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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的呼吸太过灼热,气息拂过她的耳边颈侧,热热的,痒痒的。
他的话语似是呢喃,带着暧昧不清的低沉和黯哑,让人不由地沦陷进去。
元槿恍惚了一瞬,心里莫名地有些发慌,下意识地就要往旁边继续逃。
谁料手腕忽然被擒,竟是被他带着往下面探去。
即便再不知晓人事,但,她往常的生活环境中,获取各种讯息的渠道方式千千万,又怎会完全不知男子的某些状况?
指尖触到那胀起某处顶起的衣衫,她愣了愣后,忽然明白过来,吓得手也往后缩,身子也往后靠。
少年低低一笑,也不再强逼她继续下去。
他定定地看着她,看到那心心念念想着的殷红,忍不住抬指轻抚了上去。
好久都没能再触到这里了。
他还记得这里的柔软、娇嫩,还有那让他沉沦的清香气息。
蔺君泓再也忍耐不住,扣住女孩儿的腰身不准她再继续乱动,擒住她的下巴,俯身吻了上去。
元槿退无可退,逃无可逃。用腿去撞用脚去踩,却被他用膝盖一顶,抵在了身后的墙上,而后他的长腿将她禁锢住,再也无法动弹。
发现她牙关紧咬、在用自己的方式拼命抵抗,蔺君泓稍稍放过了她,捏了下她的耳垂,轻笑着低语:“真是个倔强的小丫头。”
语毕,不待她反应过来,他在女孩儿的腰间某处轻轻一捏。
习武之人,最是通晓人身上各处的弱点和穴位。
元槿只觉得身子瞬间发软,半点气力也使不上了,只能倚靠在他勾着她的有力臂膀上,方才不至于滑落。
发觉女孩儿的变化,蔺君泓呼吸骤然急促,猛地欺身而至,再次吻了上去。攻城略地,辗转吮吸,夺去了她全部的意识和呼吸。
以往在她熟睡时,他即便悄悄取吻,也只能浅尝辄止。哪有过这般尽兴的机会?
他忘记了周遭的一切,只想着和她亲近些,再亲近些。永无止境。
元槿觉得自己完全无法思考,快要窒息了。
偏他还不知餍足,一步步更深入、更强烈地索要。
揽在她腰后的手也不停歇,不住地在她腰侧流连,轻抚。
女孩儿哪受过这样的事情?
脑中混沌一片,无力地承受着。
片刻后,她稍稍清醒了些。反应过来自己被强行这般了,不由又羞又恼又气又愤。偏偏无力抵抗。再者呼吸不畅下,心里委屈到了极致,泪水夺眶而出顺着眼角滑了下来。
感受到了她的情绪变化,蔺君泓心中慌乱,终究是有点冷静下来。
一发觉到他的桎梏渐松,元槿就赶忙往外逃。
可是稍稍一动,才发觉身上发软,根本气力全无。又能逃到哪里去?
她倚靠在墙上,弱弱地喘息着。
女孩儿恨恨地拍开了他的手,自己擦了擦泪。
想要怒骂,发现嗓子哑了。
也不知道是哭的还是刚才被他吻得太过激烈,呼吸不畅所致。
半晌后,力气恢复了些。元槿心里难过得紧,再不搭理他,眼圈红红地转身就走。
蔺君泓生怕她这么一走就再也不会回头了。赶忙飞奔过去,从后面一把将她抱在怀里,紧紧搂住。
结果,身体刚一亲密接触,两个人都愣住了。
先前他拉了她的手去碰触的那灼热硬挺之处,如今更为硕大了些。
恰好就顶在了她的、她的……
元槿又羞又恼,眼泪啪嗒一下落了下来。
怎么有这么坏的人?
平日里他那淡定从容平静大度的模样,全是装出来的?!
蔺君泓的手背上沾了泪水。
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赶忙松开她,到她面前细细地给她擦拭。
“我……不是故意的。”
“我只是有些忍不住了。”
“要不然,我今日去将军府提亲,好不好?”
