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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浦深偏头看镜子。
旗袍下她身段玲珑有致,前.凸后.翘,精挑细选的蓝称得她肌肤雪白无暇,高高挽起的头发,露出了修长的颈脖。
他也知道镜子里没映出来的,是她画着幽兰的玉背、曲线惑人的腰窝,一眼便引遐思万千。
“听凌数说你有脾气?”他忽然问起,语气里带着笑意。
苏叶想起上午的事。
她确实是生气的,但是她也不知道,自己生气的点在哪里。他调查她,从一开始她就知道无可避免,那又是气什么呢?
苏叶回答:“未曾。”
周浦深的眼神,像是把她看透,“无妨,你可以有。”
他把手臂一曲,苏叶抬手搭上他的臂弯。两人到的时候,宴会厅里已经宾客满座,觥筹交错间欢声不断。
酒会设在豪斯酒店顶楼的宴会厅,拥有三百六十度观景台,海景城景尽收眼底。拉各斯夜景虽不及香港哪怕三分,却也自有一番景致。
周浦深走路向来目不斜视,苏叶感觉投射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快要把她刺穿。
“不怯场?”周浦深低下头在她耳边沉沉道。
苏叶微怔,“未曾。”
他轻勾唇角,未置一词。方睿瞪大了眼睛,老板的笑容百年难遇......
周浦深上台致祝酒辞,惜字如金,三两句就举了杯,却未酌一口。舞曲响起,众人散开来,有人跳舞,有人到处搭讪结识,有人在边上喝酒聊天。
他来到她面前,将酒杯递给她,“酒量如何?”
“一般。”
“前些天不是喝了不少?却不见你醉。”
“……”她前阵子,就只喝过一次。
苏叶完全不惊讶他会知道。她想起在火锅店内她挂掉的他的来电,还有寝室楼下那辆蛰伏在暗夜里的车子。
“你知不知道挂我电话会怎样?”他压低了声音问。
苏叶光裸的背,爬上丝丝凉意,正犹豫说什么,便看见大腹便便的黑人朝周浦深走过来。
苏叶低声说:“阿奇克维,汉交办负责人,女伴是他二夫人,因为比大夫人年轻貌美,所以常常带出来充门面。”
周浦深微挑眉看了她一眼,她倒是记得详细。
她发现只要把这当成一份工作,她便呼吸顺畅很多。之后的时间,她的工作就是提醒他来人的身份,给他挡酒。
“大使馆参赞,陈华东,女伴官职二等秘书,叫廖菲,传言是他从国内带过来的小蜜......”
凌数给的资料就是这么详尽,从成就到绯闻应有尽有,其实压根用不着记那么多。苏叶捡了最简单的关系来告知周浦深,但是,他的眼神,怎的如此不对劲,“周先生是不是觉得太啰嗦了?”
“未曾。”
“…….”
陈华东和周浦深握手,廖菲上来与苏叶贴面礼,她浓重的香水味袭上来,苏叶无意识后退了一步。这一步并不大,在这样的场合却显得突兀,廖菲堆满笑意的脸顿时就耷下来。
苏叶说:“不好......”意思。
“都是华人,握手礼就好。”周浦深缓缓出声。
都是人精,廖菲可对苏叶使脸色,对周浦深可是没这个胆子,她转瞬变了脸,笑盈盈地朝苏叶伸手,“这位妹妹倒是没见过。”
“苏叶。”苏叶回握,淡淡道。实在不怎么喜欢她那副妃嫔一般的腔调。
这个廖菲,看起来未有三十,官列副处级,是不简单。面对苏叶略显冷淡的自我介绍,还能言笑晏晏,“长得可真好看,也对,周先生边上的人,哪有凡俗。”
也不知道她见过他身边几个了?苏叶挑眉的神色落入周浦深眼底。
“你这件旗袍礼服可真精致。”廖菲见气氛冷下来,谁也不说话,只好自说自话掩饰尴尬。
“谢谢。”不冷不热听不出什么情绪。
“......苏小姐在rc工作么?”
