌子给了槿儿,让她直接拿了牌子去账房。这次元桢的花费,你提前和账房知会一声。到时候槿儿拿着牌子去的时候,直接给了她就是。往后还是按布料的老规矩来。”
邹元桢还不知家中的牌子已经被老太太尽数收回来了,听了老太太这话后明白过来。而后发觉祖母先前的话还有旁的意思,甚是愕然。欲言又止了番,终是没有问出。
元槿没有想那么多,顺势说道:“祖母放心,我一定给姐姐选了最好的来。”
老太太看她没有提到那牌子,暗道这孩子也是个心眼儿实在的。旁人听到那种大事,必然会多问两句。偏她傻得可以,只想着帮自家姐妹了,反倒没往自个儿身上多想。
于是老太太有些无奈,又有些欣慰地提点道:“那牌子往后你就留着。”
元槿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可是那牌子……”
“我年纪大了,揽活的事情又多,实在顾不过来。我听芳媛说你挑选衣裳的眼光不错,想必这些也难不倒你。”
蒋妈妈听老太太提起自己,便道:“上次去锦绣阁的时候,我和孟妈妈好几次举棋不定,都是姑娘拍板定下来的。布料之类,绝对难不住姑娘。”
邹元桢知晓自己定然不会如元槿那般受重视,衣裳不会从锦绣阁买。但这次能够好好打扮一番,已经是意料外的欣喜了,于是心情甚佳。
至于牌子,在三妹妹的手里,反倒比在嫡母的手里能够更为公平些。她倒是没所谓。
于是邹元桢欢喜地谢过了老太太,又和元槿说了会儿话。
蒋妈妈凑着姐妹俩说话的时候,附在老太太耳边说了几句。
老太太恍然,与元槿道:“若有合适的衣裳首饰,你也再添上两套。你恒表哥刚好在附近作客,端午节龙舟赛的时候,他也会赶到京城来。”
恒表哥?
元槿想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老太太说的是永安侯府高老爷子的嫡孙高文恒。于是起身应了一声。
邹元桢见元槿一无所觉,好似不记得这位恒哥哥了一般,本想添上两句。但看老太太神色淡淡,不如以往那般热络,就歇了这个心思。
两人又陪祖母说了会儿话方才起身,一同出了屋子。
将要分别的时候,邹元桢叫住了元槿,迟疑着说道:“前几日杺杺做的错事,我已经晓得了。明日我们一同出去的时候,我在福顺酒楼做东,请妹妹用午膳,给你道歉。”
元槿因听人说,邹元桢常常拦住闹事的邹元杺、帮过她不少次,因此对这位大姐姐心怀好感。听闻忙道:“二哥哥已经送了我一方端砚道过歉了,姐姐不必……”
“我就是不方便送东西,才想着请你吃饭的。”邹元桢认真说道。
元槿这才明白过来。
无论邹元桢送她什么,被二太太杜氏知道了,少不得又是一顿排揎。但是请吃饭,只要跟出去的心腹不说,没人晓得。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再不答应,也着实有点不好了。更何况家中孩子们都有月例银子,平日里老太太不曾亏待儿孙,时常给点零花。邹元桢不至于连这点银子都出不起。
元槿就笑着说谢过大姐姐。
邹元桢松了口气,温和地与她道了别。
虽然高文恒的事情老太太没说,邹元桢也没说,但邹元钦下了学后来看妹妹时,倒是与她提了几句。
“往年的时候,你惯爱粘着恒表兄。这次他来,看到你大好了,指不定多高兴呢。”
邹元钦又笑,“恒表兄性子最是温和。你到时候可不许欺负他。”
元槿才好了没多久。此事虽给永安侯府去了信,但侯府远在江南。这个时候算起来,怕是还没收到消息。更何况高文恒如今在北边儿作客,并不在侯府之中。
老太太也是刚刚收到他过几日将要来京的消息。一来二去的这么一错开,高文恒肯定是不知了。
元槿原本觉得自家二哥腹黑归腹黑,但已经足够温文尔雅的了。连他都要说一句高文恒性子温和……
那人的脾气得好成什么样?
此刻,元槿对这位表兄倒是起了几分好奇。
临别前,邹元钦又拿出了一封请柬,交到元槿手里。
“公主府送来的。搁到门房的时候,我刚好到家,就顺手给你拿了来。”
元槿有些疑惑。今日才刚刚和她们道了别,这太阳还没下山呢,怎么就来了帖子?
打开一看,是杨可晴请她参加宴席的邀请。时间定在了龙舟赛后的几天。
元槿想到那个可爱机灵的小姑娘,忍不住莞尔。
提笔给她回了封信,允诺一定参加。本想说自己会在龙舟赛那日去观赛、准备邀她一同过去相见。而后元槿一思量,长公主怕是不会让小郡主去人多危险的地方,便收了笔,没有提及。
第二日一早,元槿和邹元桢便坐了车子去往绣坊、衣裳铺子和首饰铺子,挑选合适的穿戴。
邹元桢的相貌也很不错。虽然没有邹元杺那么出挑,但看她柔和细致的眉眼,也是不可多得的清丽佳人。
两人照着邹元桢的特点和喜好选了一些,不知不觉已经临近晌午时分。
来到福顺酒楼后,元槿看着酒楼旁有个卖小饰物的店铺不错,便转过去瞧瞧。
邹元桢对这些没有太大的兴趣,就先到酒楼定了位置。遣了身边的一个丫鬟与元槿知会一声,邹元桢先行走上楼去。
行至所订雅间时,邹元桢不经意间抬头往隔壁屋子瞧了一眼,恰好看到房门打开,一个穿着月白锦衣的身影走了进去。
她觉得那人似曾见过。边往里行着,边仔细回想。
待到落座的一刹那,邹元桢忽地记了起来,自己曾经在静雅艺苑的门口偶然看到过端王一回。
那个穿月白锦衣的人,若是没记错的话,便是端王身边的四卫之一。
他出现在这里,是不是说明,王爷此刻就在隔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