“你别光哭啊。你说,怎么才肯原谅我,我都照做。如何?”
他一连串地口不择言地道着歉。
元槿深吸口气,终是质问出口:“你怎么能这样!我哪里对不起你了!”嗓子还是发哑。不过,好歹能说话了。
看着她气极的样子,他反倒心中巨石稍微落了落。
知道生气就好。知道逼问就好。
他最怕她生闷气,再也不理他了。
蔺君泓又是心疼又是无奈。
他轻捏了下她的耳垂,掩下心中所有的忐忑和不安,努力摆出镇定模样,轻笑着低语。
“我什么意思,你好好想想就是了。自打我们相识,我待你如何?我可以保证,以往我从未待旁人这样过。往后,也不会再对旁人这般。只你一个。”
口中全是他的味道。
带着茶的清香,干爽清冽。
唇上有点热热的微痛,是被他索取太过的关系。
身上还残留着他流连的印记。
被他轻抚揉捏过的地方,都还在燥热不已。
元槿恨恨地抬起衣袖擦了擦嘴唇,愤懑地朝他看过去。
平日里那么悠然自若的一个人,此时却是眼神闪烁,显然十分心虚。而且,在她看过去的时候,他甚至还露出了个甚至可以称之为“讨好”的笑容。
可是,那又如何?
毕竟是她不肯、他强求!
元槿心头怒火未消,一把推开他,大步走了出去。
听着砰地一声大力摔门,蔺君泓有心想要追出去安慰安慰。可是瞧瞧自己身下的状况,又不得不打消了这个念头。
对着她一个人时也就罢了。
往后少不得要让她慢慢习惯他这般的状况,即便有了变化,也无妨。
不过,出门的话,怎么也得等着看上去如常了才行。
蔺君泓望向窗外,看着女孩儿决然的背影,他唇角扬起的弧度渐渐平缓、绷紧,眼神却是愈发幽暗。
……这小丫头,轻易不生气,一旦生起气来,还不知多久能好……
得想想法子才行。
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看不见了,蔺君泓才转去了后头的浴池,拼命地往里头注冷水,准备洗个冷水澡。
元槿心里把那人臭骂了千八百遍,犹不解恨。
她跑出去后,先是去了最近的院落自己打了桶水。狠狠地洗过脸后,又用双手掬着水来漱口。
可是,无论怎么洗、怎么漱,鼻端萦绕着的口中残留着的,依然都是他的味道。
元槿怒了,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扬起一脚居然踢翻了一大桶水。
桶往前倾,水顺着那个方向哗啦啦流出去好远。
在水的那一头,蓦地出现了个熟悉的身影。
葛雨薇笑着说道:“哟,咱们邹三姑娘这么和顺的人,竟然也能发这么大火?来,和姐姐说说,谁欺负你了。姐姐给你出头去。”
一听“欺负”两字,元槿的脸上就忍不住红了。赶忙一笑遮掩住自己的情绪,问道:“葛姐姐怎么来了?”
“为了寻你啊。没你在,咱们可是无趣的很。而且,我们也不能随意走动。幸亏贺大人来了,我就央了他来陪我寻你。”
听了葛雨薇的解释,元槿方才知晓,因为这个府里都是男人,所以蔺君泓下了死令。
女孩儿们到了这里,没有他的那些兄弟陪着,谁也不准乱走。
元槿心中一动,忽地想起来自己并未受过这种约束。
但这个念头也只一闪而过罢了,并不能抵消他刚才做的那些过分事情。
不过,她忽然想起来,刚才葛雨薇说,贺大人……
元槿这便朝她身边看去。瞧见对方后,不由讶然,“是你?你是……”
贺重凌上前,“在下姓贺。大理寺任职。”
元槿万万没想到,这个自己遇到过两回的人,竟然就是大理寺左少卿贺重凌。
想到他一次次在春华的案件上出的力,再回想起自己对他的忌惮,元槿一时间不知道摆出什么表情合适了。
贺重凌莞尔,“如今姑娘知晓为何我会主动寻你了?往日多有冒犯,还望赎罪。”
元槿这才明白过来,当初在乐器行里,他主动和她搭话,应当是真的想帮她出主意。
于是她忙说道:“没有关系。当时也是我一时想岔了。”而后又忍不住道:“贺大人为何不向我坦白你的身份?”