“不是。”
“那是在哪里高就?”廖菲想她估计是没什么正经工作,是周浦深养着的女人罢。
苏叶已经觉得有些厌烦,别人上来,都忙着与周浦深套近乎,这位倒好,非把问题往她身上引。
“不想回答便不回答。”周浦忽然搂着她的腰,转身就往别处去了,留下表情精彩的两人。
廖菲待人走远了,才愤愤道:“有什么好牛气的,不过是有一张脸罢了,一时新鲜的玩物。”
陈华东在一旁,意味深长地说:“那也是周浦深目前唯一的玩物。”
如此给客人下不来台,对周浦深来说似乎不是什么事,苏叶瞥了一眼他的侧脸,默默不说话。
“乏了?”周浦深看她十厘米的高跟鞋。
还没等她回答,他拉着她的手就往电梯间走。方睿在门口站着,见二人出来,递给周浦深一张房卡。
苏叶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他的指掌间。走廊的镜面里,他的手拉着她的,亲昵自然,她跟在他身后,脸上类似于羞赧的表情让她讶然,电梯门开启的时候苏叶不着痕迹地挣脱了他的手。
“周先生,是不是结束了?我需要回去备课。”电梯下行,苏叶按了一层。
话音刚落电梯门便开了,房间就在宴会厅下一层。周浦深跨出电梯,苏叶不动如山,他转身,手臂撑在电梯门上,似笑非笑,“你在想什么?”
“前些日子拍到一副吴青老先生用过的和田玉围棋……”他看到她眼皮果然颤了一下,“不过是找个人过过手瘾。”
恩师那副玉棋子,据说是一位富商棋友赠予他的,价值连城。恩师用以珍藏,她还未碰过。
好在房间是套房,还有一位侍茶生,不然在酒店房间里与周浦深独处,即便是下棋,她也难以淡然自若。
棋盘已经摆好,苏叶多年后再见这副棋,棋子润亮,完好如初。
黑子选材于墨玉,是一种颜色极罕见的玉石,白石则由和田玉最好的品种羊脂白玉做成,和田玉本就短缺,有口有裂缝的颜色不均匀的均不使用,故选料就耗时三年,是目前世界上最贵重的围棋。
“喜欢?”
苏叶坦然点头,“自然喜欢。”大概没有哪一个棋手会不喜欢。
棋子夹在指尖微凉,是苏叶最爱的触感。
“好好下,若是赢了,它便是你的。”周浦深坐在对面,淡淡道。仿若面前不过两盅玻璃球。
“君子不夺人所好。”
“这么说是成竹在胸了?那就开始,女士优先。”
苏叶看他一眼,不客气地执白先行,第一手便落在了天元。
天元是棋盘的中心,是棋盘上唯一没有对称点的棋位,围棋讲究圈地,相对而言天元便没边角有效率。职业棋战中极少有第一手天元的,因为会减弱胜算。
第一手天元,不是菜鸟,便是瞧不起对手,类似于中国象棋中第一部步走帅。
周浦深微微挑眉,执黑落在三三位,苏叶果然抬眼看他。下三三,有说法是前辈让晚辈,同辈之间如此布局,便是挑衅。
他回了她一个下马威。
苏叶只微微一笑,白子便落在他的对称点上。之后周浦深下在哪里,苏叶便也在对称处下在哪里,完完全全模仿了周浦深的走法。
棋过六十一手,苏叶的棋还是和周浦深一模一样,周浦深手指一松,棋子落到棋盅里,声音清脆。
“苏小姐还有如此无赖的下法?”
“周先生没有说过规则,怎么下棋便是我的自由,再说了,若一直这样下下去,您胜我半子,对您来说完全不亏。”
“这下法倒是让我想起一个人,”他看着她略微得意的笑脸,微微倾了身,忽然压低了声音,“第六十三手,你要变棋不再跟着我走了罢?用模仿观察对手弱点,然后打个措手不及,这样的棋,只有一个人下过......”