“我觉得时机不对。若时机恰当了,或许另有惊喜。”
对元槿来说,惊倒是真有了。喜,还真算不上。
她客气地笑了笑,就春华的事情向他认真道谢。
贺重凌微微蹙眉,“那是我分内事。槿儿不必如此客气。”语毕,他话锋一转,问道:“你刚才哭过了?”
元槿这才意识到,此人是大理寺少卿,忒的眼毒。赶忙摇头道:“被风吹的。一会儿就好。”
贺重凌看着她客气的模样,也没多说什么。稍稍点了点头,而后转身离去。
因为元槿也有在府里随意走动的权利,所以,让葛雨薇跟着她后,贺重凌便不用再跟着了。
葛雨薇一脸怪异地看看元槿,又看看还没走远的贺重凌。
她悄悄与元槿说道:“我跟你说,刚才这一小会儿他笑的次数,比我一整年看到的都多。”
元槿讶然,“是吗。”
回想以往见他的时候,除了第一次刚开始稍微冷淡点外,好像其他时候都没那么不近人情。
不过,他刚刚好像也只笑了一两次而已吧?
就这还算得上是一整年的数量?!
可是葛雨薇又不会骗她。
元槿便道:“许是贺大人平日里心情不好,所以才会板着脸吧。”
身处大理寺那种地方,他又是专管刑狱。想想也是很不容易。
平时遇到的糟心事儿肯定不少。
葛雨薇思量了下,颔首道:“这倒是真有可能。”
两个女孩儿本就只是随口提了句贺重凌罢了。不多时,就将他给抛到了脑后,没有再提及。
有葛雨薇作伴,元槿的心情好了不少。
想想葛雨薇她们今日会过来,全都是因为她。若不是她说了没人来陪,蔺君泓也不至于把莫书潇和少女们都叫来。
元槿终究是没法丢下她们不管,这就和葛雨薇一起往花厅行去。
如果没有刚才发生的那一桩糟心事儿,元槿少不得要带着大家四处走一走、玩一玩。
可如今那事儿就是这么发生了。
元槿心中顾忌颇多。想着这王府里就她一人显得特殊,着实不好。故而并未和大家一起出去,而是利用屋里早已备好的笔墨纸砚还有一些小玩意儿,来玩一些简单的游戏。
之前大家看她能够行走自如,还有些惊讶和好奇。亦或者,有少女暗中羡慕和嫉妒。如今看她也只能稍微走一走,好似不能随意在各处玩,大家也就歇了之前的那点探究心思。
期间蔺君泓好几次让人送来蔬果点心。
元槿一口没吃一口没动,连茶都不曾入口半分。
女孩儿们玩闹着,没有留意到。
负责往这边送茶水点心的仆从却是看到了,悄悄禀给了蔺君泓。
蔺君泓本在篱落斋里焦灼地踱着步子。听闻后,什么也顾不得想了,当即朝着花厅行去。
他一出现,贺重珊就赶忙迎了过去。许林雅拼命拉她,都没拉住。
蔺君泓没有搭理她。只朝元槿微微颔首,冷声说了句“你过来”,这便出了屋子。
众目睽睽下,元槿到底是没有当众驳了他的脸面,跟在他的后面行到了花园外头。
一看周围没了旁人,两个人的神色都变了。
蔺君泓收起了刚才高冷的模样,拧眉轻声问道:“听说你半点儿也不肯沾这儿的东西了?我就这么惹得你厌恶不成?”
元槿恼了,语气生硬地道:“我口中现在有其他味道。漱口也去不掉,所以,食不下咽。”
虽她没明说,但蔺君泓怎会不知她是什么意思?
明知不该,可一想到女孩儿如今身上沾染了他的味道,他就忍不住心口发烫,欢喜至极。
蔺君泓知道,她最是心软。
故而他又说道:“今日是我生辰。过了今日,我便十九了。我不求你原谅我。但起码我们不在今日吵了,可好?”
本以为女孩儿就算不给他好脸色看,但起码,不会如之前那般强硬了。
谁知她冷哼一声,根本不搭理,转身就要走。
蔺君泓急了,一把拉住她。看她皱了眉好似手臂泛疼,又赶紧松开。
谁知她反应也快。他一放手,她立刻就跑。还提起了裙角,显然是怕影响了奔跑的速度。
蔺君泓哭笑不得,这丫头真是……让他说什么好呢?
“就因为我在意你,你就打定了主意,和我老死不相往来了?”
元槿冷笑道:“王爷这话说得好笑。好似打着一个‘在意’的旗号,做什么都无需负责了一般。”
蔺君泓认真说道:“我肯负责。就看你愿意不愿意让我负责了。”
元槿一怔,这才发觉他竟是顺着她的话把她绕了进去。
刚刚他确实说过,可以即刻就去将军府提亲。
元槿看他软刀子硬刀子都尽数笑纳,也没什么辙了。索性不搭理他,羞恼地转身就走。
蔺君泓赶忙拉住她,急急问道:“那你说,到底要我怎么办才行?”
元槿终是停下了步子,看着他。
少年神色十分认真。眼中的急切和在意,也毫不作假。
她静下心来仔细思量半晌。
最终,轻轻说道:“父亲说过,太子府,不能沾。我和哥哥就都远离着点,哪怕祖母一再要求,我们兄妹几个从未逾越过半分。如果爹爹说,端王府不能沾,你说,我们会怎么办?”
邹宁扬能说出“太子府不能沾”这种话来,已然是将皇上的秉性摸透了。
端王是当今圣上最为忌惮之人。
虽然旁人或许不知,但身为武将、知晓圣上性子的邹宁扬,却不可能不知道。
蔺君泓问道:“那你往后打算远着我了?再也不搭理我了?”
女孩儿半晌没说话。
蔺君泓自嘲地笑笑,笑声苦涩。
元槿垂眉敛目,说道:“王爷是长辈。是除了家人之外,对我最好的人。若能恢复到以往,也是不错。”
语毕,她认认真真行了个礼,转身进了屋。
蔺君泓放轻脚步,踱步尾随着她,看她一步步走到里面。
然后,她神色如常地和葛雨薇她们说话。
但,拿起点心来吃、端起茶盏来喝的时候,女孩儿怔愣之中,眼圈分明是有些泛红了。
蔺君泓唇角的苦涩慢慢敛去。薄唇紧抿。半晌后,复又扬起了个愉悦的弧度。
很好。
想躲着他?
也不看看就她那小身板儿,能躲得过去么!
没几日,邹大将军凯旋回京。
万人空巷迎将归。
几个月来,北疆战事连连告捷。邹大将军的威势愈发高涨起来。
国子监和静雅艺苑都放了假,迎接邹大将军和他带回来的几千亲兵。
即便是自家父亲回来,但,邹家兄妹也只能和众人一起挤在巷子口,不住往外张望。
邹元钦笑道:“听说父亲这一路上日夜兼程,紧赶慢赶的,好不容易这个时候提前到了。想必是要赶回来给槿儿庆贺生辰的。”
元槿哼道:“说的好像不是哥哥的生辰一样。说不得爹爹是赶回来给哥哥庆祝的。”
两人是双胞胎,生辰可是同一天。
邹元钦微笑,“槿儿许是不记得了。爹爹最疼的,一向都是你。”
“哦?我怎么听人说,哥哥可是极其受宠的?”