棋盘下,苏叶的手不自觉收紧。
他看她微垂的眼眸,“吴老先生,而他似乎只收过一个关门弟子……”
她浅浅的指甲陷入肉里。
“叫钟晚。”
苏叶沉默良久,抬头微笑,“周先生抬举了。”说罢起身,“算时间我该走了,我认输。”
话音未落就要走,不料转身太猛,手腕打在侍茶生手里端着的果盘上,果盘一翻,苏叶下意识闭了眼。
磁盘撞在哪儿,声音闷闷的,让她心口一咯噔,认命般转过头,只见火龙果的汁液趟在他白净的衬衣上,染了一片血红……
苏叶抿着嘴,内心万马蹦腾。这简直,一场灾难。
“记不记得我问过你,挂我电话后果是什么,好好想。”周浦深神态自若站起来往里间走,边走边打电话,让人送干净的衣服过来。
侍茶生已经吓得打哆嗦,苏叶摆摆手他便退下了。这下她倒是更不能走了,总不至于隔着浴室道歉。
苏叶坐在沙发上,眼珠子滴溜直转。淋浴声传来,哗哗似索命,她推开玻璃门走到阳台,又合上,挡住了饶人心神的水声。
房间对着科伊科地区最繁华的雅卡街,归于静谧的街道,悠长的公路上车辆零星,路灯绵延伸向暗夜尽头。
这里昼夜温差大,夜风微凉。苏叶吹了半晌,觉得有些冷了。一整天了,似乎到现在头脑才算真正清醒。
她想了想还是拨通了姜蓉的电话,对方声音有些无力,苏叶很是抱歉,“姜姨,打扰你休息了?”
“没有,刚从酒会回来,老了,不胜酒力了,”苏叶何曾无故打扰她,“有事?”
“机票能改签么?我想明天就走。”
姜蓉微惑,“怎么了?”
她一时无话,姜蓉不多问,“我来安排。”
刚挂断电话,哧啦一声,身后的落地玻璃门被推开,苏叶一转身便看见穿着浴袍的周浦深。
他手里拿着擦头发的毛巾,发尖上还滴着水,“想到了么?”
——后果是什么。
苏叶微怔,“不过一个电话,周先生何必耿耿……”于怀。
她话音未落,他手里的毛巾朝她扔过来,不偏不倚,盖在她头上,遮住了她的眼睛。
他这个做法,是不是过分了些!苏叶咬着唇,刚要抬手拿走微湿的毛巾,手腕便被捉住了。
他的气息逼近,手捏住了她的下巴,拇指轻按,将她的下唇从齿间解放出来,“别咬它。”
她怔住,一动不敢动。
下一秒,她感觉从发丝到指尖都像是触了电,唇上温热柔软的触感席卷她所有感官,酥酥麻麻的感觉一下子传到四肢百骸,她动弹不得,只能承受——他的唇,强势压了下来。
她猛地睁开眼,眼前一片漆黑,厚重的方巾挡着,不漏一丝天光。视觉微弱,嘴唇的触感便越发明显。短暂的触碰以后,他的舌尖撬开她的齿列,霸道干脆,瞬间攻城掠地。
苏叶的舌尖触碰到同样柔软的东西,它逼着她纠缠博弈——时而被吮吸,时而又辗转摩挲。
感觉陌生而奇妙……
擅于盲数的苏叶,已不知时间过了多久,也不记得自己的心跳漏了几拍。
舌尖已微微发麻,唇齿间的节奏才慢下来,转为细细密密地亲舐安抚。
周浦深终于放开她的唇,抬手掀开厚重的方巾。
就着力道,迫使她仰着头,视线对上他的眼睛。
他说:“我以为是巧合,原来不是。”
苏叶睁开眼的时候,看到他轻启的唇,带着殷红的血色,说着难以捉摸的话。