邹元钧看着弟弟妹妹在那边拌嘴,板着脸道:“都别争了。左右父亲惦记着你们,该不高兴的是我才对。”
大哥一向沉稳练达,何曾说过这样顽笑的话语?而且,为了配合情境,还特意散发了几股子怨气出来。
元槿和邹元钦忍不住哈哈大笑。
邹元钧见弟弟妹妹高兴了,惯常冷肃的眉眼也柔和了几分。
不过,这喜悦气氛没能持续多久,就支离破碎土崩瓦解了。
只因人真的是太多了。
她们当中,只邹元钧年岁大些,身量也高一些。元槿和邹元钦才初初将要十三,身高上不沾光,根本是踮着脚也看不到前面。
两人十分颓丧。总觉得望不见自家爹爹归来的飒爽英姿着实是个遗憾。
邹元钧便打算派人去叫几个粗使婆子和几个家丁过来,扛着弟弟妹妹越过众人去看。
谁知这个命令还没下去,旁边忽地闪过一个人影,紧接着,不远处传来一声呼哨声。
几人抬头去看,便见繁英站在旁边的大树上,笑着和他们打招呼。
“王爷说,端王府的看台那边空得很,连只苍蝇都不肯飞过去。不知邹家少爷和姑娘肯不肯赏脸,在那边帮忙添点儿人气。”
元槿忍不住腹诽。
这人就是这样,从来不肯好好说话。
她没料到蔺君泓居然考虑到了她们这般尴尬的境况,竟是让人来叫她们过去。
须知端王爷身份尊贵,他所处的看台,可是除了皇上所用那个之外,最好的几个看台里面的一个。在他那里想要看清将士归来的情形,简直易如反掌。
元槿在这边不吭声,繁英就有些着急了。
王爷可是发了话。请不到人的话,他就要回去做三百个单手俯卧撑。
那是人干的事儿?
而且,还不得被那仨给嘲笑死!
邹元钧正斟酌着、元槿正低头不语着,旁边又挤过来了几名家丁。
当先那人朝着邹元钧行了个礼,却并未和他开口,反而对着元槿说道:“我家小主人请姑娘和少爷过去一叙。”
邹元钧问道:“贵府是……”
当先那人笑着拱了拱手,“我家主人姓贺。”
姓贺的话,不是贺太师家,就是定国公家了。
邹元钧正疑惑着,却听元槿婉言谢绝:“多谢贺大人好意。只是,之前已经答应了端王爷,实在抱歉。”
家丁笑着行了个礼,这便走了。
繁英暗松了口气。心知若不是贺大人这一拨人过来、为了躲开贺太师,恐怕姑娘都不会答应王爷的要求。
邹元钦和邹元钧却是不解,问元槿和贺家如何相识。
元槿便说了贺重凌帮忙审春华案子的事情。
邹元钧想了想,交出兵权后的端王爷和依然在朝堂上的贺太师,果然是避开贺太师更为重要些。故而没再对此多说什么。本*文%由“晋*江&文%学&城”独*家&首*发
端王爷的看台上,只有四个人。
端王和四卫中的其余三个。
他们到了之后,繁英越过兄妹几个,上前与端王爷低声回禀。
蔺君泓这便看了过来。
邹元钧上前一步,朝蔺君泓行礼,又道:“多谢王爷。”
蔺君泓站起身来,笑道:“我素来佩服邹大将军。邹少爷不必如此。”
语毕,他朝邹元钧身后扫了一眼,含笑对邹元钧做了个“请”的手势。
邹元钧便在蔺君泓旁边的椅子上落了座。只是,他坐下的时候,刻意将椅子往后推了下,故而不与蔺君泓的位置相平,而是稍稍靠后的几寸。
元槿和邹元钦则在蔺君泓他们身后的位置上坐下了。
蔺君泓好似没看见一般,遥望向远处。不多时,忽地开口说道:“来了。”
兄妹三人并未看见也并未听见什么。但,端王爷说后不多久,果然,马蹄踏地声响起。
乌压压的一群人,如海浪潮涌一般,强势冲入城中。
而后,当先的将领一声厉喝。
众将士齐齐勒马停下,而后高声齐呼。
呼声威势震天,直入云霄。
在这一刻,所有看台上的所有人都不由得站了起来,凝神望向那些浴血归来的披甲将士。
元槿亦是为了这一刻热血沸腾。一想到前面那个最有威严的就是自家爹爹,就不由得心生自豪。
但,激动之余,她又想到了一人。
他也曾经凯旋而归。可是最后,却不得不黯然离开战场。
元槿不由自主地就朝蔺君泓看了眼。
谁知少年正目光灼灼地望过来,也不知盯着她看了多久。
元槿脸色微变,轻哼一声扭过头去。
蔺君泓低笑着也望向了将士那边。
将士归来,声势浩大。皇上大悦,自是一通长篇大论。
过后,几位将领便要入宫面圣。
元槿兄妹三人和端王爷道别之后,并未归家,而是一同往皇宫行去。
待到在宫门前停下后,少年们就下了马,将马儿栓在旁边的树上。然后倚靠在马车车壁旁,和车里无事可做的妹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许久后,熟悉的身影终于出现。
邹元钦赶忙和元槿说了一声,“来了!”
元槿急急撩开车帘,搭着跟车婆子的手借力赶紧跳下了车子。这便和哥哥们一同迎了过去。
宫门处,七八个将领说笑着朝外行来。当中那个高大的身影尤其引人注目。
他五官深刻,双目凌厉,满含威势。
只是,在望向宫门外翘首以盼的三个身影后,那眉目间的厉色瞬间敛去,转为柔和。
邹宁扬和同僚们快速说了几句话,就和他们道了别,往儿女身边大步行去。
“你们怎么来了?”邹宁扬说道:“天这么寒,在外面等了多久?”
“没多久。”邹元钦笑着说道。
邹元钧道:“我和弟弟在外头等着。槿儿一直在车里,听闻您出来了,才让她下了车子。”
邹元钦也道:“我们想着让她先回去。她不肯,非要跟来。”
邹宁扬连道了三个好字,抬起手来,轻抚了抚女儿头顶的发,又拍了拍儿子们的肩膀,欣慰道:“都长那么大了。”
父亲的掌很大,很宽厚,也很温暖。
兄妹三个相视而笑,说道:“您走了那么久,再不长大,可麻烦了。”
邹宁扬笑着指了两个儿子笑骂:“臭小子。这么久不见,一来就顶嘴。”
说着话的功夫,已有守门的侍卫将邹宁扬的马牵了来。
邹元钦和邹元钧便将自己的马都牵了过来,翻身而上。
邹宁扬却没上马。
他喊住了正往马车边走的元槿,“听说丫头现在马骑得还不错?”
说着,他拍了拍自己的爱马,“过来。试试。”
邹元钦大叫:“爹!你都不让我和哥哥碰你的马!太偏心!”
邹元钧摇头失笑。
“我以前倒是给过你机会。还不是给翻下来了?屁股疼了好几天,哎呦哎呦直朝我叫。听得耳朵都起了茧。”
邹宁扬吼了小儿子一句,牵了女儿的手,让她拉好缰绳。然后一托她的腰背,扶着她上了马。
邹宁扬的黑马亦是一等一的战马。与蔺君泓的烈日相比,各有千秋不相上下。
元槿半伏在马儿背上,轻抚着马儿的脊背,待到它放松下来,方才坐直。
邹宁扬十分欣慰地朝邹元钦喊道:“瞧见没,你妹妹就是比你强!”
邹元钦知道爹爹一向护着身子不好的妹妹。先前不过是为了父亲高兴,特意那般说。
如今听见父亲自豪的声音,他又高声抱怨了几句。
果不其然,邹宁扬哈哈大笑。
元槿看坐得挺久的了,就打算下来。
邹宁扬却温声说道:“没事。你坐着。它跑了那么久也累了。你轻,没多少重量。在上面坐着,权当让它歇歇了。”
而后,他舒展了下筋骨,说道:“骑了那么久,我现在倒是想走走。”
而后邹大将军拉起了缰绳,就这么大喇喇地牵着马儿往将军府行去。
一路过去,行人望见,尽皆震惊。
谁也没想到,邹大将军竟然是个这么疼女儿的。让女儿骑他的马不说,还肯充当马夫的角色,帮女儿牵着马,他自己在下面走。
回到将军府时,大门前无人,十分清净。
听到叩门声,门房的人弱弱地打开来,才发现是邹宁扬回来了。赶紧下跪问安。
看到他们惶惶然的模样,兄妹三人面面相觑后,都有些疑惑。
邹宁扬倒是不在意。毕竟儿子女儿不顾天气严寒地去接他,对他来说,就已经心满意足了。旁人如何,他懒得管。
但是,兄妹三个却是觉得不对劲。
原本他们走之前,老太太已经作了安排,家里的人都会到府门口来迎接邹宁扬的归来。
谁知现在竟是如今的光景。
邹元钧当先问道:“府里发生了什么事?”
门房的人欲言又止。不敢在大将军回来的时候给他添堵,故而小小声地说道:“少爷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说罢,他们又往外头看了眼,轻声道:“外头没有旁人吧?”
“没有。”邹元钦说道:“你们在等人?”
“等人?他们这鬼样子,应当是在害怕旁的谁吧。”邹宁扬嗤了声,用眼角余光看了看门房这些人。
很好。都不是他的人。
既然不是他的人,他也懒得多问。左右今儿回来了,往后几日里慢慢收拾就是。
“如今人都在哪里聚着?”元槿唤来了一个人问道。
对方恭敬答道:“都在老太太那里呢。”说罢,他欲言又止道:“二老爷有、有事,也赶回来了。”
邹宁远赶回来了,说明家里出的岔子,和二房的人有关系。
邹宁扬就大跨着步子往晚香苑去。
行了几步,他回头瞥一眼跟过来的儿女们,“你们小孩子瞎搀和什么?都赶紧回去。”
元槿知道父亲最舍不得反驳的就是她了。
看哥哥们朝自己使眼色,她就走上前去,说道:“我们如今也不小了,是时候帮着爹爹分忧解难了。更何况,我们去了,爹爹最起码不是一个人在,有我们当您后盾、帮您分析如今府里的状况不是?”
她这话一出来,邹元钦就忍不住扶额。
还当后盾分析情况呢……
父亲怕是比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清楚府里的状况!
他正想低声提醒妹妹几句,却惊讶地发现,父亲居然是笑着说了声“好”,然后……
父亲欣慰地拍了拍妹妹的肩,“槿儿说的很有道理。等下就靠你帮爹爹了。”
邹元钦垂头丧气地和邹元钧对视一眼,心说,得,也别多管了。在自家爹面前,女儿说什么都是最对的,最好的。
四人一路朝里行去,还没到晚香苑门口,就听到了里面传来的争吵声、辩驳声。然后还夹杂着女人的哭泣声、抱怨声。
邹宁扬眉目冷然,抬臂将儿女们都拢到了身后跟着,这才当先迈进了院子里。
丫鬟婆子一看大老爷回来了,连头也不敢抬,匆匆行了礼,赶紧回禀、撩帘子。
邹宁扬高大的身躯乍一踏入屋内,满室的人忽地齐齐住了口。
一瞬间,静寂到了极致。
邹宁扬迈步前行,只朝老太太点了点头,其余人一个也没理会。
让人给自己和儿女们一人上了一盏茶,慢悠悠喝完后,邹大将军虎目环视四周,这才沉沉地开了口。
“我把这一大家子交到你们的手里,让你们帮忙看顾着,你们就这么帮我管好家的?!”
他声音冷冽隐含怒气。虽没指名道姓,但老太太和邹宁远、杜氏都不由得低下了头。
老太太到底是长辈,底气足些,说道:“槿儿如今大好了,你看……”
“大好了?哦对。说起这个,是。差一点没了命,然后好不容易醒过来,所以才能大好。”
邹宁扬微微探身过去,朝着屋里神色各异的众人扫了一眼。
“难不成你们要我说一句,感激你们用力不够重、没把我女儿一下子就磕坏死透、让她还有机会能够醒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